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没有如果》2-3 果敢民族，一个分裂式弱化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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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没有如果》

果敢民族的族群意识与身份认同

作者：王子瑜

第二章  边缘民族的无奈与悲哀

第三节  果敢民族，一个分裂式弱化的族群

    由于每一次果敢地区爆发较大的战乱都会有大批果敢本土居民向外搬迁，而其中规模最大、移民户最多的一次当属1969年罗星汉强行搬迁三千多户果敢人家（约四万多人）到掸邦腊戌及周边一带地区定居，而这次果敢人口中的“大搬家”就是果敢人族群分裂式弱化的开始。因此，当我们提到果敢民族，就应该意识到自杨氏土司政权末期以来，果敢民族就存在两个诉求各异的群体。其中一支是以彭家声为代表的生产生活于果敢本土的有自治权利走自主路线的果敢人，另一支则是以罗星汉为代表的生活在缅政府辖区内走亲缅路线的果敢人。

    在缅政府直接统辖下生活的果敢人，因经济发展模式、政治环境、社会环境以及所承受的生存压力不同，他们逐渐形成了一种有别于本土同胞的行事风格和族群心理，与留在果敢本土生产生活的果敢人渐行渐远。

    由于流离失所身无长物的经历，漂泊在异地的果敢人比较注重储蓄，同时也致力于提高自身的社会竞争力，力求有所专精的业务技能，以确保自己能够在不太公平的政治环境中，凭借自己的一身本领就能很好地生存下去。又因慑于缅军人政府的淫威，大多练就了一身高超的“忍术”。所以，定居在缅政府统辖之下的果敢人往往行事低调，不张扬、不露富，甚至喜欢装穷，不喜欢出大名，害怕与缅官方打交道，尤其害怕惹上官司。因此，他们成立了各种民间社团自行处理民事纠纷，尽量不去惊动国家政府机关或警察部门，以免被贪污成风的政府官员敲诈或压榨。

    缅当局统辖之下的果敢人对果敢境内的政治纷争和经济建设大多漠不关心，如果说有那么一点关心的话，也只是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果敢对他们而言，似乎仅仅就是一个年少时或先辈们曾经生活过的地区，很多人甚至偏狭地认为果敢民族事业的发展、革命斗争的成败、民族区域的自治与他们毫不相干，殊不知果敢民族的政治地位和民族政权的强弱对所有在缅华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利益攸关，就像中国的国力与全球华人尊严息息相关那般，从大范围上讲，中华民族是一个共同体，在缅甸国土内，区内区外的果敢人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文化共同体和政治共同体。

    随着那些对果敢怀有深厚故土乡情的老一辈果敢人相继辞世，在缅政府统辖之下出生成长起来的果敢新生代，对果敢本土上的人和事并没有民族认同感和故土情。假如不是“果敢民族”这个法定民族身份还能在缅甸获得一定的政治权利及生存便利，这些成长生活在下缅甸的果敢人，只愿意做一个纯粹的“汉人”或“华人”，果敢在他们的心里，也仅仅就是一个籍贯而已，并不足以引发他们投入过多的精力和注意力。

    普通群众最为关切的，就是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大多不明白民族地位与自身尊严和权利的关联性及重要性。在缅甸社会风气的影响下，移居下缅甸的果敢人从饮食、服饰、行为举止到语言习惯都发生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并形成了一些与果敢本土居民不同的族群心理。但由于自幼受到中华文化的滋养，他们得以较完善地保持着华夏民族的传统风俗和礼仪。果敢人非常重视汉民族文化的传承，诸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元宵节，乃至每一个儿女的婚礼，都会以汉族的传统礼仪操办，除了中元节（果敢人习称七月半）之外，果敢人的每一个节日，每一场家族活动，都喜欢呼朋唤友到家中小聚。而每一次传统节日活动，都起到了凝聚同宗同族亲缘与加深故交情谊的效果。

    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是境内境外果敢人在族群意识上最为统一的唯一一个方面，这份认同感正是建立在中华文化及中华民族的认同感之上。果敢族裔随着分化年代的久远，族群之间在一些领域的差异愈加明显，这一点在政治立场、政治主张和政治路线上尤其表现明显。

    出生在下缅甸的果敢人与土生土长的果敢人相比，前者重技艺和学识，后者重胆气和权势；前者好文，后者好武；前者市侩，后者直率；前者怯懦，后者勇猛；前者尚智，后者尚权……。真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然同样是果敢人，却因成长及生活地域的不同而习性迥异。此间，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无所谓孰优敦劣。但愿果敢同胞能清醒认识到，环境和社会风气给自身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进而在意识里提高警觉，以免沦为环境塑造下的劣等“产品”。

    从整体上来讲，果敢华裔族群是一个有智有德敢作敢为的群体，倘若不是多次的内部分裂，这个族群在缅甸的影响力将远远不止当前这般表现。果敢民族最负面的形象就是“不团结”，之所以被嘲笑为“不团结的民族”，是因为多次的内战导致他在世界文明发展滚滚向前的车轮中形成前进式弱化、分裂式弱化，而这弱化的根源又与各个历史时期的族群意识分化、政治理念分歧、政治诉求不同经济发展理念不同等等紧密相关，所以，直到现在，果敢民族仍然存在两个以上分化的群体，互不认同、彼此制约、各自为政。

    要改变果敢人族群意识分化的现状，唯有重视对族群意识的构建，假如通过果敢精英的努力，在缅甸建立起一个高度自治的果敢民族政权，能够为所有缅甸果敢籍人士捍卫基本权利、为他们的经济发展护航；能够为果敢人民带来深刻的民族自豪感、民族认同感和归属感，那么，果敢民族必将成为缅甸民族之林当中最秀丽的风景之一。否则，果敢民族仍将会继续分裂成为更多的小群体，并继续弱化。

（初稿写于2011年8月，部分内容于2016年作过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