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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红飞蛾-萨尔温江绝唱》第五章 [打印本页]

作者: 夫子    时间: 2016-11-17 11:19
标题: 《红飞蛾-萨尔温江绝唱》第五章
/越天堑、连克坚、滚弄血溅/
/果敢年、醉俗筵、新旅重编/
作者/红飞蛾
/总攻/下山饿虎/风云突变/

    久拖未决的滚弄战役应该作个了断。
    12月28日傍晚,总攻开始了!军区炮营的两门一二零重迫击炮,两门七五炮,三挺高射机枪,4045炮连的两门八二炮,两门五七炮,果敢县大队的一门七五炮、一门五七炮全部集中,猛轰滚弄桥头的海干坝高地。
    江西303部队的高射机枪和炮火也从江对岸的长青山向滚弄方向射击,拖着红绿光的高机子弹一串串飞向敌营,场面非常壮观,滚弄笼罩在一片浓浓的硝烟之中。现在要占领滚弄,必须先拿下滚弄大桥。
    萨尔温江从果敢北面的崇岗向南流经整个果敢之后,在长青山脚拐了个大弯,方向变为由西向东,流经滚弄,又顺着南湖坝子的南端再拐大弯,恢复南北走向,往佧佤深山中奔去,从中国流出的孟定河也在这个大拐
弯处汇入了萨尔温江。
    从滚弄横跨萨尔温江的钢筋混凝土钢索斜拉式公路吊桥是1965年中缅两国友谊的鼎盛时期中国政府帮助缅甸建造的,它是长达1660公里的萨尔温江上的唯一一座公路大桥,它把孤悬在萨尔温江以东的果敢这块化外之地与整个缅甸版图连接成了一个完整的国土体系,这是缅甸政府近现代以来对果敢实施实际统治最具象征性和代表意义的重要标志,没有这座大桥,果敢将是一个独立王国,缅甸政府无论从政治和军事的角度考虑也得拼命保住这座大桥。
    夺取滚弄大桥的任务由我们4045部队承担。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对海干坝高地的炮击声中,我们从大地岭山头顺着破旧不堪的老(街)滚(弄)公路向山下的滚弄大桥奔去,首先占领了离大桥仅十多分钟路的黑河、东郭林寨子。
    小四川往山下欢快奔跑中把肩上的挎包都腾空了,野心勃勃地说:
    “这龟儿子挎包打从发给我那天起就没得装过好东西,这回干进滚弄城我可要把老缅的香烟、牛奶罐头满殷殷的足一回瞧瞧!”
    四眼的志向更远大,说:“你这棵成都嫩秧秧也太小家子气了,我贵阳老大连背包都腾空了,虱子朗当的破衣烂衫还背着干什么?干进滚弄城全部换新的!”
    势如破竹之际,没有人会怀疑唾手可得的胜果。
    当我们接近大桥的时候,右手边紧紧扼住桥头的海干坝高地上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主攻海干坝高地的是3035部队和配合攻击的4047、4048部队。
    海干坝战斗是整个滚弄地区战役的最后关健一搏,只要拿下海干坝高地,滚弄大桥和滚弄城就在我军的俯攻之下,它将是已历时一个多月的滚弄战役的最后一声绝响!
    我们左手边的南湖坝子也在冒火烟子,那是4046和果敢县大队围攻南湖敌据点,坝子对面南汀河以东的户榜也正遭到我军佤邦部队的围攻,山上山下,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滚弄战场象一口热火朝天的滚油锅。
    而对整个战局命运悠关的则是正在我们右侧山顶上3035部队与缅军的殊死搏杀,这是中国知青在缅甸战场上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硬度最高、厮杀最激烈最残酷的一场恶战,这是肉体与钢铁之间的碰撞,倒下的是一具又一具中国知青年轻稚嫩的血肉之躯。
    那颗期待中的阵地得手的信号弹迟迟未见升起。
    来自海干坝高地和大桥南北两头的守敌用交叉火力阻止了我们夺桥部队的前进道路,异常猛烈的炮火和如织的弹雨把我们逼卧在离桥头不远的公路边。我们只有焦急地等待着山顶上的战斗胜负来决定进退。  
    张麻干,这位景颇族营长(支左干部)是与尹鹏、贺老五、涂海青、杜高等十二金刚齐名的杀敌捍将,他所率领的3035部队历来都是缅共人民军中第一把锋利的钢刀,素有“战无不胜部队”的美誉。
    值得骄傲的是这个营是有名的中国知青营,70%以上的中国知青中尤以昆明知青为最多,这是一批从董存瑞、黄继光、狼牙山五壮士这些英雄的土壤上成长起来的一代热血青年,革命英雄主义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人生追求,缅甸革命提供了他们这个演绎前辈英雄业绩的绝妙的人生舞台,他们在缅甸革命战场上真是如鱼得水。
    几年来,他们英勇的足迹踏遍了萨尔温江西岸的高山深谷,打孟古、捧线,克棒赛、孟波,炸登尼大桥、攻打腊戍,孤军奋战掩护南下主力突围转移,雷门、迪马、楠由三大伏击战,反围剿保卫根据地的一次次成功的游击战、运动战,接连打退敌人二十四次冲锋的“红四班”,东渡萨尔温江的“水兵”……
    他们涌现过大批有口皆碑的英雄人物如营长朱尚修烈士(支左干部),班长沈大伟烈士(北京知青)、王明坤烈土(畹町知青)、重伤不下火线的吕跃明(昆明知青)……
    3035的中国知青们用自己年轻的血与肉,用与生俱来的勇敢精神和机智灵活,谱写了缅共战史上一页又一页雄壮辉煌的篇章。
    炮火准备之后,3035部队冲近敌阵,用火箭筒对负隅顽抗之敌进行了又一轮轰击。突击队员们踩倒竹篱、竹签,趟过层层地雷阵,杀开一条血路之后已所剩无几,第二梯队在麻干营长亲自率领下,踏着前面同志用鲜血和尸体开辟的血路继续冲锋,敌我双方短兵相接,几近白刃战。
    我军凭英勇气势压垮了敌人,敌前沿阵地被突破,第三波攻击部队及时跟上,接替伤亡累累的第一、二波冲锋部队,继续往敌阵纵深发展,几番殊死搏杀之后,海干坝高地上每一个敌阵和每一条战壕里都躺满了敌我双方的伤亡者。缅军如潮水决堤般往山下溃逃。
    我们终于看见山顶上升起了两发胜利的红色信号弹!
    我们山下公路边等待夺桥攻城的部队随着这鼓舞人心的红色信号弹从地上一跃而起,齐声呐喊着向江边大桥冲去,我们终于看见了滔滔奔流的江水,看见了朦朦胧胧的江面上那座巍峨耸立的钢筋铁骨大桥,胜利已经在望!
    可是,突然间,大桥两边的桥头堡无数狰狞的枪眼突然闪起令人惊悚的火花,我们夺桥的队伍立时被切断成几截。与此同时,江对岸黑影幢幢的房屋和树丛中敌人的炮弹和重机枪也发出千万火光,隔江狂射过来,公路上烟尘飞腾,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们首尾不能相顾。
冲在最前面的一连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后面的队伍在狭窄的江岸边无法往前展开支援,一连已经看见桥上的敌人在惊慌奔跑叫喊着安放炸药,布置引爆装置,在拼命抵抗我军进攻的同时,缅军已作好了将大桥炸毁的最坏准备,他们已处于动摇状态中,只要巳占领了海干坝高地的3035适时往下一压,江边的4045部队再奋起一搏,萨尔温江大桥不是轰然堕入江中从此从地图上抹去,那就是踩在我们的脚下。
然而“兵无常形,水无常势”,战争形势瞬息万变,战场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一切都变得对我军万分不利起来。

/功亏一篑/钢刀卷刃/黯然撤退/

    这里有几个决定我军是否能胜利攻占滚弄的“如果”:
    如果我军的指挥艺术再高超一些,步炮之间、各友邻部队之间的协调配合再周密一些,不出现进攻脱节的话;
    如果此时3035在占领了海干坝高地之后还能有足够的力量从高地上压下,对溃退中的敌人再猛推一把的话;
    如果我们的炮火适时跟上,压制住桥头和对岸敌人的火力,使我们4045能向桥头实施有效冲击的话;
    如果佤邦我军的三个营有如我们几支老部队一样的战斗力,能从滚弄的侧后积极配合攻击的话;
    如果长青山一带的303部队能阻止住敌人援援不断的增援部队,并适时向滚弄方向压缩过来的话……
    但是,这些“如果”都成了过眼云烟,胜机稍纵即逝!
    缅军并非我们上面所宣传的和我们下面所想象的那样已经山穷水尽,不堪一击,他们最后一搏的精神和物质准备都远比我军充分得多,他们放弃了所有外围阵地之后,防线收缩,兵力火力高度集中于滚弄大桥一役,在我军狭窄的进攻正面上,敌人的兵力火力至少超过我们的五到十倍,而且是以逸待劳。


作者: 夫子    时间: 2016-11-17 11:19
   缅政府军从下缅甸各地抽调的援兵已经顺公路源源不断开来,罗星汉自卫队三个大队数千人也全部集中到了滚弄,更大大加剧了缅共兵力不足的缺陷。而经过40天苦战的我军已到强弩之末,此时有如蛇吞大象鼻噎住了脖子,咽不进去最终还得吐出来,滚弄地区战役功亏一篑,没有向预期的胜局发展,最后关头转胜为败,在缅共战史上留下了一个沉重的惊叹号!
    更恼火的是,一切围绕着滚弄战役而制定的今后缅共的战略发展方向和计划在这个惊叹号之后统统化为了泡影!
    此时我们进攻桥头的4045部队尚不知道战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反正只觉得敌人异常凶猛的反击是我们前所未遇的。
    成吨成吨的钢铁突然从空中猛烈地倾泻下来,我们置身于硝烟火海之中,在桥头一线根本站不住脚!部队狼狈溃散,几乎是一口气逃回山上来的,最后撤出来的一连已经被敌炮轰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败兵们惊魂未定,一连连长杨振林恼怒地咒骂:
   “妈的!简直是拿老子们的命耍着玩!这明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幸亏刚好天黑,要还是白天咋个跑得脱?就只有跳进江里喂鱼去了!”  
    然而此时最惨烈的还是山顶上的3035部队。
    他们竭尽全力攻占海干坝高地之后,阵地上还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人员已不足一半,哪还有能力再往山下冲锋?4047作为预备队,还没来得及上去接替3035,缅军预先设计好的雷霆计划马上就开始实施了。
    江对岸的半山腰上缅军秘密集结了一个以105毫米榴弹炮为主体的强大的重炮群,缅军刚从海干坝高地上溃下,这个炮群就开始发威了!
    预先设定好坐标和射击诸元的各种火炮一齐向海干坝高地开火,方圆不过一百多米的山包完全被敌人密集的炮火所覆盖,整座山都笼罩在浓烟烈焰之中!
    我们溃散后撤到半山上来的4045官兵们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颗接一颗的炮弹在海干坝阵地上空离地一、二十米的空中不断爆炸,一团团眩目的火光在朦朦夜空中闪烁,犹如节日焰火晚会上万千礼花绽放。
    这是缅军从未使用过的新式炮群战术,万千炮弹从空中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下山头阵地,在一个小小的山包上足足倾泄了一个小时,那该是多少吨的钢铁?足足可以重新浇铸出一个钢铁模子的海干坝高地来。
    很难想象,在钢花铁水沸腾的高地上还会有生命的存在,就连蚂蚁也不可能活命,我们的心紧缩到了嗓子眼,为陷入绝境的3035几百弟兄心情沉痛万分!
    信号弹?又是信号弹?哦,这回是缅军重新夺回海干坝高地的胜利信号弹!红红绿绿的曳光弹在朦胧的夜空中此起彼伏,很显然,这样天衣无缝的反攻是轻而易举的,在如此猛烈的炮火烤炙和锤击下,3035这把钢刀已经卷了刃,或者说已经在火海中熔化,这支缅共英雄部队已经毁灭,那些亲切熟悉的知青伙伴的面容和鲜活的年轻生命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喉头哽咽,欲哭无泪!
    继而,缅军炮火逐次延伸,山上山下全是勾魂摄魄的炮弹尖啸声和令人五内俱焚的爆炸声,我军的攻势全被摧垮、打乱、打散,还未来得及上去送死的4047和担任夺取滚弄大桥任务的4045以及周围所有的部队精神都崩溃了,人人都没命的往后跑,我自己都记不清是怎么跑回山上来的?那全是个把小时的陡坡路呀!炮弹一发紧接一发追着屁股落地,硬把两个小时前的一群群要杀进滚弄吃晚饭的雄心勃勃的下山虎撵回了空寂苦寒的大地岭山头。
    四十二天的艰难鏖战,我们对胜利的渴求和为之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在短短的一瞬间灰飞烟灭。我不知道明天我们该干什么?一片茫然!
    失败者只有一件事可干、该干、而又不得不干,那就是撤退!
    滚弄战役旷日持久,明知不可为而勉强为之,部队伤痕累累,身心俱损,锐气尽失。眼看部队普遍厌战,情绪消沉,大势已去,无可奈何的缅共老头子们不得不下令撤销滚弄战役计划,所有部队连夜撤出滚弄地区。
    为时长达42天,举缅共全军之力轰轰烈烈进行的滚弄地区战役虎头蛇尾,全功尽弃!我们经过一场场血战,用无数优秀将士的献血和生命换来的一个个山头一寸寸土地不得不重新奉还给缅军。
    1972年1月1日,血雨腥风的滚弄战役终于降下了悲凉的帷幕。
    正值元旦之夜,我们4045偃旗息鼓,悄悄撤离了俯瞰滚弄的大地岭。
    我又一次绝地幸还,没有得到什么却在身后丢下了大批战友的尸骨,行军队伍里又少去了很多熟悉的身影和面容,显得凄清、单薄、残破,失败的痛苦啃噬着我的心。
    由政委改任营长的尚德兴疲惫的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他随身携带的红旗八管半导体收音机里突然冒出了一丝现实生活中的新意,一首郭兰英的女高音独唱如轻风徐来,“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我有感而发,又习惯性地在舍不得丢的烟壳纸上草诗一首:
   “雷霆万钧海干坝,钢花刀雨迸血花,萨尔温江如炼狱,多少英雄变尘沙?暗夜新曲振主义,残旅路遥又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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