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6日78岁的罗星汉在缅甸仰光与世长辞,他的离世象征着果敢民族“孤胆英雄”时代的彻底终结。
历史上,果敢的军政大腕儿都是凭借个人胆识和领导才能而称霸一时一方或一地,个别稍有几份雄才伟略的枭雄甚至能在缅北地区叱咤风云数十载,成为某个时期和地域的弄潮儿。
罗星汉与彭家声,是果敢民族历史上绕不开的二个响当当的名字,是果敢近代史上左右着果敢民族前途命运的大人物,他们的言行不仅具有代表性并在很大程度上对果敢族裔有着旗帜性的作用。他们的许多决定和行动都曾直接或间接改变过无数果敢人的生活、民族尊严、政治权利及人生境遇。
回顾近40多年来的果敢历史,没有任何一个果敢人的影响力能超过彭家声和罗星汉此二人。他们的影响力涵盖民族政权、民族武装、民族尊严、民族地位、民族经济与民族文化教育等等各个重要领域,并或多或少扭转了很大部分果敢族裔的人生轨迹。有无数人因之受益,也有无数人为之遭难。是功?是过?一时无人能够评定!然而,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这二位对果敢近代影响深刻;对果敢民族前途命运举足轻重的果敢人物,他们的民族领袖地位并非来自人民的公意,而是历史的选择。是历史,也唯有历史,才能够把一个个平凡的人推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去。
假若没有奈温政府扶植罗星汉组织“嘎戈也”(果敢自卫队)以及自筹军费的“宽松政策”,也就没有国际闻名的“海洛因教父、鸦片将军”;假如没有缅甸共产党的内斗、腐败;中共没有停止输出红色革命以及缅军人政府迫切停止内战的决心,也就没有率先与缅军人政府达成停火的掸邦第一特区政府主席彭家声。可见,他们都是某个特殊时代的历史产物,是由某个时势创造出来的强人。
唯物史观这样表述历史事实的形成:无论历史的结局如何,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就每一个人而言,他在一定意义上“创造”了自己的“历史”。换句话说“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而这些创造者必须是“行动着的群众。”(此小节为原文引用)
综上所述,可见历史的车轮乃是由人民群众所推动,绝非依赖某某人一己之力而运转。果敢民族与其他华裔族群相比是一个“永远行动着的族群”;为了民族及民族区域的自主权永不止步的族群。
历史是个永远不会谢幕的舞台,这个舞台上一刻也不会缺少演员。当某位红极一时、独领风骚的超级巨星黯然谢幕或光荣下台时,另一些人则会被强行推上历史舞台,并经过残酷的筛选,成为下一个历史阶段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未必每一个被历史选中的人都能成为英雄,正如并非每一位优秀的演员都能够成为国际巨星那样。而有些人在历史舞台上的出现,只不过是扮演贻笑千古的跳梁小丑罢了。
笔者始终坚信这么一个道理:唯有优秀的民众,才会产生杰出的领导者。至于那些落后的、愚昧的、不思进取的群众,永远只配作为独裁者的奴仆,被奴役、被压迫、被宰割。但这似乎也存在一个悖论——倘若果敢民族一直没有杰出的领导者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这个民族却又很难在自生自灭的迷茫无助中有所长进。回顾果敢近代史,上层建筑稀缺的果敢民族,断然无法产生具有公民意识和民主、民权思想的群众,也不可能会有高度历史自觉或政治自觉的后起之秀,去主动承担起自己在新时代的历史使命。
尽管缅甸国家从产生民选政府和总统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宣告缅甸军政府时代的终结。但是果敢人民似乎还没有做好迎接新时代来临的准备。在这种现实条件下,果敢人民仍然只能被动地接受外来强权的领导,直至她的人民从蒙昧的宿命论中清醒过来,选出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追求本民族应有的基本权利并为之奋斗。
这一步能否跨得出去,除了果敢人自己,没有人能替他们代步。当他们没有准备好或者没有具备相关素质之前,他们就不可能会拥有民主、自由和平等。所谓“存在决定意识”果敢民族的局限性,决定其代表人物的局限性。历史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变的原则,也许,历史会拣选出一个“唯我独尊”、“独裁专制”、“以权谋私”的霸权者来让这个民族继续在惨痛的教训中学习、在挫折和磨难中成长。换言之,倘若今天的果敢人民还没有用实际行动去追求公民权利和捍卫民族尊严,不是因为他们软弱无能或无知,而是因为他们所受的压迫和苦难经历还不足以唤醒他们,也不足以激发他们破釜沉舟的斗志。
利益总能让人趋之若鹜,优秀的领导者总能让一大部分人忠心追随,但只有共同的痛苦和无法逃避的灾难,才能把利益诉求各有差异的人们给紧密地团结到一起。换言之,果敢人的族群性苦难仍远远不足以促成他们紧密地团结。
当前,缅甸国家民主转型的新历史正在书写当中,同样,果敢民族的历史也到了谱写新篇章的时刻,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如何。除非等到当前站在历史舞台上表演的这些大人物,都变成了历史书籍上的古人。所以,关于未来,一切皆有可能。凡是登上历史舞台上的演员都有书写历史的机会和权利,而我们这些舞台下面的小人物,却只有看热闹的份。顶多在戏演到精彩之处,偶尔喝上几声彩,抑或致以热烈的掌声聊表敬意。
2013年7月17日,罗星汉的丧礼在仰光隆重举行。三千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在缅华人华侨聚集仰光恭送这位传奇人物人生的最后一程。这是无人能逃脱的自然法则,再明亮的星星终有殒落的一天,再骁勇的将军终有解甲的时候,即便是鸦片将军也不能例外!
此后,罗星汉这个名字终将从人们的热议中渐渐消失,被存放在某些人的记忆里、果敢的史册里,或被写进缅甸及世界禁毒史的档案里,被定性、被评说。而另外一些初露锋芒的、举足轻重的当代风云人物则会闯入人们的视野,抢占人们关注的热情,影响人们的生活甚至是未来。
罗星汉走了,顶着“鸦片将军”、“海洛因教父”、“毒品大王”、“缅甸侨领”、“果文学校创办人”、“果敢文化总会名誉主席”、“果敢文化总会永远顾问”、“亚洲世界集团公司创始人”等等普通人一生都难企及的、光彩的、炫目的诸多光辉头衔走了。他的离世,似乎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那是个催生“缅北枭雄”的时代。
值此新时代来临之际,谁能洞识先机,谁能顺应潮流,谁能扬弃旧的价值观,谁能迅速适应新的游戏规则,谁就能成为缅甸新时代中书写春秋的主笔。
(成稿于2013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