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联邦是亚洲最富民族多样性的国家之一,在现代历史上经历了长期的内部民族武装冲突。缅甸联邦作为后殖民时代的现代民族国家,是由前殖民时期独立的民族,即钦族、克钦族、掸族,以及其他来自缅甸本部的民族建立的。这些民族原则上有权各自从英国统治下获得独立,并建立各自的民族国家。然而,它们依据自愿加入、政治平等、邦内事务自治等原则,在1947 年2 月12 日签署了《彬龙协议》,决定建立一个联邦,它们希望在缅甸联邦非集权的体制下实行各邦自治。为了保障其上述原则的实施,每个邦在独立十年后都有“脱离联邦的权利”,这一原则写进了1947 年的联邦宪法第10 条第201—206 款。
然而,缅甸并没有成为联邦制国家,而是成为半联邦制的国家,具有单一制国家的内涵,被一个叫做缅甸民族的单一民族控制了缅甸联邦所有的国家权力。此宪法条款是民族不平等与政治不满的根源。与此宪法问题密切相关,从一开始就困扰缅甸的另一个主要问题是社会科学家所称的“国家形成冲突”问题。在缅甸独立不久,该问题就将国家带入内战。“国家形成冲突”的爆发是因为联邦的“组成”并不是包容的。
由于《彬龙协议》是前殖民地独立民族联合签署的,这些民族是被英国分别征服的民族,它们并不是缅甸王国的组成部分。缅甸本部的三个主要少数民族,即阿拉干族、克伦族和孟族并没有收到官方邀请而参加彬龙会议。它们由来自缅甸本部即前殖民地缅甸或缅甸王国的昂山将军代表。这些民族,特别是早就主张独立的克伦族的未来,并没有在彬龙会议上讨论,这最终引发了1949 年以“国家形成冲突”形式出现的第一轮民族武装冲突。不幸的是,缅甸的民族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因此直至今日,持续60 多年的内战仍然在继续。
除了政府与基于民族认同与注重领土的少数民族反对派之间的这种国家构成冲突之外,缅甸另一个源自独立的主要内部冲突是将“民族建构”误认为“国家建构”,或者将“民族”与“国家”的概念相混淆,结果导致了缅甸联邦历届政府将“民族建构”的过程看作是“强迫同化”少数民族的过程。以“一个种族、一种语言、一个宗教”为指导思想的“民族建构”过程事实上反映了缅族“民族主义”的核心价值观。这种价值观起源于反殖民主义的格言,即“ A m y o, B a t h a ,T h a t a n a ”,意思是“缅甸族、缅甸语、缅甸佛教”。独立后,这已成为不成文的“缅族化”或“佛教化”的政策。在多民族、多宗教的多元社会的缅甸联邦将民族与宗教的“强迫同化”合法地转化为“佛教—缅族化”(即成为缅甸人就是成为佛教徒)。
在实施“一个宗教、一种语言、一个种族”的“民族建构”过程中,由缅族人控制的缅甸联邦历届政府一直试图建立一个民族同质的单一制缅甸国家,在此国家内,缅甸语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佛教作为国教;“民族建构”——而非“国家建构”——过程通过强制同化来进行。阿拉干族、钦族、克伦族、克伦尼族、孟族、掸族以及其他民族——它们的故土加起来占缅甸联邦全部国土面积的60%,它们的人口占缅甸全国人口的40% 强——被强迫接受一个二选一的选择:要么接受强制同化,要么采取一切方式进行抵抗,包括武装抵抗。幸运或不幸的是,它们都选择了第二种答案,结果导致了60 多年的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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