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情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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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作者：龙的传人（版权归果敢资讯网所有）

　  赵家村。赵家。

　  那间古色古香的房屋几乎都用木头筑成。翘檐上的雕像似龙非龙，仰首向天,岁月的沧桑让它已经十分陈旧，但那种栩栩如生的神态依旧。

　  黑瓦上零星生了些青苔之类的生物，山上飘落下来的枯叶堆在瓦沟。赵家此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从窗格子上那鲜红夺目的大红双喜字就可以知道，赵家正在办喜事。

　  红红的对联，震耳的鞭炮声，悠扬的唢呐和小孩子的哭闹，让沉寂惯了的山沟沟热闹起来的同时，也多了一分喜庆。

　  赵世全是个和气的长者。这时他满脸堆笑，深情中洋溢着自豪，欣慰，谁都知道，将要嫁进他家的姑娘是赵家村出了名的金凤凰，好姑娘。

　  “赵大哥，恭喜啊！大成贤侄和静雯喜结连理，真是佳偶天成，可喜可贺。”山里人说话也文质彬彬的，因为这种场面是大场面，不能少了礼数，让人瞧扁了。

　  “大哥，成娃子好福气，静雯丫头是个好闺女啊！”也有说话随便的，言语中流露的只有羡慕。

　  赵世全向来贺的乡亲亲热的招呼着，但他似乎有着心事。此时，一名脸带微笑的中年人走过来，说: “世全哥，恭喜了。”赵世全见是和自己一向交好的吕子豪，他见吕子豪双眉间也似乎有事儿，忙问: “子豪，身体不适么？”

　  吕子豪忙说： “没，没什么，昨天受了点风寒。”六月的天气也能受风寒？赵世全也没有细想,说： “子豪，你自己随便，老哥今天不能陪你了。”吕子豪： “你忙，你忙。”

　  赵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来贺乡亲都身穿新衣，眉开眼笑。一些多事之人却在一旁窃窃私语。“大成和静雯怎么大热天结婚？” “我也纳闷呢，冬天结婚多好，又农闲又过年的。” “也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吧？” “别瞎说，赵家的事轮得到你胡猜么？”……

　  吕子豪携妻子张碧玉在一处人极少的角落坐了，张碧玉见丈夫眉头紧锁，知道是因为儿子的事，一时间想劝劝丈夫，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吕子豪突然说： “奇一定会回来！”

　  张碧玉没有吭声，儿子出门去缅甸果敢已经三年，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盼望的就是儿子回来好好的瞧上一瞧，但此时心里却在想：奇不回来就好了。她知道儿子回来，这一次肯定会出乱子。张碧玉望着喜庆的赵家，心中一阵揪心的疼，双眼不禁湿润了，,她忙偷偷试去了泪水，以免人家看见又要说她不懂事故了。
　
　  “开心”发廊。

　  吕奇见到这个名字，一愣。他在发廊那面大镜子里望见了自己，心里更乱了。理个发吧！别让爸妈见到自己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在外面受了什么苦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走进了发廊。

　  “理什么发型？”理发师是个妙龄少女，不过看样子还是非常老练的。吕奇心里想的并非理发的事，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烦还是为什么，他突然说：“光头吧！”话一出口，他并没有感到后悔，反而打心里升起一种极度的快感，仿佛将头发剃光，自己的心事也将随之剃去了似的。

　  少女明显有点不知所措，社会上青年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发型她都有理过，却还没有剃过光头。一名中年师傅走过来，接过少女手中的剃刀。少女低声道：“德叔，谢了。”

　  剃刀贴在头皮上的清凉感觉打断了吕奇如麻的思绪，一把把头发掉下来，落在膝盖上的白布上，吕奇起盯住这些头发，呆呆地出神。

　  “烫个头发，先染成紫色的，对，就紫色的！”清脆的声音有些熟悉，随着又传来一种熟悉的香水味儿，又是她！吕奇奇了，这个女孩从孟定到广元，一直跟着自己。

　 吕奇的头发和胡须剃去之后，顿时焕然一新，他努力挤出个笑容，发现这些天面部肌肉变得有些僵硬了。
     从镇上去赵家村还有十几里的山路，虽有一条窄窄的土公路，却没有去赵家村的车。

　  “等一等！”吕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女孩来了，他并没有理会这个时髦女郎，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喂，你是个聋子么？”田美气极了，快步追了上来，脚下的高跟鞋很不争气，差点扭伤她的脚。

　  吕奇见她换了一套衣服，依旧是坦胸露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老是跟着我？”田美白了他一眼，说： “谁跟着你了？这条路是你家的么？”

　  吕奇一时无话反驳，干脆不去理她，埋头向前走，脸上乌云密布，又恢复了两天前的样子。

　  田美跟不上他的步子，只好说：“吕奇，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么？”吕奇一愣，站住了脚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阵，神色茫然，说： “你到底是谁？怎么认识我？”

　  田美见他认不出自己，心里非常失望，其实她早知道吕奇一定认不出来，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她穿着高跟鞋是跟不上吕奇的，只好说：“我是田美，你的同桌都认不出来了么？”

　  吕奇大喜，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说：“田美，你终于回老家来了？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一起回来！”

　  田美： “吕奇，你是怎么了？这几天神色难过得要死，让人见了都不好过。”

　  吕奇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你不会理解的。”

　  田美：“你大我多少哟？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那张照片上是谁？是不是谈恋爱遇到了难题？”

　  吕奇显然不想和她说此事，说：“别说这个，说些你的事儿吧！十几年不见，你可是大变样了。”

　  田美笑着说：“你是在笑话我么？”

　  吕奇正色道：“不是。不过你这副模样回去，不怕你爷爷奶奶担心么？”田美望了望吕奇光光的脑袋，笑了：“你这副尊容回去，不怕你爸爸妈妈担心么？”

　  两人是年轻人，虽说是久别重逢，吕奇心情又差，但田美叽叽喳喳，倒也不显寂寞。吕奇也一扫往日沉默颓废。田美不但因为遇上昔日同窗，更因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雀跃不已。

　  赵家村就在前面的群山之中，田美更加高兴，指着一处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山头，诉说着自己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听，什么声音？”吕奇突然打断田美的话头。

　  吕奇的神色很难看，田美忙住口凝神倾听。 “唢呐声。”田美听出来了。吕奇脸上阴云越来越重，他对田美说：“糟了！我们快去！”田美见他神色凝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吕奇跑了几步，回头说：“你慢慢来罢，我先回去了！”说完飞也似的跑走了。田美用纸巾拭着汗水，女性的细腻心思让她纳闷：怎么六月天村里也有人办喜事？
　
　  赵家村坐落在群山之间，虽是六月时光，但茂密的古树和丛丛竹林，遮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徐徐的山风轻摇着树叶，发出 “沙沙”的声响，好一处避暑的所在！

　  吕奇躲在一株巨树上，透过层层树叶，他望见了赵家那间房屋。.屋外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赵大奶奶满头银发依然矍铄，满面红光；赵三娃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偷偷地望一旁的杨二妹。王家的人一个也没有瞧见。静雯真的是今天的新娘子么？吕奇的心里又是一揪。他又望见了妹子吕胜男，正和田美的奶奶在一旁说话，妹妹也长大。吕奇见到亲人，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新娘子怎么还不来啊？”有小青年等不及了。吕奇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父母，溜下了大树。

　  突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吕奇心里一震，回头一望，却是田美气喘吁吁地追了来，她的手里提着高跟鞋：“你想抢新娘子么？”田美一路上都在想，与自己和吕奇年龄相若的，村里一共只有二十几个男女孩，女孩子不多，除去赵家的几个，难道是杨玉芬？或是王静雯，不然就是钱家那个大女儿了。

　  吕奇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多管闲事！”田美冷笑一声，说：“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如果爱她，就别去闹事。”吕奇不去理她，反身就去王家，田美急了，说： “事情已经至此，你何必执迷不悟？一定要弄个大家都伤心才好么？”

　  吕奇快步走向王家，田美紧紧跟了上来。“赵家的事，你别去惹！”吕奇猛地回头，双目中快冒出火来，咬牙说： “正因为静雯要嫁赵家，我才不服气，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她如果嫁给外姓人，也许我就认输了，待在果敢不回来了。”

　  田美光着脚跟在吕奇的身后，崎岖的山间小路让她满头大汗，异乡的富足生活早让她变成了个千金小姐。 “你有什么好?为什么静雯一定要嫁给你?你能给她什么?赵家有钱有势，你不过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木头而已！”田美希望激怒他，骂醒他。田美知道，如果吕奇今天去大闹婚礼，后果会很严重。因为田美的父亲田明十几年前去云南就是因为受不了赵家的盛气凌人。

　  吕奇仿佛被当头一棒，他呆呆地想：我能给她什么?我能给她什么?三年来自己家都没有回过一次，除了几封信，什么也没有了，自己这么穷,，凭什么和赵大成争?

　  田美见他愣在一旁，忙说： “吕奇，不要冲动，你要问清楚也不能在今天，谁又能容忍自己的婚礼那天有人来闹事呢?”

　  吕奇： “过了今天，问了还有什么意义?”

　  “劈里啪啦！”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他们身边炸响，田美吃了一惊，往吕奇身边一靠。

　  原来有个毛头小伙望见田美的打扮，丢过来一串鞭炮。田美正欲破口大骂，只见一队人走了过来。唢呐声震天价地闹着，几个半大小孩都在放鞭炮。

　  吕奇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全身红礼服，头戴一朵大红花的新娘子。新娘低着头，赵家村虽还保留许多古时的传统，但已经没有了戴红盖头的习俗。新郎赵大成身着崭新的吉服，得意洋洋地走过来。鞭炮炸过后，青烟笼罩着众人，鼻子里全是炸药味儿。

　  王静雯在媒婆和另一个姑娘的左右搀扶下，显得婀娜迷人。吕奇死死地盯住了她的脸，他多希望她能抬起头来，让自己看看她的双眼，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王静雯却一直低着头。赵大成发现了吕奇，开始他还没能认出吕奇来，因为吕奇剃着光头。他见吕奇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妻子，才猛然醒起，他心中大怒，但他也知道吕奇是个很难招惹的角色，才没有骂出声来。

　  田美怕吕奇冲过去闹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退到路边。吕奇想叫，田美拼命地摇他的手，示意他别做傻事。
　  王静雯一行人在鞭炮声和喜庆的唢呐声中从吕奇的身前走过，很多人都好奇地望了望吕奇的光头和田美前卫的装扮，唯有王静雯却一直没有抬起头望过来一眼。

　  放鞭炮的小伙子多是赵家后辈，大都认识吕奇。这时突地一个人叫了声：“吕奇，你回来了?这位小姐好漂亮，是你的女朋友么?”

　  一句话让吕奇、田美、王静雯都如闻晴天霹雳。王静雯猛地转过头来，吕奇清楚地望见了她眼角的泪痕。王静雯望了望田美，神色凄凉哀伤，何来新娘子的喜悦?

　  “静……”吕奇连名字都没能叫出来，王静雯已经回过头去，和众人走向赵家。

　  为什么她眼角会有泪痕?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还是爱我的，不然为什么听到我的名字就那么紧张?她为什么望田美时那么凄凉?她一定是误会了，我的心里只有她，怎么会另交女朋友呢?她肯定是误会了。

　  吕奇心中混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静雯的泪眼，他的心里反而没有了往几日的伤痛，当然绝不是幸灾乐祸，他总认为，王静雯依然像自己爱她一样深爱着自己。

　  “走吧!”吕奇对正望着自己的田美说。

　  “去哪里?”田美还有些不放心。“当然是赵家了。赵家办喜事，全村人都得去，你爷爷奶奶肯定都在那里。刚才我就见到你奶奶和我妹子了。”吕奇故作轻松。

　  田美：“去是该去，你别闹事哟!”

　  吕奇： “我想清楚了，木已成舟，我还能怎样?能遇上你真是运气，幸亏有你的提醒，要不然天知道我会捅出多大个事出来呢。”

　  田美松开他的手，说：“走吧!”

　  吕奇望了她一眼，说： “你爷爷见到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孙女儿成大姑娘啦!”吕奇知道自己一紧张就会不停地说话，他和田美说着，心里却在打另一个算盘。田美对他的了解只有一点点，以为他真的想通了，心里非常开心，说：“爷爷肯定认不出我来了。”

　  “你这身打扮……我妹妹穿成这样我也认不出来呀!”

　  “你又取笑我！”田美脸上一红。
　
  　“田爷爷，你看谁来了。”吕奇对一位和蔼慈祥的老者叫道。田美故意不吭声，望着自己的爷爷傻笑。

　  吕奇的光头和田美的打扮让赵家村的人都感到刺激。田爷爷望着吕奇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笑了： “原来是奇娃子呀！死东西剃个光头。这个闺女是谁?哟，现在的女娃真的是不同了，不同了啊！”

　  “爷爷，我是田美呀!”田美再也忍不住了，真想像小时候一样吊在爷爷的脖子上，可是现在她已经比爷爷还高了，只能抓住爷爷的手。田爷爷正在发愣的时候，田奶奶先反应过来：“田美，真的是你么?”两位老人骤见孙女，喜从天降，田美见二老对自己慈爱的神情，双眼湿润了。

　  不少人在围观新娘，听见田美回来，也都好奇地望过来几眼。对田美的打扮，谁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吕奇并没有忙着去见父母，而是拉着妹妹走到一旁。

　  吕胜男并没有注意哥哥的神色，而是望着哥哥的光头嬉笑：“哥，你怎么剃个光头?样子太好笑啦！”

　  吕奇急了，说：“这个时候，你还光知道取笑哥么?”吕胜男知道哥和王静雯恋爱的事，其实赵家村没几人不知道。吕奇和王静雯好了几年，这时吕奇突然回来，好多人心里都有不祥的预感。吕胜男记着父亲的叮嘱，千万别给哥讲王静雯和赵大成的事，所以她一见吕奇就顾左右而言它。

　  “静雯为什么要嫁给赵家?为什么?”吕奇抓住妹妹的肩头问。

　  吕胜男叫道： “哥，你捏得我好疼！静雯姐的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突然间就放出要结婚的喜讯而已。”

　  吕奇急了：“你一定知道，告诉哥，好妹子。”

　  吕胜男扭身走开，说：“哥，你别难过，天下好姑娘有的是，你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罢?田美姐不就很好么?”

　  “别提她!”吕奇一听就来气： “就是因为她，静雯一定是误会我了，我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

    “吕奇!”一声熟悉而有威严的声音响起。吕奇回头一望，阔别几年的双亲正站在他的身后。吕奇眼角一酸，差点流下泪来，但他强忍住了。

李志

古老的四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