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的“王位”之路 - 果敢资讯网

缅甸全国民主联盟去年11月选举大获全胜后，各方就关注民盟主席翁山淑枝能否出任总统。翁山淑枝与军方密集谈判后，仍无法争取到对方同意修改宪法中的阻挡她当总统的“翁山淑枝条款”。缅甸新议会日前将推举总统的日期提前到3月10日，看来翁山淑枝已暂时放弃继续争取军方改变立场。那么，翁山淑枝将以什么形式来当她所说的“总统之上 ”（above the president）的实权领导人呢？

缅甸目前的宪法是军人政府2008年制定的。该宪法59（f）条款规定，参选总统与副总统等高级公职者“本身及其双亲、配偶、子女及子女的配偶，都不得效忠任何外国势力，不能受制于外国势力或外国公民，不能享受外国政府或外国公民的权利和特权。”这等于禁止翁山淑枝参选总统，因为她1999年逝世的丈夫是英国籍学者阿里斯，两个儿子也是英国籍，两名儿媳也不是缅甸公民。缅甸民主派人士因此戏称该条款是“翁山淑枝条款”。

翁山淑枝近年来毫不掩饰问鼎总统宝座以促进缅甸民主进程的决心，并积极地以“刚柔并济”的方式推动这个目标。缅甸去年选举前后，她也多次表明，如果上述宪法条文不修改，民盟将由“代理人”出任总统，她则以“总统之上”的实权领导人身份治国，任谁当总统都由她说了算。

针对如何让翁山淑枝担任总统而不违宪，民盟主张修改宪法，或至少冻结59（f）条款，其中修宪一直是他们的首选。民盟去年选举在国会上下议院491个开放选举议席中，赢得高达67%议席后，就更积极推动修宪。

但缅甸军方在这方面则寸步不让。势力强大的武装部队总司令敏昂莱2月22日明确表明：“缅甸展开民主化进程不过五年。因此一些重要宪法条文必须按宪法第12章的规定，等到适当时间再修改。”

缅甸著名政治分析师杨妙登（Yan Myo Thein）认为，敏昂莱的说法就是对各方以为有望快速修宪的回应。“这已清楚表明军方在修宪课题上的立场。”

民盟眼看修宪无望，在2月底放话表示暂时放弃让翁山淑枝出任总统的意图，并指翁山淑枝将委任“代理人”出任总统，再以“总统导师”（Mentor President）身份成为缅甸实际领导人。民盟也有消息指翁山淑枝可能成为新任外交部长，以便能与总统一起进入缅甸实际上的最高权力机构——国防与安全委员会。她也因此能与总统一起出访外国，继续发挥其擅长的外交影响力。

缅甸“国防与安全委员会”由总统、两名副总统、国会上下两院议长、武装部队总司令与副总司令、国防部长、外交部长、内政部长，以及边境事务部长共11人组成。宪法规定国防、内政、边境事务部长，以及武装部队正副总司令都由军人担任，加上军方可提名一人担任总统或副总统，即该委员会11名成员中，至少六人是军人。

民盟消息也指翁山淑枝指定“代理人”出任总统，主要为了及时完成政权交接。但翁山淑枝仍将继续与军方协商修宪，一旦双方达致协议，该名“代理人”就会辞职，民盟控制的国会接着就顺理成章的让翁山淑枝接任总统。

东南亚研究所高级访问研究员罗伯特泰勒教授表示，这样的说法显然是民盟的如意算盘，但要落实也需军方一定程度的配合。他认为即使军方不反对上述做法，翁山淑枝担任外长仍有一定难度。

泰勒是国际知名的研究缅甸学者，专研这个领域超过半世纪。他说：“外长是职务繁重的全职工作，她（翁山淑枝）也从未有担任外长的经验，因此她将非常依赖顾问。当然，她可将主要工作交给副部长负责，但问题依然存在。因为她一旦担任内阁部长，就必须辞去民盟主席之职。此时民盟该由谁来领导？”

泰勒认为，翁山淑枝如果要当缅甸的实权领导人，则可能像索尼娅当年那样以党领政。印度总理拉吉夫1991年遇刺身亡后，国大党群龙无首长达十年，直到索尼娅2004年领导该党赢得大选。索尼娅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因此让著名技术官僚及国大党重臣曼莫汉星出任总理，她则以国大党主席身份“垂帘听政”。他们几年后逐渐貌合神离，党领袖和内阁部长等两派人马经常意见不合而公开批评对方。

他表示，翁山淑枝能否仿效索尼娅，也取决于其问政的积极性有多强？“她（翁山淑枝）只想监督政府呢？还是想直接参与决策？如果她想制定政策，这就有点困难。因为她必须坐在总统办公室，告诉总统该怎么做。这将让她变得有权无责，也缺乏（干政的）法律正当性，（因为）其正当性只来自道德层次。”

他说：“一旦她任命某人出任总统，那人就会认为自己就是总统。如果该名总统凡事都必须请示翁山淑枝，双方关系迟早出问题。她的代理总统也很可能拒绝听命。”

东南亚研究所缅甸研究计划主持人姆杜莎（Moe Thuzar）认为，这些有关翁山淑枝的动向，只是各媒体从民盟内部消息来源旁敲侧击的信息。“翁山淑枝担任官员而辞党职，目前只是一些分析师与媒体的揣测。翁山淑枝其实经常向党员强调，政治人物不要太急于当官。”

姆杜莎说：“缅甸相当奇特的情况是，担任政府高级官员者都必须暂时终止党职，这与其他以党领政的国家不同。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考虑翁山淑枝的信念，特别是她必须在目前民主转型关键时刻继续领导民盟。”

姆杜莎认为，翁山淑枝其实是说她将“位居总统之上”（on a position above the president），并非“位居总统之上而统治国家”。“我的理解是，如果就拟定国家与民盟方向的责任与义务而言，毫无疑问必须由（身为民盟主席的）翁山淑枝这样的人来承担。”

缅甸国会上议院议长曼温凯丹3月1日宣布，总统与副总统候选人提名日，将由原定的3月17日提前至3月10日。现行条例规定新政府将在4月1日开始运作，将总统选举定在那之前的两周，原本能让民盟有充分时间与军方协商转移政权的条件。但由于军方寸步不让，民盟决定提前选举总统，以便有更多时间组织新政府。民盟这么做也是由于即将卸任的登盛政府不愿配合，还接连批准许多耗资庞大的公共工程。

民盟成员与分析师都表示，民盟将以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结束与军方数周来相持不下的修宪谈判。杨妙登说：“（限制翁山淑枝担任总统的）宪法59（f）条文显然已无望修改。因此他们（民盟）希望提早提名总统候选人，这样才能有更多时间进行筹组内阁。”

泰勒认为，这是翁山淑枝与敏昂莱多次谈判而没有结果后，民盟开始改变做法而不与军方继续纠缠。

姆杜莎不同意这种看法。她认为目前的政权转移重点，是在3月底前组成新政府并宣誓就职，以及新旧政权顺利移交。“缅甸新任总统或副总统尚未产生，因此当务之急是在国会提名及选出行政首长。目前时间有限，在有限的时间里，高度关注与公开讨论相当敏感的修宪问题，其实并不合适。”

泰勒表示，军方是愿意与民盟合作的，也希望目前的宪法能延续。“但他们害怕失去特权与权力，尤其在国家安全方面。军方非常重视目前宪法的延续，这是他们认为完美的制度。只要民盟不改变目前宪法，双方就比较可能相安无事的合作。”

他认为，军方与民盟合作的另一个契机，是军方希望振兴缅甸经济。“军方不擅发展经济，否则缅甸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就不会这么糟了。军方相信文人政府这方面将能做得更好，他们（在这方面）也依赖文人政府。”

姆杜莎也表示，军方已清楚表明愿意合作，并与民盟展开这方面的协商。至于军方与民盟政府合作的底线，她表示：“老实说，我不清楚，因为实际上也没人知道所谓的军方底线。”

她表示，缅甸独立以来，军方与缅甸政治发展的关系就密不可分。她说，军人政府1988年镇压民主运动并继续执政后，他们的利益更延伸至公共服务与经济活动。

关于有人指目前宪法规定各级议会的四分之一议席必须保留给军方，也是军方绝不让步的条件之一。姆杜莎说，这其实类似之前印度尼西亚军人的“双重职能”（dwi fungsi）。她说，印尼也是在2000年左右，才开始逐步削减国会中的军人议席。”印尼当初也有一大批军人议员，但目前已完全没有。因此让军人放弃国会议席，必须长时间充分沟通并逐步进行。”

由于印尼军人在抗击荷兰争取国家独立方面居功至伟，军方在独立后认为军人不仅在国防安全有责任，也应担任国会议员及在政府部门担任民事职务。这种双重功能理论允许军人在印尼独立后40多年直接干政，并以各种形式限制民众的社会、经济、政治与文化生活，这是当时印尼政治体制一大特色。这种情况直到前总统苏哈多1998年5月被迫下台后才有所改变。

泰勒与姆杜莎都认为，民盟如何处理军方的既得政治特权与经济利益，将是双方未来能否合作的关键。泰勒表示，双方近来在国会相持不下，症结就在于军方想保护其既得经济利益。

姆杜莎认为，未来无论翁山淑枝或其他民盟成员担任总统，都必须是能与军方协商者，也必须是能让军方感觉“舒服”及能合作者，在处理军方既得利益方面更不能操之过急。“所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是无法在目前这种转型时期快刀斩乱麻地解决的。”

●2010年—民盟抵制大选并拒绝重新登记，被当局宣布自动解散，她前后被软禁15年后，11月13日获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