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李显龙本月初访问缅甸，是缅甸民选政府4月上任后首位到访的外国首脑。访问期间，他表示缅甸的当务之急是建国，而这是一项艰巨的挑战，新加坡希望能够伸出援手。
缅甸的政治转型犹如一个民族国家的重生。在这个关键阶段做出的抉择，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家的发展、前进的方向及民主的进程。因此，新任文人政府对缅甸这个分化国家的愿景和如何落实，是至关重要的。
对饱受宗教矛盾和暴力摧残的缅甸来说，国家团结和认同是核心挑战。尽管缅族是缅甸的第一大民族，但政府必须有真心融合多元民族，颁布公正与公平法律和政策，同时抗击种族歧视和迫害的政治决心。
克服对“其他民族”的恐惧是关键。恐惧可以让人瘫痪，进一步撕裂本已沿族群路线分化的社会。在掌握权力前，翁山淑枝于2013年访问新加坡时表示：“如果人们害怕会被杀害，房子会被烧毁，你就无法劝说他们坐下来解决彼此间的分歧。”
对缅甸来说，重建国家是项艰巨挑战。配合缅甸的国情做出调整，从新加坡的经验总结出来的一些原则，也许可供参考。
首先是一个核心建国愿景和其包容性。在缅甸，获得政府承认的民族有135个。从1962年至2011年间，军人政府实行铁腕统治，理由是防止宗教冲突和维持国家稳定与团结。然而，由于缅甸社会存在根深蒂固的猜忌，单是由上而下的管制并不能带来对政府的信任，或不同族群间的互信。
促进占绝大多数的缅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融合，对缅甸的政治与经济转型是关键。备受歧视与迫害，甚至遭屠杀的穆斯林族群罗兴亚人（Rohingya）的命运，是对国家和解与融合的最大考验。公平与平等地对待各族群，是团结国家的必要条件。
其次，尽管佛教徒占大多数，宪法也赋予佛教特殊地位，缅甸的新领导人却必须以世俗的方式，来管理这个多元种族和多元宗教社会。不过，这不是说把宗教归入私人空间，因为宗教和世俗并不是可以明确区分的领域。
缅甸政府可以善用宗教群体的力量。鼓励这些群体寻求超越宗教的共善，让社会变得更美好。宗教和教育一样，是促进社会转型的有力平台。
第三，宗教和国家、政府、社会及个人的安全感息息相关。任何一方感到不安，都会影响其他各方。维护宗教自由的基本权利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宗教是缅甸人身份认同感和价值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任和信心是建立和谐与具凝聚力社会的根基，需要政府和人民的承诺与实际行动。信任和信心不可以“教导”，只能从实践中“学习”。因此，在政府与宗教群体和不同宗教群体间建立足够和有效的平台，来促进沟通、了解、坦诚的对话及建立互信，是项迫切的工作。
第四，人民有多重的身份认同。重要的是这不影响核心的公民认同和对国家的效忠。要不然，不安全感将浮现在各层面。
对于其政府面对的挑战，翁山淑枝于2013年说：“如果我们不能在缅甸丰富的多元性中建立团结与和谐，任何转型都不会成功”。在访问期间，李总理也提到缅甸在族群融合面对的严峻挑战：“这不只是如何让不同族群使用共同工作语言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在建国的历程上把他们团结起来”。
第五，民主制度的到来并不意味着人民自然而然会有平等和开明的观念。同样的，开放市场可以加剧“民主赤字”（democratic deficit），让本来就占有优势的群体变得更强势。为了在一个极度分化的社会赢得选民的支持，政治人物往往诉诸数字游戏，和建立在原始的忠诚与恐惧上的民粹主义。血缘关系，加上共同信仰和族群不安全感，可以成为引发恐惧、对立和进行恫吓的有力手段。
容忍是必要的，但却不足以维持一个多元族群社会。和解、谅解、同理心和对彼此不同之处的认识同样重要。在宗教和族群认同的课题上，政治与宗教领导人和一般老百姓都应该采取中庸之道。这是让人们享有更多安全感和自由的最好和唯一方式。
立法不能确保族群和谐。文人政府也不能在对少数族群被歧视和迫害保持缄默的同时，高谈全国团结一致。当她还是反对派领袖时，免于恐惧的自由是翁山淑枝争取人民支持的政治口号。现在，作为新政府实际上的领袖，担任国家顾问的她必须把这口号变为事实。这对拥有自己家园的少数民族来说尤为重要。
事实上，因为翁山淑枝过去经历的暴力和惨痛经验，缅甸要重生成为一个团结的民族国家，有赖于她无畏和具远见的领导。对缅甸政府和人民来说，全民团结一心是生死攸关的挑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不然，国家未来将陷入面对更多冲突、暴力和进一步分化的风险。
（来源于“联合早报”作者是新加坡管理大学法律系副教授，陈庆文） | 
发表于 2016-6-27 20: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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