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女儿国》 第三章 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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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女儿国》第三章 以貌取人

作者：王子瑜

    张小慧每天晚上下班后都会坚持跟招弟学认字，晚上学，白天一有空就赶紧拿出书来学，看电视时也在学。李招弟在学校读书时就是个刻苦用功的好学生，她靠着记忆把自己在学校所学的词句和背诵过的初级课文全都教给了小慧。一天晚上，小慧爬在床上抄着一首經典老歌的歌词，这是她们觉得学认字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招弟仰躺在床上轻声哼唱着这首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不对，不对，你唱的是麻粟坝腔，‘甜’字要这样唱。”小慧边说边做示范，眼睛看着招弟唱了起来。

  招弟羡慕地说：“小慧你的歌声真好听，记性也这么好，这么快就能够把歌词背得抄写下来了。”

  “是老师教的好呀！”小慧调皮地反夸招弟。她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灰心地说道：“比起你写的，我的字好丑呀！”。

  招弟安慰她道：“我可是读了五年才写成这样的，你只是学了三个多月而已，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小慧听后又变得高兴了起来，她说：“来，我们俩个一起从头唱一遍。”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招弟和小慧居住的小小卧室就这样经常在夜里传出两个小姑娘轻柔的歌声、读书声和欢笑声。

  光阴流转，不知不觉，招弟在云川快餐店工作已五个多月了。有一天小慧兴奋地对招弟说：

  “我听说有个新开的公司要招员工，明天我们俩个就跟老板娘请假说要出去买衣服，然后就偷偷跑去报名，如果被录取我们就回来辞职，万一人家不要，我们就继续待在这里干，然后再找其他机会。”

  第二天，小慧特意给自己脸上擦了点脂粉，嘴唇涂上口红，同时还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招弟则仍像平时在店里一样，穿着一件旧衣服就出门，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漂亮的新衣服可以换。

  两人跟老板娘请了假，走出店后直接找到那家新公司报名处。双凤城是1995年才开发的新城区，它的开发就是以发展娱乐博彩业为主，所以很多博彩公司都聚集在这里。但开发区内同时也辟有居民区和商业街，于是一切被博彩业带动的服务行业也都选择在双凤城谋发展，因此，双凤城渐渐成了当时果敢最繁华的城镇，酒店业、餐饮业、服装店、按摩店、美容美发等等服务性行业都围绕着四方八面涌入的赌客展开。双凤城内哪里有赌场，哪里就有餐厅、按摩店和美发店，各种娱乐行业根据投资人的意愿在双凤城野蛮生长遍地开花。所以，张小慧和李招弟走出餐馆很快就找到了那家正在招人的新公司，当时，公司仍在紧锣密鼓地装修当中，招收员工的地方安排在室外，她们到达时那里已经有四五十个年轻女孩在排除等候了，其中大多都穿着时髦，有些穿了很短的短裙和很高的高跟鞋，大多浓妆艳抹打扮得像要登台表演一样。有个别几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农村的姑娘，因为乡下人特有的表情、站姿、着装和身上的乡土气，让人很轻易地就猜得出她们刚从山上或乡下来。

  一大群年轻女子吱吱喳喳的高谈阔论着，有的人只是陪朋友来报名，有的则已经报好了名在等朋友完成工作面试。报了名的需要等到面试官喊到名字，才可以走进面试官的办公桌前。

  面试官是二个中年男人，讲的是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小慧见人多，拉着招弟赶紧挤上前去大声道：“老板，我们来报名。”

  二个男人毫不客气的打量着来到眼前的这两个小姑娘，见其中一人身材高挑、皮肤白晰、着装时髦、一张丰厚的红唇使得她的脸显现出了女性特有的妩媚和性感，五官虽然长得不算很精致，但一双丹凤眼长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咄咄逼人的青春气息让她看起来显得很靓丽。另外一人，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农村姑娘，着装土里土气，虽然五官长得并不难看，大大的眼睛空洞而无神，让她更加显得茫然，瘦弱矮小的身材，毫无曲线美可言，吸引不了男人的眼球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于是，那两个男人的眼睛自然而然地都聚焦到小慧那内容丰富的脸上和身上。

　　其中稍年轻的面试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小慧：“不能乱插队的知道吗？人之多大家者得赶时间，先说叫什么名字吧？”

　　“张小慧。”

　　“家在哪里？”那人一边在报名册中记下名字，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老街。”

　　“老街哪里？”面试官故作严肃地问。

　　“大水塘。”

　　那男人假装威严地放大声量问道：“到底是老街还是大水塘？在哪里好好说。老街是老街，大水塘是大水塘，你以为我是外地人，蒙我是吧？”

　　小慧表情虽显得稍有异样，但回答内容依旧：“就是西山区大水塘嘛。”

　　其实小慧的家并不在大水塘，但她觉得自己的家乡名气太小，名字太土，便谎称在大水塘，反正她料定这些中国来的大陆仔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果然，那男人相信了小慧的话，没有再追问她的家庭住址，记下后接着问道：

　　“身份证呢？”

　　“没有。”

　　“户口本呢？”

　　“没有。”

　　“你是黑人黑户呀，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是哪里人呀你！好好不说，是进不了公司的。”男人一脸严肃，语气里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似乎希望能从小慧口中诈出点什么内容来。

　　“果敢人呀。”小慧心底有气，但不敢发作，在云川快餐厅里她早就受惯了各色客人的气，隐忍的工夫早已有些火候。此刻，她只是稍稍把声量提高了一些，表示自己的不满。

  问话的男人向坐在旁边那个比自己年龄稍长一些的男人道：“真是怪了，这果敢人怎么绝大多数都是黑人黑户呀，什么证明都没有！问她们也问不清个所以然来，我们俩今天遇到这种面试的不止四五十个了吧？”

    “听说缅甸国家政府对果敢人办理国民身份证限制得非常严，好像是有意把他们外国化，不想承认他们作为缅甸公民身份的合法性。而且，就算给他们办理证件也只是办给他们没有完全公民权利的入籍证，奇怪的是，他们自己的果敢特区政府却又没有出台相关的人口管理办法，给他们的老百姓办理有效的身份证，所以……。”说着说着，这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环顾了一下左右，似乎害怕自己的言论惹来什么麻烦，他当下收住话题道：“这个问题，我们改天私下再聊吧，现在先工作要紧。”

　　于是，年轻的男人接着问小慧道：“今年几岁了？”

　　“十六。”

　　“读过几年书。”

　　“五年。”小慧面不改色地谎报了自己的学历，她认为招弟读了六年级，她是招弟的学生，少报一年应该可以了。果然，面试官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们在面试过程已经大概知道果敢地区女孩的综合学历，读过初中的为数不多，上过高中的更是屈指可数。

　　“准备报什么职务，服务员还是牌手？”

　　“服务员。”

　　“牌手工资高，干嘛不报考牌手呀？”年长一点的男人表示关心地插话。

　　“我还没有学过发牌。”

　　“没关系，牌手由我来培训，到时候我教你好了，年轻人记性好，一学就会了。”

　　原先发话的年轻男人坏坏地笑着对小慧说：“好，你已经被录取了，明天就到公司找他报到吧。用心记好了哦，他叫宋文辉，你叫他宋哥就行了。至于我田江呢你们就不用记了，因为我在这里实在太有名了，你们想不记住我都难呀，哈哈哈！”说完朝着他的同事宋文辉贬了贬眼。

　　“谢谢宋哥！谢谢江哥”小慧很世故的笑着，分别叫了那两个男人一声，然后拉着招弟说：“我这个朋友也是来报名的，我帮她报可以吗？”

　　田江和宋文辉二人不约而同瞟了一眼招弟，神情暗淡，表情麻木，看得出他们对招弟毫无兴趣，只见主考的田江低下头翻了一下报名册，头也不抬地说道：“员工已经招够了，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看吧。”

   小慧心里清楚人家是以貌取人，但她不好说破。招弟见事情已初步有了结果，便拉着小慧转身离去，眼看请假的时间已到，二人就急急忙忙返回店里。

  这场面试让招弟终于想通了一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夜里她躺在床上想：“怪不得那些小姑娘一个个不惜花那么多钱去买漂亮昂贵的衣服和化妆品来打扮自己，原来打扮得漂亮一些就能够讨得男人们的欢心，做起事来就会方便很多。”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比小慧差，只是不懂得花心思去打扮而已。虽然小慧没有说破，但招弟并不傻，那两个面试官看小慧和她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们喜欢小慧，不喜欢她。这一次面试经历，让李招弟改变了之前对服装和化妆的排斥心理，也让她终于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月底，小慧辞去了快餐店服务员的工作到赌场上班接受入职培训去了，临走时她对招弟说：

   “等公司一需要人我就跑来通知你，饭店这种工作又苦又累，工资又低，干着不划算，一有机会就得赶快想办法跳槽。”经过近半年的相处下来，小慧知道招弟的纯朴善良，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社会，也很难会因为自己的话让她改变想法和做法。

　　张小慧在宋文辉的帮助下顺利成为鑫源博彩娱乐公司的牌手，基本工资1500元，不含奖金或其它小费。比之前在快餐店的工资一下子高出了三倍之多。一想到这份高薪，小慧对工作干得就无比地起劲。一千五百多元的工资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很有价值的人，也让她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和自信心从她心底悠然而生，这份自信和满足感也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漂亮了。再加上身材高挑、性格开朗，脸上经常带着笑意，使得这张脸总能吸引很多赌客、公司男同事和领导层的目光，同时也引来了个别女同事几道嫉妒的眼神。

　　由于赌场以招聘年轻女性牌手为主，吸引了四邻市镇乡村里那些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孩前来打工。一时间，果敢老街竟成了缅甸掸邦最具风情的“女儿国”，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儿国，从早到晚，每个角落都会看到年轻女性曼妙的身影。

    自古以来，凡是权钱色这三者混搅在一起的地方，往往就会成为孕育贪婪和罪恶的摇篮，老街因为聚集了无数中缅边境妙龄少女，使得这个“缅北女儿国”悄悄发展演化成了一座欲望之都。人性的本能欲望在这里被无限地放大，并转换成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行为和交易。同时面对金钱和美女这两样诱惑的男人，通常会在转瞬间从忠诚勇猛的猎犬，变成贪婪凶狠的饿狼。

　　娱乐公司员工绝大多数是年轻女孩，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九岁。由于正值青春妙龄，加上青一色的紧身短装旗袍，公司内一眼望去，仿佛全都是美女，煞是吸引眼球，尤其是男人们那喜欢寻花猎艳的好色眼球。

　　鑫源公司开业当天，小慧因其身材曼妙前凸后翘和姣好容貌被公司选为站前排的礼仪小姐，被分配到主席台前负责手托剪彩用的红绸子。庆典活动广场周围站满了人，受邀前来参加开业庆典的贵宾和观礼的普通市民约有千余人。各色人等的眼光带着寻芳猎艳的饥渴，纷纷投向站在前排的礼仪小姐身上。

    面对数不清的喷着欲火的眼光，让李小慧感觉得到那一道道带着本能欲望投射而来的目光，已经足以剥去自己身上衣服，从头顶的发丝到足底的高跟鞋，她已经一寸不落地被一些男人们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客气地饱尝了个遍。一道道热辣辣的目光，将小慧的脸烤得阵阵发红。小慧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之多眼睛的扫瞄，感到浑身极不自在，生怕胸前那个扣子出了意外，不小心掉了下去。与此同时，她一方面感觉尴尬，却又感到无比自豪。被这么多人关注，让她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个受人崇拜的大明星，在向人展示着自己的美貌，接受大家用眼神致以崇敬和赞美。人群中，有一道来自一个中年男人的眼神尤为炽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帮着小慧顺利进入鑫源公司的宋文辉。

   当天，在反复经过无数目光的洗礼之后，小慧更加确认自己的美，同时也更加明白美的价值。她当然不知道，像她这样年纪身心健康的少女是人体和皮肤最美的时段，青春本身就能够散发出一种另男性着迷甚至愿意为之献身的本能欲望和冲动。

　　鑫源公司为隆重庆祝开业，请来了舞狮团。开业当天公司门前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礼炮声阵阵，热闹非凡。主席台上应邀参加的都是些当地军政商界的头面人物。随着主持人宣布剪彩仪式开始，小慧等四位身材样貌出众的礼仪小姐，双手托着大红绸子和放有红包及剪刀的银盘，在主席台前一字排开。公司董事长胡伟和三位受邀为公司开业剪彩的特区官员走到彩布前，拿起剪刀，互相点头致意，在主持人的提示下一同剪断红绸。伴随着主持人高喊“鸣炮”，场上一角立刻“噼噼啪啪”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超大型鞭炮声。台上的一位受邀嘉宾趁兴掏出手枪向天一连放了几枪，随着照相机闪光灯的频频闪动，旁边几位带枪的知名人士，也纷纷效仿，一手插着腰，一手举枪射向天际。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把自己当成了明星，耍了一把威风。随后，贵宾们在公司经理和董事的引领下，被礼仪小姐、服务员、保安和随行的通讯员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走进博彩大厅贵宾室。

    贵宾室里的牌手和服务员也是经过公司用心挑选出来的美女员工，这样的青春美色轰炸，让有些定力稍差的男贵宾们，还未喝酒就已经有些醉了，坐到赌桌上自然是会尽量表现得大方豪爽。博彩娱乐场本身就是一个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天地，从装潢到服务都是别出心裁，有的放矢。据说，绝大多数公司的空间布局，都是经过风水师精心设计的，具有某种迷人心志和叫人流连忘返的魔力。所以，有些人一旦踏入其中，从此终生都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被赌迷醉的心灵一生再也没有清醒过。张小慧虽非赌客但初入其中便因眼前景象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

    每逢公司开业都会举办酬宾优惠活动，向贵宾赠送红包和娱乐码及其它吸引一般赌客的免费项目，因此许多以赌为业靠赌为生的落魄赌客们闻讯后都会争相赶来，以求借助公司的开业喜庆刷新自己的赌运，期间也混杂着一些混吃混喝混好烟的赌场流浪人。

    以貌取人几乎是人类在交际时采用的黄金法则，但在老街的赌场里，这个黄金法则往往失效，曾无数次叫那些国内来的私下里狂骂自己有眼无珠。一则因为果敢本土人士靠着鸦片或毒品暴利而迅速发财的暴发户们，还没能来得及改变他们农民的审美和穿着习惯；二则因为果敢的富豪们没有穿戴奢侈品的审美文化，三则那些土豪们还不懂得利用美容美发师来为自己塑造形象，所以，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穿着上，都无法辨认出谁是富豪谁是农民。像赵老财那样果敢山区长大的本土人士，虽然已经致富了十多年，也早已不再拿起锄头和镰刀，外面的世界也转过几圈，但他们身上的农民气质依然无法散去。

     张小慧在开业剪彩仪式结束后，就有几个貌似经济人的国内人士来向她索取手机号码。可是，才刚入职的张小慧哪里买得起什么手机。跟人说真话吧，她觉得连个手机都买不起掉自己身价，给号码吧，着实没有拿什么给人家。于是，她只好红着脸对来索要手机号的人说：“为什么要给你，我又不认识你。”

    “交个朋友嘛，有时间想请你出去唱唱歌、喝喝冷饮呀！”那几个没有要到小慧手机号的人编的要手机号理由如出一辙，看来这已经是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泡妞套路了。

    被一连好几个人来要手机号，小慧心里美滋滋的，这让她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珍贵和美貌的价值。同时，也让她在第一天正式上班时就决定自己拿到第一笔工资要花在哪里。从此，张小慧幻想着有了手机之后，那些赴不完的浪漫约会，幻想着她的白马王子有一天会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她的电话号码，用他那迷人的男低音及不可抗拒的话语，通过她的手机把她约到某个地方，为她制造一场充满惊喜的相遇。

    正值花季春心萌动的张小慧自从进入赌场后，就喜欢用自己看过的电视剧桥段来幻想自己的爱情故事。从离开快餐店那一天起，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将会向着幸福快乐一路前进。却万万未曾料到在命运拐角处等待她的不是爱情，而是一连串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