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云峰美琼夫妇在旅途 迪马战斗是我军主力在南下作战失利撤回缅北根据地后,在迪马附近成功伏击敌快6营的一次战斗。时间大概是在70年的8月份前后。敌快6营从贵概出发,经大孟尼、迪马到小河换防,途中在迪马附近遭我军伏击。这次战斗我军以极小的代价歼灭了敌军一部,抓了几十名俘虏,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和其它物资。但遗憾的是负责穿插迂回的部队没有及时到位,口子没有扎好,残敌得以逃脱,没能达到全歼该敌的目的。 话分两头,先说一说迪马战斗前夕。 迪马战斗前夕,我所在的特务营奉命逼近贵概、大孟尼一线展开活动(也称小南下)。就在我营还未到达预定区域,刚进入游击区时(累坎附近),敌人就察觉到了我军的意图。很快就调集重兵,从多面向我军围了过来,企图阻止我军继续南进。形势对我军十分不利。我们来到累坎附近的一个景颇山寨,部队停了下来。夜晚,营部的电台格外忙碌,报务员不停的收报发报。总部的敌情通报一份接一份的传来,情报显示多路敌军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气氛显的格外紧张,战斗随时都有打响的可能。 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派我们班去村外的路上埋设地雷,意思是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我带上班里的战士赵光学(芒市人,牺牲),我二人摸黑到村外一条进寨的小路上埋了地雷。埋好雷返回还没进村地雷就爆炸了,我俩迅速闪到路边作好战斗准备。地雷炸响后前面没什么动静,可后边动静就大了。只听见一班这边!二班那边!排兵布阵的声音,气氛很是紧张。又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排长张广义的大嗓门:“刚才是不是王云峰去埋地雷?卫生员……卫生员……赶紧去看看。” 张广义和大家一样,认为我们埋地雷操作不当误伤了自己。我和赵光学没理会他们,立刻又向刚才埋雷的地点摸去。刚靠近一点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更近一点就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原来是虚惊一场,地雷让老百姓的牛给踏爆了,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当晚营部接到总部命令,要我营返回根据地。于是营部决定大部队返回,留下少量部队继续前往预定区域活动。一连、二连各抽一个班,组成两个小分队,分散各自活动。一连把留下的任务交给我们班。我也搞不清连里的干部无论谁到敌占区活动都喜欢带上我的班,事后多年我和妻子回忆往事时提到过这个问题,按她一个女人的逻辑思维认为是:“你年纪小容易指挥。”这也可能是吧。但我自己认为最主要的是,打仗那玩意儿我还算机灵吧。一连的小分队由L带队(由于种种原因在此不便提及L的姓名),连部卫生员“拐拐”配属给我们分队(此君如今生活在缅甸某城市)。二连的一个班由该连副指导员祁勒当(景颇族)带队。说实话当时我一看带队的两位指挥员心里就一点都不踏实。 第二天,大部队返回根据地,我们也迎着敌人的方向出发了。在路过昨晚埋地雷的地方时,几个景颇汉子正在剥着牛皮。我上前去想跟他们买块牛肉,领头的那个汉子怒气冲冲地说:“就是把牛丢下洼子也不卖给你们。”说完用狠狠的眼光看着我们。这时我才知道昨晚确实闯下了大祸,把人家出门驮脚、下地干活赖以生计的大黄牛给炸了。老百姓不恨才怪呢? 我们走出去不远就发现了敌情。途经的村庄老百姓都很紧张,都说老缅刚走你们就来了。站在山顶能清楚的看到敌人的活动情况。正如情报所说的,敌人调动了大批兵力,准备围攻我特务营,企图阻止我部南下。敌人调动如此频繁,按道理我部有很多打击敌人的机会,可战士们都猜不透两位指挥员的心思。(似乎)有意避开敌人,东躲西藏,与敌人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缅甸的这个季节雨总是下个没完没了。我们在山林里不停的穿梭,战士们的衣服裤子都被树枝挂破了,鞋子烂了用藤子拴住继续穿。我的双脚被雨水泡烂,流出的黄水把肉和袜子粘到一起,不泡在水里袜子就根本无法从脚上脱不下来。 按营部要求,我们这两支小分队分散各自活动,可二连的这个班不是去积极寻找战机,而是像影子一样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偶尔两个指挥碰到一起,只是相对苦笑着摇摇头,意思是你没打响,我也没打响,下面的战士心里直犯滴咕。 几天过去了,敌人发觉我大部队已返回根据地,也撤走了。L此时也认为再不搞点动静可能也说不过去,所以决定在贵概与大孟尼之间的公路上打一次伏击。在没有逼近勘察地形的情况下,L远远地指了个地点让我带两名战士去埋伏。当时我就纳闷,为什么全班不一起去呢?我到地点一看,此地根本不是理想的伏击地点,后面是田坝,打响后我们很难撤出。但命令还是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我和潘国英、姚连生三人在公路边淋着雨蹲守了一天,直到下午也没有见到敌人的影子,于是,我们撤回来与大家会合。 在返回的路上,周国安悄悄告诉我,在我们三人去伏击时,L把留下的战士分成两个组派出去警戒,而他和卫生员“拐拐”则在窝棚里烤着火、吃着烤鸡(这次我到缅甸时向拐拐求证此事,他承认了此事)。我听后十分生气,但什么也没说。 我们来到一个离公路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路程的景颇寨子。决定今晚在此宿营,趁天还没黑,我围着寨子查看一下地形,并选择好岗哨的位置。此时我又看到二连的那一个班了,他们也要在这里宿营,我心想:刚才他们都去那了?怎么这时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黄昏时分,公路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汽车马达声,当时我也没在意。 夜里雨下的更大了,天还没亮,在外放哨的战士杨志勇(腾冲人)回来了。 我惊醒后问他:“谁换你的岗?” 他哆嗦着说:“班长,没人换我的岗,外边雨又大又冷,这种天气敌人不会来了”。 我看他浑身湿透了,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惜,也没责怪他(战争是不能有怜惜心的,那会要命的),我让他在火塘边烤烤再睡一会。 我想,我是不敢再睡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睡,万一敌人来了怎么办?于是我起身去煮了一锅洋芋,然后提上枪去门外守着。不一会,洋芋熟了,我抬起锅到外边一边剥洋芋皮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天恢恢亮时,突然我发现从寨子边的树林里(也就是我们原来设岗哨的地方)走出来几个人影,仔细一看是敌人,这时房东也不知从那冒出来,用缅语急促地对我说:“羊都拉比!”(敌人来了)我把手上的洋芋一丢,就跑进屋里对还在熟睡的大家喊道:“快起来,老缅来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慌乱。这时,只见被惊醒的L懵懵懂懂的、摸头不着脑,嘴里却喊着:“开枪!快开枪”!我一听就来气,大声说道:“开什么鸡巴枪!潘国英跟我走,其他的从后门出去,顺洼子冲出去……”(当时不清楚敌人是不是知道我们在此宿营,如果知道我估计寨子就被包围了) 说完后,我和潘国英从前门出去。这时30多个敌人已来到寨子中央,林子里还在不断有人走出来,看此情形敌人没有发现我们,披着雨衣扛着枪低头走路,没有形成战斗队形,而是一路纵队向我们的左前方向行进。我和潘国英毫不犹豫,枪声同时响起!敌人一阵慌乱后就猛烈的还击。我们也不恋战,奋力推倒房东家的篱笆,从后园子钻进洼子去追赶前面的同志。追上L他们后,我们又漫无方向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饿了,锅也被敌人“缴获”去了。只有找到人家才能借到锅煮饭。看到远方的山上有一片竹林,有竹林就说明有人家,大家一齐向竹林方向奔去……。 当快接近目的地时,L他们突然转身向后飞奔下来,把负责断后的战士几乎冲倒。我也莫名奇妙的跟着跑。跑了一阵问是怎么回事,“拐拐”说他们刚上到坡顶,就听见有人用缅语相互问话:是不是红汉人?所以他们才赶紧跑。我就感到非常奇怪?既然敌人发现了我们,而且还那么近,为什么不开枪呢?难道刚才我们遇上的是几个老憨兵?要不就是我们的人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这几天我们在这一带活动,敌人已开始派出部队在搜索寻找我们了,看来寨子是不能进了。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人的窝棚,解决了肚皮的问题。在老百姓的指点下我们来到了累坎坝。 我们正在计划下步的行动时,发现坝子里有一小队人马在行进,L用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会说,好像是我们自己人。于是大家警惕的迎了上去。走近一看,原来是张明东他们。此时张明东正在向二个牵着马赶街回来的老百姓打听消息。 张明东对我们说:“你们出来十多天的时间,没有一点消息,营部派出我带一个班出来寻找你们。营部让我们立即归建,有新的作战任务。”话音未落,L激动的大叫着跳起来,老百姓的马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叫声和举动惊吓得狂奔起来,二个老百姓拼命拖住狂奔的马,结果手被缰绳割破,流了不少血。 我们班归建后,主力马上就要开拨前往迪马作战。我们没有休整就随大部队出发了。来到迪马附近,在夜幕的掩护下进入伏击位置。记忆中这次战斗是由特务营和一营主打,其他部队如107营等负责迂回阻截敌后路。 战场离迪马据点大概有不到一小时的路程。从迪马到小河是一条山间小路,只能人马通行。我班在张明东的带领下埋伏在距离路边100米的山坡上。山坡上光秃秃的,只长草没有树。只有在我们埋伏的地点上有一片小树林。我们班是在整个伏击部队的最左边(靠小河方向),也就是说只有敌人来到我们这里才算是全部进入伏击圈,战斗也应该是由我们最先打响。 天亮后,大概是早上九点多钟,远远就看见敌人从迪马方向出来了。300多敌军,数十匹骡马,还有不少民夫,浩浩荡荡向我们走来。当敌人来到我们前方时,张明东一声喊打,我们全班一齐开火。顿时,整个战场像炸了锅一样。枪声像狂风大作分不清点数。 如此战场情形,有的书却是这样描述:“敌人来了,信号升起,全线打响……”。我的感觉有点象拍电视剧,——战斗一打响,枪声就是信号,枪声就是命令。我就纳闷,还打信号弹干什么?就算信号弹升起,也不知还起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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