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女儿国》 第二十章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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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女儿国》 第二十章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作者：王子瑜

人生旅途总会有几次峰回路转，或让人猝不及防或欣喜若狂，兜兜转转的命运充满起伏跌宕，任谁也不能一帆风顺地就到达人生彼岸。尤其是那些需要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处处都是激流险滩。

一天下午李招弟前去上班时，见到公司食堂门口有人发生争吵。只听一个中年妇女在破口大骂，招弟听这骂声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寻声望去，发现那个刚刚被保安喝斥着赶出赌场的妇人竟是自己以前在川云快餐店时上班的老板娘黄大姐。黄大姐看上去衣着邋遢，精神萎靡，头发花白，面色暗黄，比一年前苍老了很多，脸上往日当老板娘的神态已荡然无存。

招弟关切地上前打招呼：“老板娘，发生什么事了？”

黄大姐似乎没认出招弟来，此时她正在气头上无人诉苦，听有人询问便愤愤地道：“小妹，你看看，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明明是开个长庄的台，他老娘一下注就开闲……。这个公司的广告上分明说赌客可以免费到食堂吃饭的呀，可是我输了钱之后进去食堂吃饭，那个保安竟然说我是混饭吃的，不肯让我进去，真是他妈的狗眼看人低！”

招弟打断黄大姐喋喋不休地咒骂，问道：“现在是下午吃饭时间了，你不用回去看店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黄大姐遂定睛细细端详起李招弟来，至此她才认出眼前这个化着浓妆、穿着红色旗袍制服的牌手就是一年多前给自己打工的农村小妹，因为一年多没见，正处于身体发育阶段的李招弟确实有较大变化，再加上妆容、着装、气质都和在快餐店时完全不同，所以黄大姐想了好久才认出李招弟来。但她似乎已经记不起招弟的名字，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刚才的火气也因此熄灭了不少。她沮丧地对招弟说道：“我那个店早在三个月前就转让出去了。因为我那段时间迷上了赌钱，把存着的钱都输光了不算，店里有点收入也被我偷偷拿去赌了，老板他劝不住我，又管不了我，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一气之下就扔下我不管自己回老家去了。”

招弟善意的提了个建议道：“在赌场里面越想翻本的人，反而陷得越深，越早收手越好，你这样赌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不去赌更加没有翻本的机会，赌一把搞不好还有赢回来的一天。”

招弟说：“我在赌场上班这几年，很少看到长时间赌不输的人，而且，赌上瘾了之后是很难戒掉的，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得了。”

老板娘苦笑道：“我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怎么回去？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回去了。”

招弟因要上班便与黄大姐告别。临别时，招弟见黄大姐神态异样，好像还有话要说，她拉住转身要走的招弟，犹豫了几次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小妹，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我今天输得连吃饭钱都没有了。”

招弟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说道：“其实在老街要解决生活问题应该不困难，你可以到赌场伙食团去找份工作做的呀？”

老板娘恨恨地道：“我早去问过了，没有熟人介绍是进不去的。里面那些煮饭的全都是本地官员和股东的乡下亲戚。”

李招弟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面额人民币数了数，共计有四十块。她理了理全部叠在一起递给老板娘，脸上充满歉意地说：“我来上班没带多少钱，只有这点，你先拿着用吧，上班时间到了我得先走了。” 边说边把钱塞到老板娘手里，向着正在排队等候点名的牌手队伍跑去。黄大姐目光呆滞地看着招弟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心里五味杂陈，眼眶里泛着泪光，不知是悔恨，还是感激。

像餐厅老板娘黄大姐这样因赌有家不敢归，因赌倾家荡产，因赌丢掉工作，因赌导致亲密关系破裂，因赌导致心理问题的人在老街并不少见。有些人的生活品质因赌而发生了巨变，短短的一年半载就从初时在赌桌上一掷千金的大老板，沦为向熟人朋友伸手求乞的流浪赌徒。其中，个别人员还会因赌成痴成狂、行为极端。

一天下午，金华酒店楼顶上一个妇人徘徊的身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人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准备跳楼自杀的人。因为，曾经有好几个宾馆酒店都出现过有人跳楼自杀的事件。正准备进入公司接班的张小慧看到公司高楼下面聚集着一大群人都在仰头望向上面，有的高声叫喊着，有的交头接耳讨论着。张小慧往楼上一看她立即就认出了是前些天见过的快餐店老板娘黄大姐，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和发型都还没有改变，小慧熟悉黄大姐的形体样貌特征所以远距离就能认得出来。正当人们在想办法要阻止上面的女人往下跳时，张小慧看到黄大姐身子往前一扑，像个假人似的就从楼顶上面飘了下来。“砰”的一声闷响，随着人群一阵惊呼，散开的人群中央黄大姐躺在血泊之中。张小慧见状吓得赶紧往公司里面跑，直接跑向洗手间，她胃部剧烈地翻动着，有一股恶臭直冲她的食道涌上口腔，即便她努力关紧嘴巴，也难以阻挡它们要喷出来。小慧几乎是冲前洗手间蹲下来把嘴对准马桶，上午吃过的所有食物全部都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像黄大姐这样因赌自杀的人其实并不多，很多时候因赌跳楼的，大多是因为赌场威逼赌客限时还清巨额赌债，从而导致赌客不堪精神压力而自杀，此外，还有一些则是因为久赌导致心理和精神失常的，会选择自戕。

由于时不时发生中国公民挪用公款前来老街豪赌的事件，公元2004年，中国方面察觉到近数年来边境地区受到一些周边邻国赌场的影响，给中国造成一定的社会问题，引发了一些社会矛盾和纠纷，进而采取强制措施“打击取缔赌博不正之风”并要求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政府在一个月内关闭所有赌场。当然，果敢属于缅甸，中国无权干涉，但关键问题是果敢这块在夹缝中生存的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的人，很多方面都需仰赖中国才能较好的存活下去。老街的水、电、通讯、食用品等等全都是从中国引进，一旦中国对果敢实施封杀，断电、断路、断通讯、断交往，老街极有可能在转瞬间变做一座空城。于是，第一特区政府只好按中方要求，开始对本特区内的娱乐业进行整顿，并制订了三条涉赌规定：

（一）不允许中国公民到第一特区境内投资参股开设博彩厅或进行赌博活动。

（二）在特区内的中国公民，严禁参与一切与博彩业有关的工作。

（三）严禁娱乐场进行诈骗、扣押人质等违法行为，若出现，将由该厅业主承担全部责任。

特区政府将以上三条规定函告中国云南临沧市人民政府。

公元2004年10月29日，特区政府在电视台发布公告，正式在全区执行以上决定。

同年12月18日，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政府发布《关于加强对各娱乐公司规范管理的通知》。

2005年1月12日，第一特区政府作出《关于严格禁止各乡村集市开设赌博场所的决定》。

期间，特区政府下令关闭紧连口岸沿边一带的赌厅和博彩公司，其中包括杨隆寨口岸、清水河口岸、137边境等几个主要口岸，并尽量将城区内赌场的数量缩减，全特区只保留五家博彩公司，以合股开设的方式，将原有的二十多家公司尽可能地合并成四五家公司。改变之前赌场“遍地开花”的发展模式，同时，还禁止特区电视台再播出有关赌博方面的广告和新闻。在此之前，果敢的赌场不仅可以在当地电视台上打广告，冠冕堂皇地制作广告鼓动人民“小赌怡情，大赌致富”的广告语，同时，每家公司开业时，还会以重要新闻在闭路电视节目中滚动播出。

自特区政府实施禁赌政策之后，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果敢外来人员骤减，一些商贩纷纷撤离老街。街道上随处都可以看到“空房出租”、“门面转让”、“此房出售”、“此车出售”等广告字样纷乱地张贴着。有的商品出租房和老赌厅被借出去给朋友养鸡关牛，有的则成了乞丐、小偷和流氓避风躲雨的场所。往日喧闹的街道忽然变得冷冷清清。晚上十点不到，几乎就很少看到什么人影往来。昔日的繁华转瞬成了昨日黄花，让这个曾经名震缅北掸邦高原的“女儿国”不夜城，就像是突然间被魔鬼吸去了灵魂，僵死在那里，毫无生机。

赌场数量的骤减，自然就会有很多员工被炒鱿鱼。于是那些“大难来时各自飞”的牌手小姐们，纷纷飞往另外几个能开设赌场的特区。招弟和小慧领惯了赌场的高工资，哪里还肯再重操旧业，去餐饮店当端茶倒水、擦地洗碗的小妹。听说掸邦东部第四特区小勐拉赌场关闭后，还开了几个暗场照常经营博彩业，只是没有之前那样明目张胆。于是两人相约要前往小勐拉赌场上班，经过打听后，得知那边的赌场工作岗位供大于求，倘若没有过硬的人际关系，光凭自身能力很难求到一工半职。无奈之下李招弟和张小慧只好打消了转移阵地开辟新战场的念头。

为了生活，小慧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那位曾经打过自己主意的田江，请他帮忙在人满为患的博彩公司里谋一份工作。田江一直对小慧这块他还没吃到的“大白豆腐”还充满兴趣，于是满口爽快地答应替小慧和招弟介绍工作，并把握十足地表示，只管等着他的好消息，随时准备好去面试。

田江和各大娱乐公司老板都有些交情，经他介绍进去上班的女孩不在少数，而这也是他泡妞猎艳的主要花招之一。小慧在赌场工作时日已久，自然明白赌场里的一些潜规则。她心想，反正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处女了，和谁多上一次床，少上一次床已无关紧要，只要做好避孕措施就行了。“睡个觉，眼睛一闭，顶多二三十分钟就熬过去了，谈不上有什么多大的损失，但是如果没有工作的话，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了。”小慧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拿定主意以牺牲色相来换取自己和招弟的两份工作。

晚上田江打来电话说：“小慧，你约你朋友过来吧，我和几个公司老板在星空KTV包房唱歌，先让他们见见你，大家认识认识一下，这样他们才好决定安排你做什么工作。”

小慧不想让招弟去趟这淌污水，没告诉招弟便单独赴会去了。因为她早已做好牺牲色相的打算，所以当晚的张小慧是怀着悲壮的心情赴约的，为了便于进展，她故意把自己穿着打扮弄得很性感。刚走进包厢田江就起身说：“来来来，让我给各位老板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刚刚跟大家提起的大美女张小慧，怎么样，我没乱说吧？是不很美呀？”

在座的男士们齐刷刷地将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放肆地往小慧身上窜动起来。小慧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的目光非礼，她神态自若的向大家微笑示意。这些男人中间，有一双眼睛在小慧身上停留的时间特别久，从上到下反复来回的扫瞄着，像是在用X光机式的眼睛穿过小慧身上的衣服，透视着小慧衣服下面光滑的胴体，此刻这双眼中已经有着两堆熊熊欲火在燃烧。这双眼睛长在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脸上，他就是在老街名震博彩业界的东方娱乐公司大股东胡伟。胡伟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仪表堂堂，西装笔挺，为人精明能干，能说会道，但向来贪图肉欲、仗着身份之便，诱奸迷奸了许多公司貌美的女牌手和服务员。

田江本来打算自己先占一回便宜，才把小慧转手送人。但一看胡总对小慧如此“满意”，便想借此机会和胡总拉进一步哥们关系。小慧出门之前就预先服下避孕药，她的心情就像慷慨赴难的革命志士，早已作好壮烈牺牲准备。小慧还没坐下就跟服务员要了酒，为自己迟到自罚三杯。其实她是想把自己灌醉，以便能心情较为轻松地完成交易。酒喝得差不多，跳过舞、唱过歌后，在田江这个老皮条客的周全安排下，胡总当晚就很顺利地如愿以偿用他那即将退化的身体品尝了另一个女人的肉体。几天后，田江也没有白忙活一场，也尝到了他想品尝的女人滋味，而小慧和招弟也顺顺利利的成为东方娱乐公司的高薪牌手。

对于一家员工上百的公司来说，安排几个员工进公司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公司高层和管理员却把这当作拉关系、卖面子和性贿赂的筹码。那些自以为工作体面的牌手，在一部分思想保守的当地人眼里，她们与那些在按摩院上班的小姐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正因为博彩公司大老板胡总好这口，属下中层管理便纷纷投其所好，主动为其物色美女献上，导致性贿赂几乎成了进入这家博彩公司的潜规则。有些女孩初入社会不明是非，以为大家都是以这样的“规矩”进入公司的，彼此心知肚明，无所谓谁比谁高贵，谁比谁可耻，因为她们认为这就是生存法则，是必需付出的代价。然而，有一小部分女孩却像宫女获得皇上临幸那样，竟为自己曾经跟胡总有一腿而感到无限光荣。还有一些牌手却会因慑于他的淫威，怕丢掉工作，而成了胡伟床上的秘密玩偶。

胡伟不仅会利用手中权力泡自己的员工，在女人身上他向来是个很舍得花钱的主。有一次在包厢里玩得兴起，他把钱分作五千元一叠，在桌上摆成一长排，然后大声宣布：“今晚在这里的女生，脱光光上来跳舞的，就可以从这里拿走一叠。”听罢胡总的话，在场的女孩们纷纷交头接耳，互相征求意见，问同伴要不要一起上去拿这笔钱，敢不敢去拿这笔钱？只见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笑作一团，但谁也不敢先动。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欲语还羞。当第一个女孩趁着醉意一边跳一边脱得一丝不挂在舞池上扭动着身躯，然后得意地上前拿走一叠五千元人民币，迅速躲进洗手间穿回衣服。其他女孩看到钱来得如此容易，再也抵制不住钞票的诱惑，相继扒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跳进舞池扭了起来。在田江的怂恿及酒精和麻醉品的刺激下，当晚在场的普通女生全都变成了风骚的脱衣舞娘。男人们在一旁兴奋地欣赏脱衣舞的同时，不忘举起手机摄像留念。后来这段视频在各大娱乐公司老板和员工之间疯传，并被人传上了互联网。虽然只是短短一分钟模糊的视频，却成了老街牌手小姐们“为了钱不惜牺牲色相”的有力证据。事后，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当晚去玩的女孩们下了迷幻药。

据田江自己对他人吹嘘，那场活动的幕后策划就是他本人。灵感来自于田江有一次在和胡总的闲聊。他听胡总感叹说：“虽然玩过的女人已经不少了，但女人毕竟不是物品，有些女人是你花再多钱也是买不到的。”

田江听后不以为然地道：“只要胡总肯花钱，我有本事叫所有的女人在你面前脱光光。”胡伟摇摇头表示不信。

田江接着道：“要不要打个赌？”

胡伟也来了兴趣拍板道：“赌就赌，就赌十万。”

结果田江策划了上述那场“脱衣拿钱”的活动，并因此赢了胡伟的十万元人民币。

田江为老街的博彩界的娱乐模式贡献颇多，有一次他去参加一个博彩部员工赢利的欢庆会，当时，大家像往常一样，只是坐着唱唱歌、跳跳舞、摇骰子拼酒量。田江觉得每次都玩这些没有兴奋点，不够刺激，于是他提议：“我有个新的游戏，叫做摸摸抱，玩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灯全部关上，在场的人随便摸，随便抱，但是不得发出声音和说话。音乐不停、灯不亮就不用停，灯一亮就得马上分开。灯亮后抱得太紧舍不得分开的要接受处罚，单独躲在一边的也要罚。罚酒罚钱看大家来决定。愿意参加的就参加，如果不愿意参加的，可以离开这个包厢，但是，提前离开的人，得负责今天的所有开销，惩罚的理由是他扫了大家的兴。”牌手小姐们因为付不起这个费用，只得硬着头皮参加。真所谓：“常在水边走，哪能不湿鞋”，“一入红尘中，焉能不染尘”，娱乐公司是个娱乐至上的世界，身为娱乐公司的人，又岂能逃得出滚滚红尘的浸染？

2004年底至2005年初，虽然一小部份人仍然夜夜狂欢，迷醉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忘乎所以，但老街的博彩经济已一落千丈。正当特区政府和人民因博彩业的萧条而为未来的生活出路担忧时，特区政府却在短短一年之后，再次倚仗博彩业这根救命稻草，重新吹起那美丽的博彩泡沫经济，并将这颗“掸北明珠”又重新擦亮光采，让繁荣景象一度重返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