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的传人,版权归果敢资讯网所有) 六月的孟定,炎热的夏季。太阳无情地向人们展示着它无穷的威力。
车站是人流涌动的地方,尽管此时已经快到中午2点——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那几棵早上还充满了蓬勃生机的大树,这时也不得不耷拉着脑袋。
大树下或站或坐聚集了好些候车的乘客。粗鲁的男人此时已经顾不了让别人瞧见他并不匀称的肌肉,光着上身嚼着冰块,女人们则是努力地挥动手中的纸折扇或是刚买来的报纸。
“孟定——昆明”的卧铺车就停在阳光下。太阳的淫威让汽车成了一个正在蒸食的蒸笼,乘客们此刻谁都不愿意去车上候车。仔细一看,汽车最后一排的铺位上却卷缩着一个人,不过树阴下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女人们什么时候都显得那么娇气,她们不停地看手腕上的手表,希望时间能尽量走快一点。发车时间快到的时候,女人们也很着急,空着手的她们往往先上车,男人们却提着笨重的行李,站在阳光下让女人们先行。女人们真会享受生活,有男性陪伴的总会有人替她们照顾好包袱;单身女人的行李却少得可怜,有的甚至只有一个挎包。
人们先后有序地上车后,各自找寻自己的铺位。大家发现车上居然有个人时都吃了一惊,但谁也没有去多看这个人几眼,因为这个人极端的猥琐:蓬松的头发,杂乱的胡须,颓废的脸庞,茫然的眼神,让人们不禁提高了警惕,有人甚至想起了穷凶极恶的车匪路霸。
“开窗!” “鬼天气!” “操!真热!”人们的话很少,因为在这样的天气下,谁也提不起谈兴。只有几个女人唠唠叨叨,诅咒着让人难受的天气。
一些斯文的男子先前在车外还能强忍住炎热穿着名牌衬衫,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将衬衫脱下,卷作一团掷在铺上,那一掷非常用力,宣泄着心中的沉闷和急躁。
车厢里除了纸扇和报纸发出的“哗哗”声外,再也听不到有人说话,大家的心里都希望汽车马上上路,至少可以凉快许多。回家的喜悦心情在高温下也变得沉重起来。
一股浓浓的汗臭味夹杂着香烟味道弥漫车里,让人恶心得想吐。
汽车一阵抖动,发动机工作起来,乘客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终于要上路了。
“还有个人没有到!”司机的同伴在点完人数后,说了句谁听了都不高兴的话。司机也让这天气给热急了, “叭—叭--”不停地按喇叭。
乘客们也都望着窗外,有人甚至嘀咕出了声:“他妈的干什么去了?”
司机的同伴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跑车多年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突地眼睛一亮,用手指夹住了香烟,叫道:“来了!来了!”
大家不满地望着车门,眼中几乎都是恼怒的神色。
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水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甚至连那股汗臭味也让它彻底压了下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上了车。
被烫成了波浪式的一头秀发还染成了刺眼的红色,一张绝美的脸蛋上两只眼睛如天上星星般深邃,淡淡的眼影恰到好处,胭脂均匀地施在白嫩的脸上让人几乎看不出来,唇膏的涂抹也显示了姑娘在梳妆打扮上的造诣非凡。
不过吸引众男性乘客的也许并不是姑娘美丽的脸孔和精确的妆抹。姑娘的上衣仅仅将高耸的胸部紧紧包裹住了。细长的粉颈和白嫩的腹部,包括圆圆的肚脐都尽露在外。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几乎可以归纳到泳装系列里面去。
“今天的天气真热呀!”一名男子忍不住冒出一句俏皮话来。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汽车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男人们刚才那种不耐烦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忘记了炎热,有的甚至忘记了身旁满脸不高兴的老婆,瞪大眼睛瞧那姑娘。
一名中年妇女不高兴了,心里恨恨地想:热就能穿成这样么?骚货!车尾那位仁兄不是还穿着件外套吗?
车尾那人并没有注意车上人们情绪的变化,他的脑海心中只念着一件事,即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觉察。
男人们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间自己的口才仿佛有了很大的进步,有话在心头总想说出来。那姑娘听了大家的玩笑话,一点儿也不扭捏,看得出来是个老江湖。男人们见女孩温柔,话语也渐渐放肆起来。
汽车上路了。气流从窗外灌进来,人们终于缓过气来,汽车里也热闹起来.唯有几个女性皱着眉头,时不时扫那姑娘一眼,满是鄙夷的神色,但谁也不愿说一句不满的话语,直觉告诉她们,这种女孩是很难招惹的。
女孩的铺位在车尾,她不得不注意车尾的那个人。也只有这个人,在自己上车后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车尾的那个男人向一旁挪了挪,车尾一共有五个铺位,一男一女两个人乘坐不会尴尬。车上另外的男性心里却在想:这个家伙运气真不错!和这个豪放美女铺位买到一起了。
“干什么?胡思乱想!”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使劲地拧了丈夫一下,狠狠地骂出了声。
汽车驶上山道,渐渐颠簸起来.姑娘一不留神,头碰在上铺底,一阵疼痛让她又气又恼,最可恨的是让她在人前丢了脸。瞅一瞅同在车尾的那人,此时正用被子包住了脑袋,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幸亏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洋相,姑娘莫名其妙地感到欣慰。
“赵家村的怎么不姓赵?”
姑娘在过了耿马后,才不知不觉地睡去。醒来时已经到了河蒂冈检查站。她随着那个猥琐的男人走在最后。当她听到那名检查身份证的战士这么嘀咕了一句,心头不由得一震。
那猥琐男子一声不吭,战士仔细地搜了他的身,并特别检查了他的行李和铺位,并没有发现异状才让他下了车。
那男子没有听到,他下车后那名战士看到女孩的身份证,说:“你也是赵家村的?也不姓赵?你和刚才那个吕奇是同村,你们是一起的吧?”
吕奇一到昆明,就买了到成都的火车票。他虽然心乱如麻,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这时想起马上就要回到家乡,脸上也有了一丝激动的神色。毕竟有快四年没有回去过了。而且一想到她,他的神情顿时痛苦起来,肌肉收缩扭曲得厉害。
六月,离家和回家的人都很少,火车上显得十分的冷清,甚至还空着些座位。车厢里有好几名稚嫩的学生,他们也许是去远方父母那儿度暑假吧!从他们兴奋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
“嗨!真巧!我们真是有缘呐。”吕奇没有料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的正是那位摩登女郎,他并没有理会姑娘的招呼,扭头望着窗外。
姑娘碰了一鼻子灰,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偷偷打量着这位让她在河蒂冈多了许多麻烦的男子,那天傍晚在检查站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你居然不认识他,你们不是一个村子的么?”
姑娘没好气地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战士不愿意了,但又不能对旅客无礼,一张脸居然红了,愣了愣说: “你,你也是从缅甸果敢过来的么?”
姑娘奇了,说: “刚才那个人是从缅甸过来的吗?”战士见她反问,忙说: “你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小嘴一翘,说:“我十几年一直住在孟定,听说缅甸的果敢老街搞改革开放,但我还没有去过。”
这时,另一名战士走过来,对查身份证的战士说:“那人已经查完,让这位姑娘也去检查检查。”
姑娘一听急了,说:“已经检查过了,还要怎么样?”但她知道这是边防人员的职责,一万个不情愿地被一个女战士带到内室。
姑娘一向受不了无端的气,但这次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了那人是赵家村的,而且叫吕奇,自己被带去复查,也是受他所累,但她却是满心欢喜。最让她高兴的是“赵家村的怎么不姓赵”这一句平常的话。
姑娘姓田,单名一个美字。出生在四川山区极偏僻的赵家村。赵家村是个百来户人家组成的村落,由于地势原因,一直非常落后。
赵家村由于落后,家族观念很强。赵家子嗣无形中就有了一种优越感,反之,外姓人就有点难受了,因为他们明白,即使外姓人全部联合起来,也不过近二十户人家。何况不少外姓人和赵家联姻,也成了赵家亲戚。
外姓人只好尽量不招惹是非,因为现在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赵家人不可能无事生非来欺负他们。虽说赵家和外姓人一直相处很好,但谁都清楚,那是外姓人让步的结果。
田美小学时的最深体会,赵家男孩经常和外姓男孩打架,外姓孩子被欺负了,父母总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吕奇正是田美儿时的同桌。田美在老家只念完小学一年级,便随父母离开赵家村来到云南孟定。
这次田美回四川老家,没想到在孟定就碰上了赵家村的乡亲,而且是儿时的玩伴,赵家村的外姓人本来就亲近,田美骤遇吕奇,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火车一声长鸣,驶进了天府之国——四川。
“到四川了!”田美低低地叫了声,十几年没有回家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吕奇见她激动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
田美明显地感到吕奇冰冷的眼光扫了自己一下,他已经认不出我来了,这有什么奇怪呢?在孟定我还不是没认出他来?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啊,好长的十二年!
吕奇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来,望着照片上的人出神。他冷冷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柔情。照片上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苗条的身材几乎可以用单薄两字来形容。女孩儿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让十分美丽的她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女孩儿身后巍峨的群山,正是赵家村之所在。
田美斜眼望着吕奇手中的照片,这个女孩儿是谁呢?从外貌上田美已经不可能认出来了,童年时的玩伴现在都长大成人。这时,田美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十几年魂萦梦牵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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