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政府军从下缅甸各地抽调的援兵已经顺公路源源不断开来,罗星汉自卫队三个大队数千人也全部集中到了滚弄,更大大加剧了缅共兵力不足的缺陷。而经过40天苦战的我军已到强弩之末,此时有如蛇吞大象鼻噎住了脖子,咽不进去最终还得吐出来,滚弄地区战役功亏一篑,没有向预期的胜局发展,最后关头转胜为败,在缅共战史上留下了一个沉重的惊叹号! 更恼火的是,一切围绕着滚弄战役而制定的今后缅共的战略发展方向和计划在这个惊叹号之后统统化为了泡影! 此时我们进攻桥头的4045部队尚不知道战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反正只觉得敌人异常凶猛的反击是我们前所未遇的。 成吨成吨的钢铁突然从空中猛烈地倾泻下来,我们置身于硝烟火海之中,在桥头一线根本站不住脚!部队狼狈溃散,几乎是一口气逃回山上来的,最后撤出来的一连已经被敌炮轰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败兵们惊魂未定,一连连长杨振林恼怒地咒骂: “妈的!简直是拿老子们的命耍着玩!这明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幸亏刚好天黑,要还是白天咋个跑得脱?就只有跳进江里喂鱼去了!” 然而此时最惨烈的还是山顶上的3035部队。 他们竭尽全力攻占海干坝高地之后,阵地上还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人员已不足一半,哪还有能力再往山下冲锋?4047作为预备队,还没来得及上去接替3035,缅军预先设计好的雷霆计划马上就开始实施了。 江对岸的半山腰上缅军秘密集结了一个以105毫米榴弹炮为主体的强大的重炮群,缅军刚从海干坝高地上溃下,这个炮群就开始发威了! 预先设定好坐标和射击诸元的各种火炮一齐向海干坝高地开火,方圆不过一百多米的山包完全被敌人密集的炮火所覆盖,整座山都笼罩在浓烟烈焰之中! 我们溃散后撤到半山上来的4045官兵们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颗接一颗的炮弹在海干坝阵地上空离地一、二十米的空中不断爆炸,一团团眩目的火光在朦朦夜空中闪烁,犹如节日焰火晚会上万千礼花绽放。 这是缅军从未使用过的新式炮群战术,万千炮弹从空中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下山头阵地,在一个小小的山包上足足倾泄了一个小时,那该是多少吨的钢铁?足足可以重新浇铸出一个钢铁模子的海干坝高地来。 很难想象,在钢花铁水沸腾的高地上还会有生命的存在,就连蚂蚁也不可能活命,我们的心紧缩到了嗓子眼,为陷入绝境的3035几百弟兄心情沉痛万分! 信号弹?又是信号弹?哦,这回是缅军重新夺回海干坝高地的胜利信号弹!红红绿绿的曳光弹在朦胧的夜空中此起彼伏,很显然,这样天衣无缝的反攻是轻而易举的,在如此猛烈的炮火烤炙和锤击下,3035这把钢刀已经卷了刃,或者说已经在火海中熔化,这支缅共英雄部队已经毁灭,那些亲切熟悉的知青伙伴的面容和鲜活的年轻生命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喉头哽咽,欲哭无泪! 继而,缅军炮火逐次延伸,山上山下全是勾魂摄魄的炮弹尖啸声和令人五内俱焚的爆炸声,我军的攻势全被摧垮、打乱、打散,还未来得及上去送死的4047和担任夺取滚弄大桥任务的4045以及周围所有的部队精神都崩溃了,人人都没命的往后跑,我自己都记不清是怎么跑回山上来的?那全是个把小时的陡坡路呀!炮弹一发紧接一发追着屁股落地,硬把两个小时前的一群群要杀进滚弄吃晚饭的雄心勃勃的下山虎撵回了空寂苦寒的大地岭山头。 四十二天的艰难鏖战,我们对胜利的渴求和为之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在短短的一瞬间灰飞烟灭。我不知道明天我们该干什么?一片茫然! 失败者只有一件事可干、该干、而又不得不干,那就是撤退! 滚弄战役旷日持久,明知不可为而勉强为之,部队伤痕累累,身心俱损,锐气尽失。眼看部队普遍厌战,情绪消沉,大势已去,无可奈何的缅共老头子们不得不下令撤销滚弄战役计划,所有部队连夜撤出滚弄地区。 为时长达42天,举缅共全军之力轰轰烈烈进行的滚弄地区战役虎头蛇尾,全功尽弃!我们经过一场场血战,用无数优秀将士的献血和生命换来的一个个山头一寸寸土地不得不重新奉还给缅军。 1972年1月1日,血雨腥风的滚弄战役终于降下了悲凉的帷幕。 正值元旦之夜,我们4045偃旗息鼓,悄悄撤离了俯瞰滚弄的大地岭。 我又一次绝地幸还,没有得到什么却在身后丢下了大批战友的尸骨,行军队伍里又少去了很多熟悉的身影和面容,显得凄清、单薄、残破,失败的痛苦啃噬着我的心。 由政委改任营长的尚德兴疲惫的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他随身携带的红旗八管半导体收音机里突然冒出了一丝现实生活中的新意,一首郭兰英的女高音独唱如轻风徐来,“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我有感而发,又习惯性地在舍不得丢的烟壳纸上草诗一首: “雷霆万钧海干坝,钢花刀雨迸血花,萨尔温江如炼狱,多少英雄变尘沙?暗夜新曲振主义,残旅路遥又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