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转载外教军官的缅北自述 （6.9-7.9）

北美汉风

我反驳道：“咱关上门说吧。你可以到坝区吃香的、喝辣的，把一大群老兵撂在这儿，让他们打飞机、撸管子，他们心里能平衡吗？”

老狐狸望着我，酝酿了半天才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从别人的意见，说吧，你有什么高见？”我说：“很简单，有老婆的，一个季度让他们回去一次，没老婆的，定期让他们去坝子消遣。”他有些顾虑：“啊呀，那两个国民党老兵，我是早就放开了，如果其他人再放开……一旦沾染了那种场合，我担心我们的职工……" “这是一把双刃剑，只要我们采取严格的防范措施，说不定还会多了一条情报线路呢。在这个鬼地方，情报事关生死啊！"我的话刚吐出口，他就伸出一只手：“好，就照你的办！”

“曹总，曹总——”外边一阵呼喊，把我们两个吸引了过去。
在厂部跟前，站着小平头和那个去密支那接我的职工。他俩各背一支冲锋枪，小平头手里还拎着一只花里胡哨的山鸡。老狐狸走过去，掂了掂山鸡，拧着鼻子说：“雏啊！有一斤吗？"小平头沮丧地说：“今天不走运。野猪、山羊什么的，一个也没遇上。”他又扫了我一眼。“给苏总接风，也只能将就了。”噢，他们这是“打野食”去了.  老狐狸对小平头说：“交给食堂，炖上一大锅竹笋，大家尝尝滋味就行了。”

小平头正要离去，却被我喊住了：“等等。一大锅竹笋，这么一只小鸡，还有什么味道？” 老狐狸和小平头共同望着我。“炖上一碗山鸡，送厂部去。”与其说我这是建议，倒不如说我这是吩咐。小平头又去看老狐狸的意思，老狐狸朝他一招手，小平头转身走了。可没了外人，老狐狸又奇怪地瞪着我，问：“你不是讲平等吗？这算什么呀？” 我答道：“我们过去有些糊弄人的套路，也就是小处讲平等，大处讲特权，这是最操蛋的逻辑！完全平等是鬼话，但是在大的方面，必须讲平等，小的方面，可以搞特权。吃只鸡，可以闹特殊嘛。”

老狐狸无奈地挥挥手，说：“你是牛皮专家 ，我懒得跟你辩论。你随便转转吧，我还要看看皮卡修好了吗？”说到皮卡，引起了我对工厂基本情况的兴趣：“咱们厂几辆车啊？”他说：“两辆皮卡，三十八九个人，十几条枪，还有一个单兵火箭。具体情况，有一个势力表，你到厂部看看吧。” 说完，他走了。

缅北的气象稀奇古怪。白天还晴空无云，温风轻抚，到了晚上，突然狂风大作，风向一会儿朝北，一会儿朝南。我是第一天上班，也是头一次安排保卫任务，所以，思考了一个自认为周密的计划。我让传达紧锁大门，在院子里放出了四条虎视眈眈的狼狗，并在制高点安排了岗哨，满认为这样会万无一失，谁料，天亮我起来查岗，竟发现四只狼狗躺在不同的位置，都一命呜呼了。大事不妙，我赶紧吹响了随身携带的警哨。

7、这可不是个小阴谋

所有职工携刀带棒都赶来了。老狐狸更是一马当先，提着一把八〇式手枪。查验了死亡的狼狗，老狐狸急切地望着我。是的，不能慌乱，首先要查明损失。我大声喊道：“各班点名！”一阵吆喝声，人员一个不少。我又带人奔向财务室，也没什么异情。再去成品库，正常。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老狐狸突然给了我一个眼色，我随他到了厂部。他先去看了看自己屋里的秘密仓库，没事。他又过去掀开了厂部会议室里的祭台，禁不住惊叫了起来：“老苏！”我赶紧凑上前，发现里边的那尊珍贵的菩萨雕像不见了！这可是五号首长的股本，平白无故的丢失了，那还了得！我要去喊人搜寻，却让老狐狸一把给采住了。“不可造出声势！”他满脸顾虑。

他又告诉我：“为什么单单丢了五号首长的心爱之物？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你先稳住，这事不可外传。” 　　“怎么，不查了？”我没有彻底理解他的意思。“查！”他说。“但，只查狼狗的死因，不查别的。这是一串事！” 　　尽管对他的意图仍有疑问，我依然去安排更进一的检查去了。我觉得自己才上任就出了这种事，是很丢面子的。

我刚走出厂部，小平头就跑了过来：“苏总，西南角的铁丝网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随着小平头赶到了西南角，发现铁丝网底下有一个半圆的豁口，但铁丝网并没有剪刀的痕迹。老鼠机！第一反应我就想到了穿越铁丝网的新型设备老鼠机。这玩意诞生在中东战场，但真正拥有这种设备的国家并不多，它是利用膨胀原理，在铁丝网上穿洞的一种机械手。老狐狸也来了，看到了豁口，黝黑的瘦脸拉得更长了。他命人修补铁丝网后，就再也没说别的。

四条狼狗被集中到了大门附近的一个土坑里，花舌头背着那支刺刀闪亮的步枪，在围着土坑转悠。当我走到了土坑前，花舌头不停地叹气道：“真他妈的见鬼了，一根毫毛也没伤着，四条狼狗就过去了。”  我蹲在坑沿上，发现死去的狼狗一个个都半张着嘴巴，蓦地想起了什么……

当我回到了厂部，却见老狐狸独自在桌前抽着烟。“那些狼狗，都半张着嘴巴？”他木然地坐在那里，问。　“是。跟当年教官讲述的一样。”我答。“像是特工使用的克犬灵。”他半闭着眼睛，思考道：“老鼠机、克犬灵。这些高级玩意，谁能使用？一般的杂牌武装见过吗！” 我点点头，分析道：“也只有缅甸政府军和中国特工……可是，老缅跟我们无冤无仇，中国特工更不用说了，是我们的娘家人啊！”  他不动声色，依然在抽烟。闷了半天，他才说：“缅北这个鬼地方，哪个列强不感冒啊？美国的三角洲部队、英国的军情局、日本人、澳洲人，都来凑热闹了。我们不得不开动脑筋啊！”

我也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突然，他问我：“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思忖良久，才对他说：“既然是大股势力的行动，那他们会在乎一件工艺品吗？” 老狐狸望着我，那复杂而又悲催的脸上突然浮起了笑容：“老苏啊，我的老伙计！我太佩服自己了——请你来一万年正确！” 有他这句话，我的激情也调动起来了：“少说那些！当下，当下怎么办？” “别费口舌了，你说吧。”他瞥着我。我沉思道：“很简单！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再讲！”他催促道。

我认为，这是有人事先设好的一个套。我们丢了佛像，肯定要考虑怀疑对象，离我们最近的只有两股武装，一股是五号首长的部队，一股是岩库的民族自卫军，五号首长跟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会怀疑，而岩库的自卫军呢？百十号人，就一个山头，给养有限，最值得怀疑。可是自卫军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克犬灵、老鼠机他们见过吗？再说，岩库是个老江湖，知道我们的背景，也清楚我们跟五号首长的关系，为了一个佛像，他会跟我们闹翻吗？

老狐狸凑近我，问道：“怎么，你是说有人在挑拨我们跟岩库的关系？” “你说呢？”我反问道。他抱着扁长的头颅，近乎贴在桌面上，在审问自己：“那会是谁呢？” 我可不敢提醒他，因为唯有的怀疑对象就是五号首长了。我虽然刚来不久，却也清楚，从表象上分析，五号首长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但深层里考虑，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在缅北这个鬼地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五号首长早就想收编岩库的自卫军，他只有挑起我们跟岩库的斗争，岩库才肯投靠他；另外，如果我们讨伐岩库，必须借助五号首长的力量，这样，五号首长就成了理所当然的调停人，也就会牵着岩库的鼻子走了。

老狐狸突然仰起头，深不见底的眸子闪了闪，对我说：“你说得对。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既然有人拿着佛像做引子，咱们就以静制动。靠得久了，自然会有人跳出来的。”  他又狡猾地说：“召集秘密职工大会，宣布一条，谁泄露了佛像丢失的事情，罚款一万元！”
对于这一动机，他进一步做了注释：“国内带来的职工那是没说的，但原来厂里的职工，成分十分复杂，跟外界的关系盘根错节。我们越是这样，越会有人通风报信。他们给咱下鱼饵，咱给他个有来无往非礼也！”

这家伙可真是妖道！我趁机建议他在内部采取应急措施，以防不测，他叼着一支烟，眯眼对我说：“你就别一二三了，自己去干好啦。” 于是，我在院落周围埋设了大量美式警报地雷，并在铁丝网上挂了一些警铃器，同时延长军训时间，将职工拉到了山林里，进行了小群作战训练，让职工具备了一定的特战本领。

这一天，老狐狸正在厂部召开人造石灰岩项目听证会，花舌头惶惶不安地撞了进来：“五……五号首长，来了。”  老狐狸一听，赶紧宣布散会。也就在入会人员退出厂部时，久闻大名的五号首长出现了。

什么五号首长啊，原来是一个黑不溜秋的胖墩，有一米六吗？玄！他身后跟着两个警卫员，又高又帅，配备着美国的Model 610消音冲锋枪。我先是成为两堆肥肉射孔里的目标。五号首长紧紧瞅着我，说：“你就是那个打歪了厂长鼻子的老兵吧？打得好！亏待老兵的人欠揍！听说你的战术很棒，再天跟你摆摆沙盘，你赢了，请你吃豹子肉，我赢了，你给我当三天教官！”

从他嘴里，听出了豪情。当老狐狸递上了一支烟，他掏出美国军用打火机“啪”地点燃了，吸了三口，然后将烟转给了一个卫士，对我说：“抽烟，我只抽三口，这是我的习惯。” 看到其他入会人员都走出了厂部，他向老狐狸招招手说：“来，我答应你的事搞定了。”说着，他摸出一个牛皮包，塞给了老狐狸：“这是一只母豹子的胆，谭贵梅的病，统统的消灭！” 老狐狸收起了豹子胆，问五号首长：“喝什么茶？普洱，还是铁观音？” “随便！”五号首长胖手一挥。

由此，我又看出了老狐狸跟密支那情报站的谭贵梅关系非同一般。喝茶期间，五号首长向我们通报了最近的缅北形势。他说，缅共分家以来，彭家声司令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果敢民主同盟军号称到了三万人，五号首长想扩展一下队伍，然后投奔彭家声。

老狐狸说：“首长啊，你的兵马已经不少了，快六七百了吧？” 五号首长却说：“不行啊，唐蚊子带着一千人马投靠彭家声，才弄了个旅长，我原来是旅参谋长，再当个旅长也太冤枉了吧？”他又忧虑重重地说：“我这支队伍，咱们华人太少，入果敢同盟军，华人少了不赚便宜。” 这种内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喝了几杯茶，五号首长摸出了几张人民币大钞，对我和老狐狸说：“既然来了，就给菩萨上柱香吧。” 一听这样，老狐狸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对五号首长说：“首长，今天这香，恐怕不好上了。” “为什么？”五号首长问。“嘿嘿”，老狐狸笑了笑，愧疚地对他说：“辜负了您的希望啊，佛像丢了。” “丢了？什么时候的事？”首长问。“十几天了。”老狐狸答。“为什么不早报告？这是小事吗？”五号首长有点儿震怒。“事太多，没来得及。”老狐狸认真汇报道。“不过请首长放心，您的红利，一分也不会少的。” “在这一块，谁这么大的胆啊！”五号首长明显在开导我们。

“说不定是内盗，我们正在排查呢。”老狐狸编的有鼻子有脸。“不可能！”五号首长否定道。“谁不知道，偷盗佛像，要砍头、要枪毙，谁有这么大的胆！” 他又朝外随手一指：“你们要开阔脑筋，想想那些惦记你们的人！你们这里戒备森严，除了拿枪的，谁敢打你们的注意。” 我觉得应当配合老狐狸一下了，撒谎道：“首长，根据初步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内盗的线索。等破了案，我们会及时向您汇报的。”

首长埋在肉堆里的眼睛像利剑，在穿透我的胸膛。他看了我半天，才说：“好吧，你们先按照自己的思路走，有了进展，立即报告。”少顷，他又对老狐狸说：“为了加强你们的力量，我再给你们配发两支美国最新的冲锋枪。” 随着他的一个扭头动作，一个卫士将一个长条木箱撂到了桌面上。老狐狸打开一看，是两支Model 610消音冲锋枪。首长言简意赅地说：“一支六千人民币，共计一万二千元。到时一块划拨吧。”

他看了一下腕表，起身说：“本来想在你们这里吃晚饭，一听佛像丢了，不吃了，生气！”似乎没有进一步的礼节，他背起手来就走。我和老狐狸赶紧尾随相送。厂部门前，有一辆美式越野吉普。当五号首长一溜烟走了，老狐狸也冲我笑了。是啊，差点上了他的当。
7。9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