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女儿国》第十三章 钱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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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女儿国》第十三章　钱从哪里来

    作者：王子瑜

    人类有天然的求知欲，而且每个人的一生又总会遇到几件超乎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事情，人生路上的十字路口没有标注路牌，因此，鲜有不好奇或从不迷茫的心，除非他们有本事关闭自己大脑的思维活动，李招弟虽然不是一个爱思考的姑娘，更不是什么思想家，但是面对眼前一幕幕离奇的生活情景，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便勤快地转动了起来，努力想要通过“自转”解开一些问题。每每被一些思想问题困住之后，她就会往孔文婷处跑，希望文婷姐能把她那被自己绕晕了的小脑袋瓜给重新稳下来。李招弟不仅把孔文婷当作亲密可信的大姐姐，还把文婷当成自己的心理导师。一天，她又带着一大堆新疑惑去找孔文婷寻求答案。

    “文婷姐，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通，为什么那些到赌场里面赌钱的大老板，从哪里搞到那么多钱呀？有些老板一赌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输，你说，就算是树叶子，怕是摘一个月也摘不了那么多吧？”

    文婷被她夸张的表情弄得“卟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微笑着说：“你没有听过有些人经常这样开玩笑吧？他们说——在老街这个地方，你千万不要去问大老板的钱从哪里来。”

    招弟听了文婷的回答，大惑不解：“为什么不能问这种话呀？”

    “你想想，老街这个地方既没有大企业、大工厂，又没有新科技、新发明，就连有一个小小的昔娥烟厂它生产出来的纸烟缅甸政府也不让它销往清水河以下的地方，中国海关也不让它拉进中国克卖。果敢这里既不生长值钱的柚木，也没有丰富的矿场天然资源，更没有什么跨国公司和大的市场，就连大学毕业的人掰着手指头都可以数得清。你想想瞧，这样一个要人才没人才，要资源没资源，要市场没市场，一穷二白的地方，钱能从哪里来？”

    招弟听文婷把自己的问题分析得如此透彻，表示非常赞同，一颗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每一下都点得非常卖力。“就是说呀！他们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一直想一直想，就是想不明白。”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呀。果敢人靠什么发大财应该不算是个秘密吧？”文婷问。

    招弟摇了摇头说：“当然是真的呀。我在想，会不会是他们在外面做着什么大生意，从老街以外的地方把钱赚回来用呢？”

    “当然呀，那是肯定的啦，因为老街又不会自己印人民币，更不会造金子。只不过人家用什么方法赚，拿什么东西克赚，那就晓不得喽。”

    “那也就是说老街的大老板到底做什么发的财，是没有人知道的喽？”

    “嗯，至少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不知道。而且，人家到底有多少钱，我们也不可能真正知道呀，因为老街又不像一个国家每年都会有公开的公司财报和上缴税额多少的报道，也不用缴个人所得税，所以不单单老百姓不知道，就连特区政府也不会知道。人家说他们有钱，只是因为看到他们开了几百万的好车子，上千万的大房子而已。至于人家到底做什么生意赚钱，也仅仅是瞎猜测而已。因为我们这种地方各方面都很落后，就连搞农业生产都很落后，所以，那些大老板的钱从哪里来，真的是一个迷。特别让大家感到好奇的是，有些人的发财速度还特别快，所以，人们就认为肯定是通过秘密贩毒、制毒赚来的。”

    “贩毒？制毒？这是怎么做的呢？”招弟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文婷问。

    文婷听招弟这么说，断定这个从山区来的今年还不满18岁的小姑娘是果真不懂。便耐着性子进一步解释道：“怎么做哪个做我当然是不知道的啦！别说我们不知道，就算是那些专门搞缉毒的恐怕也不知道，所以才跟你说这个行业是个秘密呀。”

    招弟接着问道：“我听说到宝石场挖宝挖玉也能够发大财的呀！不一定每一个有钱人都是靠做毒品生意发起来的吧？”

    “做玉石生意确实也是一种能够发大财发快财的生意，但是我听说这里面有很多运气的成分，所以，有人把做玉石生意叫做“赌石”。投资去挖宝挖玉是需要很多很多本钱的，所以，那些开采玉石的老板在他们不干这行之前就已经很有钱了，换句话说就是——玉石不是他们挣的第一桶金。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赚到钱之后，才去开玉石场宝石场的。果敢人的原始积累，都跟鸦片有关系，包括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你好好想想瞧，你们家以前是靠什么过日子的嘛？”

    招弟想也没想回答道：“种鸦片烟呀。”

    “对，鸦片就是所谓的毒品中的其中一种。”

    “毒品？大烟怎么会是毒品呢？我们寨子里面有很多老人都抽大烟，怎么没见毒死几个呀？而且大烟苗还能做菜、大烟籽还能炸油、能磨成烟籽汤、还能做成烟籽豆酱，大烟籽生吃熟吃都可以吃，而且还很香很好吃呢。哦！对了，有些人家还经常用大烟包来煮鸡吃呢，怎么都没看到哪个有事呀？听说有些老人在家里抽大烟，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也没看见哪个被毒死了呀？而且，大烟还可以拿来做药医好几种病呢。”

    文婷知道三言两语无法跟招弟说得清，便又详细解释道：“鸦片是做海洛因的主要原料，海洛因是世界各国都严格禁止的毒品，所以大烟同样也是被各国列为禁止贩运的违禁品。”

    “哦，大烟居然是毒品？那海洛因又是什么呀？”

    “四号呀。”

    “四号客吃的那种四号吗？这跟赚钱有什么关系呀？”

    文婷听了又气又好笑，知道再跟招弟越解释只会越乱，她以为这些常识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小生活在城镇、看着各种电视节目长大，读过很多书，又是教师儿女的孔文婷很难想像山区孩子的无知。她第一次在招弟身上感受到缺乏常识的可悲，但她也知道这不能怪招弟，也不能怪招弟的父母。有些事有些人终其一生就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存在着，整日为了糊口和活着而忙碌着。

    孔文婷试着用最简单的言语向招弟把毒品这个词给解释清楚，她说：“海洛因就是毒品，毒品就是海洛因，鸦片烟也是毒品。凡是吸食毒品的都人会上瘾，上瘾之后，就会对毒品产生依赖，每天都得吃这种东西，一天没得吃就会浑身难受。但是长时间吸食，就会把人的身体给搞垮，甚至还会让人因此过早地就死掉，所以世界上各个国家才把那些吃了会上瘾，会让人因为吸食过量忽然死掉的东西定为违禁品，也就是毒品，因为毒品不得公开合法的生产和买卖，所以它就特别贵，管得越严的地方价钱就越贵，价钱贵的东西就能让那些有方法生产和贩卖他们的人赚到大钱……，现在你听明白一点了吧？”

    “嗯，只是稍稍明白了一点。因为我以前在山上听说过老乡长的儿子吃四号，因为四号很贵，把家都吃穷了。”招弟侧着头，左右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又说：“反正毒品就是警察不让在街上摆着卖，吃了会害人的东西。可是这些年来我们果敢政府不是已经不让老百姓种大烟了吗？那些老板怎做毒品生意呢？”

    “果敢虽然不种了，但并不代表世界上其他地方就不种呀！再说，毒品的种类还有很多种，多到我也叫不出名字来。有些毒品不一定得用鸦片烟才能做出来，有很多化学药品都可以做成毒品。”文婷不想再和招弟陷在毒品问题上纠缠不清，而且她觉得凭着自己现有的知识储备，似乎没有能力给李招弟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便对招弟说道：“反正你也没有去过我家，改天我带你去见我爸爸，请他帮你回答一下你这一脑子问不完的问题吧。有些事情你不问，我之前还真不有发现自己原来也不太懂。等一下我就下班了，你先坐一下，我先打个电话回家看看我爸今天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我们俩个就今天克好了。”

    文婷说完打算拿起电话，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还有一种大家叫它小马的药片也是毒品的一种。”

    当天下午，孔文婷带着招弟回到家时，孔培才老师正坐门前的老榕树下喝茶，茶几上摆着一本初中的语文教科书，好像是在备课。


    文婷向父亲介绍完招弟之后，两人拿了小凳子在孔老师身边坐了下来。孔文婷便把招弟问自己的问题说出来请教父亲。

    听完后孔培才老师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小妹问的是一个大问题，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们要晓得真正能赚大钱的，并不是要靠体力，而是要靠资源、机遇和脑子，这就是为什么其他发达国家那么重视教育的原因之一了，世界进步和科技的发展靠的是人才，而培养人才靠的是教育，但教育事业好不好就需要靠国家的经济实力和领导层的重视程度了。”孔培才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无论什么话题他都会把它扯到教育问题上去。

    招弟对孔老师讲的话似懂非懂，而且她显然很不满意孔老师的回答，她表示不理解地反问道：“那为什么文婷姐比我有学问、脑子比我好，她现在的工资反倒还比我的还低呢？另外，我朋友张小慧更是一天学校都没进去过，她现在的工资反倒比我们两个的还高呢？”

    “说得好，这恰恰证明我刚才说的机遇，并不是只要书读得多，钱就会赚得多，也不是说学问高的人就一定能赚很多钱，况且，学问也分很多种的，并不是每一种知识都可以用来赚钱，也不是所有好东西都会产生一定的经济价值。现在这个社会，大学教授的年收入还不如一个当红歌星一次演出的收得多。老街这里也是一样，当大官的工资也没有当牌手的工资高。另外，也不一定书读得多的人就比没有读过书的人有智慧有本事。更何况赚钱本身就是一种学问、属于一种特殊的能力，同时你们也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有高学历的人就都是有学问的人，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会去学习赚钱的学问。包括专门研究经济的经济学家，他们虽然懂得经济知识但并不一定能成为大富翁。一个人除了有知识，还得有胆识才能做成大事。有识无胆的人，他的智慧是结不出果子的。就像我，并不是我不知道赌场的工资高，但是我就是不敢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那里上班。”孔老师不希望招弟会错了自己的本意，因而变得胆大妄为，顺便也想把一些正确的价值观讲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听，于是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耐心的解释道：

    “发财靠的是个人的原始资源、社会资源和自身的其他综合能力，能够恰好抓住大的发展机遇。但是在法制不健全的地区，往往靠的就是胆识和投机了。”孔培才说完，见招弟侧着头楞在那儿，猜到她依然没能完全听懂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于是换了另一种比喻：

    “小慧的工资比我家文婷的高，但并不能证明她比我家文婷有能力，对不对？因为赌场的工作不是文婷没有能力考进去，而是我们不允许她去。也就是说，在某些环境和行业中，一个人所赚到的钱和他所拥有的能力，并是不一定是完全对等的。能不能赚大钱还跟自己所选择的职业和投资项目的类型有关系，有些行业在特定的环境下能赚大钱，换了一个环境就赚不了什么钱。还有一些行业是干一辈也发不了大财的，比如教书这种职业，就发不了什么大财。可是，从事与教育有关的行业的人反倒是可以发财，就像作家没有出版商有钱那样。有些人什么东西都不卖，光光靠跟别人的产品卖广告，他就能赚钱。所以，赚钱跟有没有学问毫无干系。”

    李招弟若有所思的倾听着。孔培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接着说道：“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老街那些有钱的大老板，有学问的、读过大学的有几个，搞不好很多大老板，可能连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赚大钱成为大老板。”孔老师顿了顿觉得还是没有回答清楚招弟的问题，于是又喝了一大口茶，理了一理思路接着说道：“我看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那些老板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对吧？”

    招弟认真的点了点头，睁大眼睛等着孔老师的答案，只听孔老师接着说道：“根据我了解的情况和掌握的信息，果敢本地那些资产上千万上亿万的大老板，特别是短短几年之内就发了大财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与毒品脱得了关系，我这么说，并不说他们现在全都还在从事贩毒制毒活动，或者是找到了他们做毒品的证据，我这样讲主要是想教你晓得果敢这个地区过去的经济是以鸦片为主，所以他们的原始积累都与鸦片有关系。打个比方说，假设你父亲是个靠做大烟生意发财的人，死后把所有的财产都留了给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有钱人，但是你的钱是不是跟鸦片脱不开关系，对不对？这话说起来，就有点像基督教所说的“原罪”那种理论。我们先不扯这些，有一点我认为你真的不能不知道。在过去，甚至仅仅就在三四年前，历史上的果敢买卖鸦片是合法的喔，搞不好你小时候就曾在你们乡下见到过有人在街上摆着卖鸦片烟呢，对不对？”

    招弟点点头连声说：“对对对！小时候我们家烟地里面划得的烟膏，就是我爹我妈拿到慕泰街子上克卖的。”

    孔培才接着解释道：“那个时候买卖大烟不犯法，但是现在就违法了。法律禁止的东西通常都会因为有需求又稀缺货而变得价格特别昂贵，所以，以前合法做鸦片生意的，鸦片生意赚的钱就成了他们的原始积累，他们拿出钱来投资做其他生意的机会就比别人多。”

    “可是，我还是不懂，假如说果敢的大老板是靠做大烟生意发的财，那么，中国过来的那些老板难道也是靠做毒品生意发财的吗？”听得出李招弟还是不太满意孔老师给出的答案，又提出了自己的新疑惑。

    “当然不是，我刚才好像有提到过，发财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得有它的条件。中国地大物博，国家大、人才多，市场也大，各种发展迅速的行业很多。所谓行行出状元，只要做得比别人好、比别人精明，生活在发达国家的人，哪怕你只是个养鸡的或者是个收购废品的都有发财的空间。人家不是说吗，世界顶级大企业之一的可口可乐，说白了只不过是个卖糖水饮料的。可见，人口多的大城市就有大市场，有大市场的地方，只要你做得比所有人好，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能赚大钱。就算是卖大米或卖卫生水都一样可以成为大老板。听说，中国最近十年还有很多新兴的科技行业和娱乐文化行业也让一些中国人赚到了钱。”孔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久久注视着李招弟，心想，这位农村来的小姑娘的问题比我自己学生问的问题尖锐和深刻得多了，还真是一下子难以给她一个圆满的答案。

    孔文婷在一旁，看到父亲讲得都有些累了，她知道招弟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脾气，如果失去分寸，可能会令父亲难堪，于是对招弟道：“招弟，我爸爸的作息时间是比较有规律的，你的问题可能一时半刻问不完，他也没有时间跟你一个一个讲解清楚。下次我们再找时间来问好吗？反正你又不是要去考试，不用着急。你以前从未有来过我们学校，我带你到处逛逛吧。”

    孔培才老师语重心长地对起身告退的李招弟说道：“招弟呀！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可惜没有机会好好接受正规教育，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多看看书。你要是对赚钱的事特别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多找一些讲财经方面的电视节目和杂志来看，慢慢地你就会知道钱是怎么来的、现在这个时代什么行业最赚钱、世界首富是哪几个、为什么会那么有钱等等这些关于钱的事了。”说完端起茶杯拿起书本，进屋休息去了。

    等孔老师进屋后，招弟万分羡慕地对文婷说：“怪不得文婷姐你什么都懂，又那么爱看书，原来是有一个这么有学问的老爸。” 话一出口，招弟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心想“要是我阿爹还在，现在的我可能就是孔老师的学生，正在这个学校读中学呢……”想到这里招弟不禁眼眶发热悲从中来。

    虽然时隔数年，但每次只要回忆起父亲，招弟都会陷入悲痛的情绪中难以自制。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悲伤的回忆，招弟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周围的校园环境，认真观察起这所果敢最大的学校来。

    果敢中小学校的前身是老街大庙小学，创办于1993年底，校园场地宽敞，校舍和教师宿舍均为铁皮瓦砖房建筑，结构布局为四合院式，中间空地是两个篮球场和一块留着绿草地的空地，辟为足球场。穿过校舍走廊，看了几间教室的陈设和张贴其中的名言警句，浏览了几个教室的黑版报之后，孔文婷和李招弟两人走在校园的草地上正准备走向校门时，招弟似乎还在惦记着她没有解开的疑惑，又向文婷发起问来：

    “文婷姐，那你跟我说说瞧，为什么赌场里有些小姑娘她们领到工资大都是用来买衣服，买化妆品打扮自己，而不是把钱寄回家给爸爸妈妈补贴家用？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个果敢，只有我家等着姑娘上班寄钱回家用！”

    “我想，我们果敢，家里等着用钱的人家应该还是很多的，但是，出来打工后把钱全都花在自己身上也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她们明白，只要有了美貌就不怕没有人来请她们去跳舞、上饭店、进歌厅、坐冰吧。甚至还有可能被哪家公子少爷看上，娶回家去当少奶奶飞上枝头变凤凰，都很有可能。或者因为貌美而被哪个有钱的大老板包养，做一只养尊处优的金丝雀也说不定。可见，她们是在有意识地把美丽当成一种资本，事实上小姑娘长得漂亮就是天生的资本，所以，买好看的衣服和化妆品就是一种有意识的进行自我投资呀。”

    “投资？你是说做生意投资？”招弟不解地问。

    “对呀！有了投资才会有回报呀。”招弟若有所悟，此刻她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小慧这么舍得花钱买衣服，为什么第一次和小慧一起去面试时，宋文辉和田江这二个招聘人员对待她的态度和对小慧的态度区别有那么大。文婷的一番话，让招弟明白了自我包装的重要性，也改变了她今后花钱消费的观念。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小慧去南伞玩，通关过检查站时，安检人员对她和小慧的迥异态度：

    “你是果敢的，你可以先过去。”安检人员指着小慧说：“她不像果敢人，必须出示证件才能过去。”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慧被人拦住了还满脸喜滋滋的，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是张小慧穿的衣服和发型比较时尚，感觉气质上也不像个果敢的村姑，而自己却土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自果敢农村。

    文婷见招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半晌沉默不语。担心她被赌场的不良风气污染，把辛苦赚来的工钱都拿去用于包装自身形象，于是鼓励招弟道：“招弟，其实你人长得本来就很好看的，不用学她们那样去打扮，花钱买太多东西来包装了，我觉得小姑娘穿着朴素也是一种美呀！”

    然而，那些亲身经历和生活教训，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招弟的心底，岂是文婷的几句赞美，就能让招弟这个农村姑娘保存住原先的那份纯朴，而不去东施效颦追赶时髦。

    打从那一次在校园与文婷谈话之后，招弟为了打造自己的形象也开始不惜花钱买昂贵的服饰和化妆品来包装自己，并努力学说普通话让自己从谈吐到外形上都不再像来自乡下农村。

    在公司里，最令招弟难以忍受的就是与人在发生口角时别人嘲笑她是个“乡巴佬”。结果导致招弟在向别人介绍自己时，往往会省去自己家乡的小寨名。她似乎觉得家乡那土里土气的寨名和她的名字，就是别人笑她乡巴佬的一个主要原因，她甚至以自己所生长的村名为耻。而所谓的普通话，在招弟听来，无非就是在每句话中多加几个去音而已。结果，她却把那原来还有几分接近普通话的果敢方言，说成了怪腔怪调的果敢式普通话。她不说“普通话”别人还能听得个大概，而她只要一说“普通话”，别人反而更加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招弟成长的环境中没有电视机，小时候听到普通话的机率很少，所以，她学起普通话来比那些从小就看华语节目长大的果敢人要难得多。

    最初听到招弟学讲普通时，文婷本想建议招弟不要“邯郸学步”，但又怕打击了招弟的“上进心”。这种盲目跟风、极力想改变自己乡土气息的现象，在整个老街地区的果敢青年身上都非常普遍。很多年轻人从语言到举止、从发型到着装，乃至到生活方式，全都照着电视里的明星亦步亦趋，有样学样。在很多年轻牌手心里，似乎以为学得越像明星歌星就代表自己越时髦，有些人甚至学得忘了本，连自己是果敢人也都羞于承认了。

    李招弟最初是嫌弃她的家庭和出身，然后又开始嫌弃她的出生地和那个土得掉渣的村名，她甚至为自己改了一个自我感觉很时尚的名字——露露。遇到初认识的中国人她就用“露露”这个名字介绍自己，并且还要求那些熟悉她的人改口叫她“露露”，可惜她总未能如愿，大家仍习惯叫她李招弟。但招弟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自己的一切过去说拜拜，有时为了坚持别人改称她的名字，她差点和一些同事吵翻了脸。

    改名，对李招弟而言象征着扭转自己的命运，因此，在改名这事上她是认真的。但是，人的名字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是人的命运那样，是莫名其妙的被加到自己身上的，而非自己的选择。很多人都不喜欢父母或爷爷奶奶给自己取的名字，但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和那个名字相伴，甚至与那个名字划上等号。面对那仿佛已经被定了型的人生，李招弟改名和改变命运的努力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