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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载)佤族佤邦 穿越佤邦 [打印本页]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6:56
标题: (转载)佤族佤邦 穿越佤邦


第一次写透神秘佤邦(代前言)(1)

佤邦,在任何一张世界地图上你都无法找到它的身影,但它又如此著名,原因很简单:它是“金三角”地区最大的毒品产销地。2002年的一片“喊打”声中,佤邦被放在了沸腾的油锅之中。

  佤邦,即缅甸掸邦第二特区,在世界地图上并没有标出来,但在这个地球上,它确实奇特地存在着。它处于世人所称的“金三角”腹地,是毗邻中国、泰国和老挝的一个自治特区,由南北两块地盘组成。

  北部地区位于缅甸东北部,是二十年前缅共“解放区”的主体地区,约在北纬22度至23度,东经98度至100度之间。东北面与中国云南省临沧市的耿马县、沧源县,思茅市(现更名为普洱市)的澜沧县、西盟县、孟连县,西双版纳州的勐海县接壤。其面积约1?8万平方公里,山地占98%;人口约35万,佤族占70%,有的地区甚至达到95%左右,其他有拉祜、掸、克钦、汉、爱尼、缅、老棉、回、恩、傈僳等15个民族。南部地区位于缅甸的东南部,就是多年前臭名昭著的坤沙的地盘,与泰国、老挝接壤,边界线从大其力以西至宾隆以南500多公里,面积约2?2万平方公里;人口约25万,有掸、佤及其他民族。南北两块土地并没有相连在一起,从北部到南部,得穿过大约400百公里的缅甸政府控制区。

  这里和“金三角”其他地区一样,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极其恶劣,大部分属于高寒山区,峦高箐深,山多水乏,土地贫瘠。豹子、野猪、毒蛇等常常窜入村寨伤害人畜。一年不分四季,只分旱、雨两季。旱季土地干得冒烟,雨季三天两头是狂风大雨。在这苦难艰险的人类生存夹缝中,山民世代刀耕火种。到1989年时,人年均口粮只有160斤。

  该地区之所以如此出名,就是因为它是缅甸乃至东南亚最大的民族地方武装佤邦联合军的控制区,是“金三角”地区最大的罂粟、鸦片、冰毒和海洛因的产销地。据有关资料显示,2005年以前,那里仅海洛因的年产量就在130吨左右,生产并流向全世界的毒品占整个“金三角”地区毒品总量的60%。这一毒源对当地和周边国家及世界危害之巨,令世人震惊。

  坤沙集团覆灭后,佤联军成为“金三角”地区最强大的一支地方武装。

  罂粟是“金三角”地区极其重要的经济来源

  2002年,美国国务院官员指控佤联军是目前东南亚乃至全球海洛因的主要贩卖组织,并开出与被全球通缉的毒枭坤沙同等价码的200万美元,悬赏缉拿其南部军区司令魏学刚,同时还指责佤联军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与全世界毒品贸易有联系的恐怖主义组织”。这是美国首次把武装贩毒定义为恐怖主义组织,声称“在泰缅边境一线不排除采用军事手段,对其进行外科手术式的空中打击”。有一种传言是,老美对缅甸政府说,你如果没有能力消除那里的毒害,那么就让我们来管好了。于是,世上传言:缅甸迫于压力和面子问题,要出兵佤邦。


  中国政府于2005年初决定,要用三年时间打一场禁毒的人民战争,划拨了7个亿的专门资金给身处禁毒前沿的云南省,并为其特批新增2000名禁毒专业警察编制,从除源、截流、禁吸和宣传这“四大战场”展开主要针对“金三角”地区的禁毒斗争。和“金三角”其他地区一样,佤邦面临着巨大的机遇和更加巨大的压力。



第一次写透神秘佤邦(代前言)(2)

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被西方媒体称为“毒品王国之君”的佤邦联合军总司令、佤邦政府主席鲍有祥曾于2002年向世界公布,将在2005年6月之后实现罂粟禁种;2005年6月之后,若在佤邦地区再发现一棵罂粟、一点鸦片和海洛因,便提他的人头去见缅甸政府领导。但这是一个万分艰难的承诺,根据相关情报显示,随后的时期里,佤邦的毒品生产反而有增无减。因此,美国地方法院又将佤邦排名前20位的头领作为全球毒枭进行通缉。佤邦被放在了沸腾的油锅之中,鲍有祥及其手下迎来生死之年:2005年6月之后,历来“以毒养军”“以毒养邦”,有着4万军队6万民兵及庞大政府机构的他们,真的能够完全根除毒源,从而保住项上之首吗?

  2005年3月,我曾作为中国云南省禁毒部门一个代表团的随行记者,从中国云南省思茅市孟连县勐阿口岸出境到达佤邦首府邦康,在其附近的深山里参加了一次中缅联合举行的禁毒现场会。这次行动销毁海洛因和冰毒112千克,铲除罂粟383亩,佤邦首领称其为“在2005年后实现佤邦全境禁种罂粟的前奏曲”。

  现场会结束后,我又随一个特别考察小组向北进发,穿越佤邦腹地,到达北部的勐冒县,又从县城向西横插,直达佤邦与缅甸政府控制区的界江——萨尔温江,最后向东贯通勐冒县境,从中国云南省临沧市沧源县永和口岸返回,几乎是南北纵向、东西横向地穿越了佤邦腹地。一路上,我们对有关情况进行了实地考察。我们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上,到处是烧光树木后用来种植罂粟的坡地,实在是太多了,一片接一片。其中大多已经收割,一片接一片的枯黄颜色,不好估算到底有多少亩,只是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感觉。感到怵目惊心的同时,不禁为佤邦捏了一把冷汗。

  在整个过程中,我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与鲍有祥及当地的各级政府官员、军官、警官、企业界人士、山民及中国的禁毒官员进行交谈,了解了佤邦为禁毒做出的实际努力和存在的诸多困难,并意外地听到关于他们的“鲍总老倌”不少惊人的传奇故事,以及那里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

  佤邦军人

  佤邦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被国际社会遗忘,在自生自灭中,战乱不休,深陷于人类生存的艰难夹缝之中,很多历史时期都处于模糊的未定国界区域,直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还处于原始社会状态。它的名字在所有正式的地图上都没有标出,因为它“建邦”也就20年历史,甚至没有得到过缅甸政府的正式批准。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缅甸掸邦第二特区”,被包含在缅甸联邦的掸邦之内。掸邦是缅甸面积最大的一个邦,差不多占全国面积的四分之一,位于缅甸北部的东侧,西边与曼德勒省相接,北部与克钦邦相邻,南方与克耶邦和克伦邦接壤,东边与中国、老挝、泰国山水一体。但佤邦的人对“缅甸掸邦第二特区”这个称谓很不满意,在《佤邦基本法》的总则里自己界定说:“缅甸是世界上历史悠久的国家之一。佤邦地区是缅甸联邦的组成部分,联邦政府暂定的合法名称是:缅甸第二特区(佤邦)。”  



据考证,在缅甸,“邦”“省”是联邦政府下面的二级行政区划,但二者是不一样的:“邦”除与“省”平行外,在法律上还有“自治”特权;而“特区”只是“邦”和“省”下面的一级行政区划。所以,佤邦的人在各种场合都特别强调,他们不是什么“特区”,而是“佤邦”,是与掸邦平级的。这样忌讳,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掸邦是以掸族为主的自治区,坤沙就打出过要独立“建立一个掸邦共和国”的旗号,而佤邦是以佤族为主的更强大的一个武装组织,把坤沙集团都灭了,怎么还能再屈居为掸邦下面的一个小弟呢!



第一次写透神秘佤邦(代前言)(3)

《佤邦基本法》在2003年12月24日才修订通过。此前的漫长时期里,由于没有一个统一的政府组织机构,那里跟“金三角”其他一些地区一样,是没有法制的,杀一个人,或者要治一个人什么罪,差不多就是有权有势的人一句话说了算。有一种说法难以考证,但在民间流传:在20世纪的末期,那里曾经这样来判决一个有罪的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几款第几条,判处某某人有期徒刑多少年。”

  那里连小孩子都背着真枪。我的一个朋友在吹牛时说,他曾亲眼看见云南边境那边的一个小镇上,有人因为偷盗被当地军人当街实行枪决,随着“啪啪”的枪声响起,尸体倒在了街边的血泊里。还说,在那里杀了人,只要有人帮你说话,你就可安然无恙;要是没有人帮你说话,哪怕是偷了一只鸡,你也可能被关一辈子的土洞水牢,或者立马掉了脑袋……

  我曾带过一个学习新闻报道的警察学员,他来自毗邻佤邦的边境县公安局。他讲了一个故事:他妻子是县烟草公司的职工,这个公司与边境那边在烟草方面有一些合作。一次,公司组织职工开了一辆中巴车到边境那边去游玩。在那边的一个小集市上,一名来买菜的佤邦士兵向他们招手搭车。司机没有停车,很有礼貌地摆摆手,说车满了,坐不下了。那个士兵怪叫一声,把背篓使劲掼在地上,蔬菜撒了一地他也不管,而是从旁边夺了一辆摩托车骑上,像一阵风一样开走了。中巴车上的人都笑了,有人说:“那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正笑着,摩托车先中巴车一步到达一个相当简易的哨卡,车上的人又看见那个士兵把摩托车一下子扔倒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哨位上夺过哨兵手中的冲锋枪,一边拉枪栓一边怒吼着向中巴车反扑过来,枪口直指着车前的挡风玻璃,一边狂吼着一边紧紧地扣着扳机就要向车里狂扫。中巴车停下来了,车上的人连气都不敢出了,有的举起了双手,有的双腿和下巴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吼叫些什么,他们听不懂。司机举着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努力劝他冷静,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但他像根本就听不懂司机的话,立即把枪口调向司机,一副就要“啪”的一声毙了人家的样子,吓得司机汗水淋漓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掏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但那个士兵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晃动着枪杆,怒斥不休。



坐在车上胆子稍大的几个人凑了一些钱,一边说着“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一边下车把钱给那个此时持有生杀大权的士兵。士兵这时好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把冲锋枪扔在地上,一把扯过递给他的钱,哈哈大笑不止,直至笑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讲完,那个学员说:“我媳妇跟我讲的时候声音都还在发颤,她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去那些鬼地方了。”

  这样神奇而凶险的非常之地,对我来说是有着巨大诱惑力的,一直渴望着到那里去,甚至到了魂牵梦绕的地步。多年来,我的思绪无数次飞向那里,也很多次在它的边缘处徘徊张望。我收集了大量有关“金三角”的资料,那里虽然很陌生,但对那里的情况我已是相当熟悉了。2003年,我进入云南省公安厅做新闻报道工作,随思茅市江城县公安局的同志到过老挝丰沙里省的一个地方,但一直没有机会深入“金三角”的其他地区。这次终于天赐良机,可以在这个非常时期穿越佤邦腹地,去见证那里非同寻常的一切。

  因为有了深入了解和亲身感受,我力求在本书里客观真实地反映佤邦各方面的真实情况。写“金三角”的书已经发行好多本了,但都是泛泛而谈,有的甚至凭着自己的想象,把那里的社会和人物作了妖魔化或恶魔化的叙述。像本书一样,在一个特殊的紧要关头,深入细致地写透神秘而受全世界关注的真实佤邦,据本人了解,还是头一次。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6:58
第一章 雨雪交加,难以到达神秘佤邦(1)

记得那年中国南方的雪来得特别晚,甚至有些反常,3月初才姗姗来迟。昆明第一次飘起雪花的时候,我正在桥香园里吃过桥米线,突然接到了领导匆匆忙忙打来的一个电话:“禁毒局的领导要去佤邦参加铲除罂粟活动,你跟着去吧。”去到佤邦的哪里,如何铲除罂粟,去多少天,暂时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我都愿意去,而且心里开始发痒了。

  我的一位同学得知我要去佤邦铲罂粟后,很为我担心:“啊?人家会让你们铲吗?你们过境去铲人家的罂粟,当心人家用冲锋枪干你们……”这时我已经在云南省公安厅禁毒局看到过一份传真件,是佤邦政府办公厅传过来的,内容是用汉字写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标题是“参加联合扫毒行动出席领导名单”。名单分为两项,第一项十多人是缅甸联邦中央肃毒委员会和警察局的领导;第二项有60来人,从“佤邦联合党总书记、政府主席、佤联军总司令鲍有祥”开始往下,佤邦所有具备一定级别的领导已经“一网打尽”。名单写在几页抬头是“邦康电力有限公司”的信笺纸上。所以我回答同学说:“有联合国的人出面,中缅双边都有领导参加,他们会出动部队保卫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3月4日早上,天气并未好转,有较大的风,雨夹雪。禁毒局的两辆“沙漠野狼”载着我们一行8人,就这样风雨兼程地出发了。到了昆明郊外,我们看到田野里已经铺上了白雪,雪还在继续下。佤邦的天气会怎么样呢?如果天气糟糕,有可能坏我的大事:不能照相,而且采访不到多少东西了。

  一边担心着,一边晕车,稀里糊涂到了思茅市,在时断时续的风雨中住了一夜。5日下午到了孟连县城,已经闻得见佤邦的气息了。孟连是一个清静秀丽的边境小镇,街道宽敞,建筑有个性,城边就是树木蓊郁的山阿,轻松优雅的亚热带氛围很讨人喜欢。但这儿看起来人气并不旺,街上有些冷清。听说这里距离勐阿口岸只有40公里,都是柏油路,开车一会儿就到了。佤邦的首府邦康距离口岸只有两公里。但是我们还得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才过去。

离吃晚饭还早,我就想去看看这里很出名的“缅货一条街”。同行的一个记者说,这条街是腰缠几十亿的佤联军总司令鲍有祥出钱建的,花了一个亿。但我从别的地方听说,这条街是佤联军的副总司令李自如出钱建的,也是花了一个亿。我在宾馆里找到的只有几页的一份关于孟连旅游的画册上看到的却是:这条街“由东南亚的一位友好人士投资兴建”。最终没有搞清楚这条街的主人是谁。

  其实这不是一条街,而是一个边贸商城,就在县城边上,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地盘,里面有很多街巷,建筑最高的只有三层,是一座酒店。别的都是一层、两层的砖房,其中的门面,很多都是大同小异的杂货店,里面摆放着包括药品在内的泰、缅、老、越各地的百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门面是茶室、*、歌厅、小吃店。整个商城看起来相当冷清,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除了在里面开店的人外,好像都没有顾客。

  我拿着一把很漂亮的长刀看了好一会儿,老板才扔下扑克,从外面进来。我跟他进行了有目的的交谈。他说,平时外地人都不来这里,“五一”“十一”黄金周和春节期间,这里会相当热闹,有时人都挤不下。问他这个商城是不是鲍有祥出钱建的,他说是佤邦政府出的钱,门面一般都是租出去的,自己经营的不多,但他们有人在这里管理。



第一章 雨雪交加,难以到达神秘佤邦(2)

我了解到的一个情况是,2004年11月以前,孟连这里一年四季的人气虽不敢说很旺,但不至于十分冷清。因为国界那边的邦康赌馆林立,在那里从事赌博服务工作的中国打工者就有上千人,中国各省的赌徒不断地从这里出境到邦康从事赌博活动,还有不少人是前来旅游顺便“玩一把”的,出境手续也相当简单。所以,这一带是人来人往。又因为邦康的吃住条件没有孟连的好,很多人赌博在邦康,吃住在孟连,像上下班一样。

  这种情况遍及中国西南边境,除了造成大量人民币流失外,还滋生了一个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有因赌欠债被绑架软禁的,有输光了钱抢劫杀人、贩毒的,有贪污公款的,有家庭破裂的……赌博成了边境一线除毒品外的第二大祸害。中国国务院决定在全国开展一次严厉的禁赌专项行动,2004年12月先在云南搞试点,2005年1月至5月在全国推开。云南制定了严密的禁赌工作措施,加强了出入境管理,并通过国际执*晤等手段,促使境外赌场纷纷关闭。

  孟连的旅游宣传画册上重点推介的是,在孟连看土司府,到“金三角”看缅甸第二大的佛塔和缅共中央故地等。其实对前来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去邦康赌博才是最有吸引力的,而另一些人可能最想看一看漫山遍野的罂粟花究竟是什么样的。现在全面禁赌了,出境的管理也加强了,来这里玩的人一夜之间就没有了,所以这里冷清下来了。不知邦康那边的情况会怎么样。

  所幸雨停了,还开始露出阳光,但愿老天继续开恩,让我佤邦之行快快乐乐,大有收获。

按照要求,6日早晨6点我们就起床了,但是,我们不愿意遇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外面风雨大作,耳里全是雨水沉闷的冲击声,整个县城都被冲撞得一片闷响。天地还是一片漆黑,因为此时整个县城还没有一家店门开张营业,我们冒雨上车,开到另一个提前安排好的地方吃早点。因为雨下得大,天空阴沉到极点,吃过早点都还没有看见日光露出,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所有其他的店门都还没有打开。我心里担心极了:这样去佤邦如何铲罂粟?

  虽然上下车都不到一分钟时间,而且打着雨伞,但我们的裤脚还是湿到了膝盖。黑暗里,我发觉车子开回到了我们住宿的海关酒店。有人通知我们说:“回去睡觉,睡到11点再起来。”

  前两天都晕车,一直在路上,我真的困了,躺进被窝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同屋的新华社记者王长山叫我,我一梦方醒,一看手表,已经11点了。大雨已经过去了,天空中飘舞着细微的雨星。车子开出县城,开进田野。我有些纳闷了:不会就这样开到佤邦去吧?车子拐入一条土路,路两边是甘蔗林,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很大的果园子,里面还有一个鱼塘,塘边上是一家风味餐馆,园里场地上停了好多车子。我这才明白过来:午饭要在这里吃了。

  吃完饭,云南省公安厅禁毒局的董胜副局长对我们车上的人说:“你们车上人多,分一个到版纳的车上去,多认识一些人。”我对版纳还是感兴趣的,所以上了去版纳的那辆三菱车。这时有人开始点车牌号,点完的就走,一辆跟一辆,很快就形成了一个车队,全都是越野车。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鸣响着警笛,在前面开道。到这时,我才明白,这些人都是前往佤邦参加扫毒现场会的,有七、八十人的样子。

  细雨时停时下。柏油路在亚热带山丘中蜿蜒前伸,路边的树很奇特,全部是砍伐过后剩下的树桩,然后从树桩上发出密密麻麻的枝条,这些挺直的枝条紧拥着,一个劲往高空中蹿,各自成为一棵高而长的树,又共同形成一棵大树。

  车上坐着的是西双版纳州公安局禁毒支队的支队长先龙,开车的是他的手下兄弟刘国强。刘国强说:“请大哥帮兄弟点一根烟吧。”先龙点燃一根烟,在嘴里吸了两口,递给他说:“好好开车吧。”

  我问先龙:“这种树好奇怪啊。叫什么树呢?”先龙说,这叫黑心树,因为它的树心里面是黑的,特别耐烧,一般用来烧死人。它还特别爱发树枝,砍了又发,砍了又发。先龙回过头看了一眼说:“今天有那么多人啊!”我数了一下,除掉开道和压尾的警车外,车队里有18辆吉普车。

  我很想事先再知道一点关于佤邦的事情,所以向先龙打听,但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知道的还没有我多,所以我转而打听他们支队的情况,约定以后有机会时去采访他们。讲着他们侦破贩毒案件的故事,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勐阿口岸就在眼前。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6:59
第二章 向中缅联合扫毒大会南场进发(1)

  这时候的雨星很小,短时间内不会淋湿人。我看见中国勐阿口岸边防检查站的十来个战士在路边站成整整齐齐的一小排,看样子正在迎接车队的到来。突然,前面开道的警车麻利地往旁边一闪,停在了一边。车队继续往前走,经过边防战士时,他们齐刷刷地举手敬礼。然后,车子开上了钢架大桥,桥下是混浊的南卡河,这是中缅两国在这一地带的界河。

  对岸路边的坡脚下立着一块巨幅宣传画,深蓝色的底版上有联合国图标,有一些建筑物,右下角的图标是一个向上摊开右手掌讲话的西方老头,左边的建筑物前面是佤邦的两个领袖人物,其中一个伸着左手高高地指向前方,好像是在告诉那另一个人:“瞧,我们佤邦的美好蓝图就在那里!”画的正中有一句中国汉字写的口号:“加强国际合作,发展替代种植,铲除毒源。”它的上边是一些缅文,下边是一些英文,肯定是这句口号的另外两种文字版本。

  荷枪实弹的士兵

  车子很慢地行驶在桥上,对面的桥头边站着几名抱着冲锋枪的士兵。坡路上停着一辆皮卡车,驾驶室顶上装着警灯器,小小的车斗里站着两名穿着军装、背着冲锋枪的小伙子,当时我以为是军队里的战士,后来才知道那是邦康警察局的警察。他们的军人和警察,制服和配备的武器好像都是一样的,只能从臂章和帽徽上缩写的英文字母中进行区分,外人很难分辨。我想,那就是我们新的开道车了。

  过了桥头,车停下了,有人端着竹编的小筛子过来,里面装着两样东西,一样是蓝色的纸质临时车号牌,一样是红色的封塑“贵宾证”。他们走到我们的车前,把临时车号牌贴在车前玻璃上后,用跟我们一样的云南方言问:“你们有几个人?”回答有3个,一个人就递进来3个“贵宾证”。

  有一些车停在桥上,有几辆还在桥那边呢。那边桥头上有两个由口岸办公建筑物组成的“中国”两个巨型汉字,这是一个特殊的标志,字的背后就是中国。我知道车一下子走不了,就跳下车去拍照片,还好,还能拍下来。

  耽搁了好一阵子车队才又动起来,跟着新的开道车在弹石路面上爬坡而行。这时雨突然又大起来,我看见开道车上的两名佤邦警察穿上了雨衣,而路边上不时出现的三三两两抱着或背着冲锋枪的佤邦士兵却眼巴巴地立在雨中,还得一板一拍地向我们敬礼。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路两边的树林中出现了零星的石棉瓦顶平房。再往前走就上了水泥路面,房屋也开始多起来,凭感觉,我们正在进入邦康城。城中房子建得比较杂乱,最高的楼好像只有三层。除了背枪的人很多,制服不一样外,其他的好像跟中国那边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这里距离勐阿只有2公里。

我看了一下车上的仪表盘,这里的海拔有600米。车子开得不快,几分钟就从邦康城中穿了出去,没有停留,立即开入盘山公路,向山上爬去。路的坡度相当陡,路面又变成了弹石路面。雨又小了下来,但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重。这时除了我们的车队,其他的车辆也多了起来,全都挤在窄小的弹石路上吭吭哧哧地往坡上爬。海拔很快就升到了900米,然后是1200米。我想,我们有可能是要直接开进罂粟地里面去。

  但是,这里一路上除了大山和把大山包裹起来的雨雾外,什么也没有。绕着高大的山体爬了老半天,海拔升到了1500米。前面的路上停着很多车,好像是发生了严重堵车的样子,我们的车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路太窄了,不可能从旁边绕过去。路上全是车,轿车、小货车、大货车、中巴车、皮卡车、拖拉机……看不到尽头,因为尽头不是在雾中就是在山林里。这时的时间差不多是午后一点半。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0


第二章 向中缅联合扫毒大会南场进发(2)


在这里,我终于看见路坎上方有一小块罂粟地,里面的罂粟绝大多数都干枯了,只有少数个头大的蒴果还泛着点青色。不用问人,我断定这就是罂粟!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长在地里的罂粟实物,所以,兴奋不已地爬上又高又陡的路坎去照相。立即,其他记者也兴奋地爬了上来。这里的罂粟太少了,地块面积只有几十平方米。现场会不会就在这里开吧?我居高临下地望着脚底下像搬家途中的蚂蚁队伍一样的车和人,心里实在没有底。

  我终于看见路坎上方有一小块罂粟地

  虽然有不少抱着冲锋枪的佤军士兵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站着或者穿梭着,但没有人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堵车了呢?还是到了终点站?也没有人来采取任何措施进行疏通。这时雨停了,公路下面全是浓雾,虽然能见度只有几米,但能感到下面的山坡相当大、相当陡,我们处在高大的山丛之中,能见度之外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涌动的雾海之中。我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地找镜头。

  有两个跟中国人无异的佤邦老者在与中国官员讲话,他们好像是老熟人一样,一个戴眼镜的老者在比比划划地讲着肺腑之言:“……缅共把我们的心都伤透了……我们心都冷了……”所以他们夺了缅共中央的权,自己建立了佤邦。一位穿着军服的小伙子,长得相当英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一个DV摄像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腋窝下明晃晃地挂着一把大手枪。前面去过“金三角”的人把那里背枪的人说得很恐怖,说你不能随便把镜头对准他,否则他会拔出枪来当街把你干掉,但我还是对着他照了一张,并迎面拦住他问:“你这是部队的记者还是哪家新闻单位的呢?”他好像在犹豫,又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我想,不回答就算了,等一会儿我问别人。但旁边的一个人非常热情地回答我说:“他是公安部门的。”我又照了几个荷枪实弹的佤邦士兵,也没见有人打算向我开枪。

  至少有半个小时,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就这样白白地干耗在这浓雾中的山道上,周围什么都没有。我有点想不通。好在天开始放晴,雾边散边往底处沉落,好大好高的山体露了出来。路上方的山尖上有几个佤邦士兵的身影在晃动,并隐隐约约听见那里传来了人吼马嘶的声音。我断定,现场会肯定就在那山尖之上!但是,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靠两条腿爬到那里去吗?我心里有点发虚。我到处瞄了瞄,没有发现他们的领导人。他们在哪里?他们如何到山尖上去?是不是别人抬上去呢?

这时一个精精瘦瘦的佤邦士兵穿着风衣一般的雨衣,轻盈地从山尖上飘然而下,好像带来了什么话。然后,一个敦敦实实的矮个子黑脸男人来到我们当中,他穿着军服,衣襟塞在裤腰里,腰带上挂着一把小小的手枪,云南汉话说得很流利,相当幽默,但他肯定不是汉族。他冲着一辆小货车大声叫道:“来,你的头插到这里!”他把手指向浓雾的边缘处,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坑洼地,下边就是浓雾中的万丈深渊。小货车的司机显得小心翼翼的。那汉子虽然是在高声叫喊,但人人都听得出,他是很友好的:“怕什么嘛!脑壳使劲朝那里钻!下去了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带着钢丝绳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二章 向中缅联合扫毒大会南场进发(3)

在我看来,在根本不可能调头的情况下,硬是被他指挥着撕开了一个口子,车子从这里开始,一辆接一辆地调头往回开去。现在是下坡路。坐在车上,我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知道肯定有一条通向山尖去的路让我们的车子开上去,而且天空显出了不会再下雨的表情。

  终于,十来分钟后,向着山尖爬坡而去的土路出现了,一辆接一辆的车子从“大公路”上插了进去。不一会儿,隐隐约约看见山坡上有草屋在雾气中闪现,我这才第一次看见了佤邦烟民的村寨。土路以三十度左右的坡度向上斜插到寨子边上,寨子前方是开阔的万山之巅,土路向右一个急拐,依然向上贴在这座大山上。拐弯处的外侧是一个巴掌一样的小台地,二三十座破旧如乌鸦巢一样的吊脚草屋累积其上。台地外面是深远的山谷。经打听,这个地方叫做永邦寨。

  寨子里的人都跑出来看我们

  土路的弯拐又急又陡,由于刚刚下过透雨,泥路稀烂不堪,车轮打滑,连四轮驱动的吉普车都无法上去。车队又在这里滞住了。寨子里的人都跑出来看我们,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至少有一半人是光着脚丫站在泥地上的。他们一脸的麻木和好奇,好像是深重的贫穷和苦难透心透骨地浸染了他们,所以他们的表情阴沉沉的,百来号人中,我只在一个背着孩子的少妇和一个六七岁男孩儿苦阴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笑意的表情。不少妇女背上捆着孩子,怀里抱着孩子,很多小孩子的背上也捆着更小的孩子。他们捆孩子的方法简单到极致:用一块旧布单往孩子屁股和后背上一兜,布头斜交着,一边穿过自己腋下一边绕过自己肩膀,往胸前系一个大疙瘩完事。当然我也看见有个别的孩子是被这样捆在大人胸腹前的。一些人蹲在地上,环抱着双手,佝着身子。

  刚才那个风趣的别着小手枪的汉子又来到这里指挥,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辆推土机开始推土,让下面的硬土露出来,但过了一两辆车后又烂了,又得重推。结果地面被推下去了很深,使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才开挖了一条新土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十来名背冲锋枪的佤邦士兵,他们叉开双腿立在路的两边,寨民或站或蹲,与他们融为一体。

草屋和它们主人的潦倒样子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不顾一切地钻进人群中,钻进草屋里,去感受这样让人心痛的人群和他们的生存情况。在这样的地方,水是比金子还贵的东西,要到很远的山箐里去取,也许一天只能取一次。有几个小孩子不知刚刚从哪里背水回来,每人弯折着的背上都负载着一个白色塑料壶,布带子的两头拴在塑料壶的提手上,中间勒在背壶人的前额上。他们中最大的是一个女孩子,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我把镜头对准几个背上捆着孩子的小孩时,她冲他们叫喊,于是我刚刚准备捕捉的对象一哄而散,全都跑光了。我更想拍一张这些幼小的背水者,但他们跑得更快,无法捕捉到想要的镜头。那个最大的背水女孩甚至冲着我怒骂、吐口水。我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但可以这样理解:这个人要来铲他们赖以生存的大烟,所以她恨死了这个人,所以吐口水、怒骂;也有可能是大人告诉过她,外国人手里的东西是一种鬼东西,会把他们的灵魂摄走,当地人见了鬼是会用吐口水的方式加以抵制和驱赶的……

  我看到破旧简陋的一座草屋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一个火塘、一口锅、两只挂在屋顶上的口袋、一个用来背水的塑料壶而已。只有土路右边有两个盖石棉瓦的吊脚棚屋,除顶盖外,其余部分比别的草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已是这个寨子里最好的房屋了。这些草棚子,虽然都有一个简单的门扇,但门扇上几乎都没有锁扣。也许是太穷了,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加以保护吧?也许是他们尚处在古时候那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民风纯朴时期吧?

  我沉迷在这个突然撞进去的穷苦环境当中,不知什么时候车队全*了,我孤单地掉队了。路上只有缅甸的各种车辆,我只得打了一辆缅甸的皮卡车上山。驾驶室里的一个年轻人主动爬到了车斗里去,让我坐了他的位置。驾驶室里除司机外,还有一个50多岁的老头和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和我坐在一排,我问他:“你们不是也去参加扫毒的吧?”坐在前排的老头却抢着说:“是的。毒品不禁掉是不行的了。”问他们是哪一个单位的,小伙子说:“邦康电力公司的。他是我们的爹老倌,是邦康电力公司的经理。”原来这是一家人,算是当地的上层人家了,他们公司的信笺纸我在昆明时就看见了。

  我问老头,禁种罂粟后,他们的政府和老百姓怎么办。他说:“组织老百姓种粮食呗。这些地方是可以种苞谷、洋芋、燕麦的。实在困难的,政府会给一些帮助,比如给点种子,给点钱。总之要想办法让老百姓有饭吃。”我又问了一个问题:“电力公司是不是你们自己家的私产?”老头说,不,公司是属于政府的,当然也有一些私人的股份。更加细致的,他没有再说。皮卡车已经爬完坡,在没有坡度的土路上前行,突然出现了一个处于两个平缓、低矮山头之中的垭口,前面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盛大的现场会会场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中缅联合扫毒行动现场会将在这里隆重召开。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2



第三章 超乎想象的扫毒现场大会(1)

这时是下午3点钟,皮卡车从垭口里穿越出来后,青翠的树林被甩在了身后,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一个新天地:紧接着树林往前去、往两边去,满眼全是罂粟地,土路从罂粟地中间往前插去,从我们面前开始,路上面和两边的罂粟地里停满了包括摩托车在内的各种机动车辆,五步一哨,三步一岗,到处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一直到前方400米开外的云天之中。云天下面是三足鼎立的三座土山包,它们的表面积都相当宽大,全都是罂粟地,它们合起来,是这一带群山的制高点,其他群山的制高点在远处的云天之下。

  这里的具体地名是:佤邦首府邦康特区荣丁乡英国塔。我立即要求在这里下车,一路拍着相片向会场中心走过去。

  1885年,缅甸沦为英帝国殖民地后,英殖*义者把罂粟播种到了佤邦及其他一些地方的土地上。这里的三座土山包中,最高的那座顶部有一片古老的西式塔群,在一座像是教堂的庞大方形平顶建筑物的后面耸立着。这是英国人到这里后修建的,现在正好作为那一段罪恶历史的见证物。塔群旁边的另一座山包上,有两株枝繁叶茂的古榕树。塔群对面的山头较为平坦,大会主席台就与塔群面对面安排在这里。

  主席台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层蓝布,后面扯起一块巨大的蓝布权当后墙,其余三方空着,前方两根立柱上用中国字写着一副对联:“根除毒源造福人类;发展替代振兴佤邦。”上方的横柱上写着横批:“联合扫毒现场大会”。台上左右两个前角上各有一个发言台,主席台的主要位置上是两排领导座位,桌上铺着红布,那里坐了20来个人,佤联军总司令鲍有祥和中国思茅市禁毒委副主任谢丕坤坐在前排正中。主席台外面地面上的左右两侧是贵宾席,前面的地面上是几十个记者席,记者席的后面就是那条土路,土路后面是参会的群众,他们在满是枯萎罂粟的坡地里或站或蹲,密密麻麻地一直挤满到了塔群跟前和两棵巨树下面,还有数百名背枪的士兵列队站在土路延伸而去的方向上。台子上空从前向后拉着不少绳子,绳子上系满了小彩旗,会场沿主席台和贵宾席的外围还到处插了一些大点的彩旗,把现场气氛渲染得更加热烈。

  我赶到主席台前时,主持人已经在讲话了,他用中国云南方言介绍说,参加今天扫毒大会的有缅甸政府,联合国禁毒署,联合国粮食计划署,中国云南省禁毒委和思茅市、临沧市、西双版纳州禁毒委,缅甸掸邦第四特区和佤邦的官员,还有佤邦机关、部队、学校的2300人,附近自发参加的荣丁乡等地的群众2400人,总人数约为5000人。然后,一位女士用缅文进行了翻译。

  在两棵巨树下,枯干了正在自行腐烂的罂粟植株已被踩得所剩无几,群众面前的罂粟地里是用架子架好的10口大铁锅,里面满满地盛着海洛因和冰毒,每一口铁锅前矗立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铁锅队列前面的路边上插着一块牌子,上面用中国字写着:“今天,佤邦政府公开销毁毒品112?5千克;公开铲除罂粟383亩。2005年3月6日”。在那排士兵的背后插着相似的牌子,只是上面写的是缅文,可能就是同一内容。

主持人接着说,由于佤邦联合党中央总书记、佤邦政府主席、佤邦联合军总司令鲍有祥身体不适,所以,他特意委托佤邦政府副主席肖明亮在今天的联合扫毒大会上讲话。鲍有祥安静地坐着,对记者的镜头和闪光灯好像不太在意,虽然面前摆着矿泉水,但他还是顾自用一只小小的杯子从自己的保温瓶里倒出颜色像茶水的饮料来喝。他是佤族,但看起来跟大多数矮小结实的佤族人有所不同,他长得比较魁梧,阔头大耳的,大大的嘴唇很有轮廓,上唇的唇线像个倒放在那里的英文字母“W”,宽敞的前额上歪垂着一小撮头发,目光犀利,不怒自威,算得上一表人才。这种气质来自四、五十年的战火洗礼,也有可能来自祖上的遗传,因为他家祖上是当地佤族的一个头人。他的穿着很朴素,总共套着4件衣服,从外到内依次是:棕色布料拉链夹克,深色鸡心领毛衣,白衬衫,浅色T恤衫。他的心灵好像不在现场会上,更多时候是忧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粗大的倒“八”字眉拧着,若有所思,有时垂着头,有时看向别的地方,偶尔与坐在右边的谢丕坤交谈两句。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3



第三章 超乎想象的扫毒现场大会(2)

肖明亮是当地的佤族,精精瘦瘦的一个人,厚厚的浅色棉布衬衫里面套着灰色的T恤衫,衬衫的袖口扣着扣子,头发向后向右侧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是佤族特有的黝黑色,带着佤邦人共同的忧郁,讲话的声音很响亮,也很有力量,流利的云南汉语方言带着浓郁的佤族腔调,使得他的讲话出现了唱歌的色彩,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他说——

  众所周知,罂粟是1885年缅甸沦为英帝国殖民地后,由英殖*义者带进佤邦的,我们面前的这座塔就是历史的见证。所以,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联合扫毒现场大会,就是为了彻底铲除英国殖*义者留给佤邦并使佤邦人民深受其害的毒瘤。在佤邦种植罂粟的一百多年的历史过程中,群众不了解鸦片的毒性,反而把它当作主要的经济来源,用其维持着最低的生活。而且不少百姓还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社会生产力被大大削弱,严重阻碍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1989年,缅甸第二特区(佤邦)脱离缅共后,联合党中央和佤邦政府就充分意识到毒品不仅毒害了世界人民,同时也毒害了佤邦人民,决心把根除罂粟种植作为一项历史使命来完成,适时制定了“逐年减种,最后达到根除”和“用15—20年时间实现罂粟禁种”的禁毒政策。并于1990年8月发布了《佤邦对禁种、根除大烟的策略与措施》文件;于1991年6月颁布了《禁毒通令》;于1994年7月作出了《关于加强佤邦地区毒品管理的若干决定》,组建了毒品管制委员会;于1995年5月作出了《关于在佤邦的部分地区实现三年无毒区的行动计划》。1997年佤邦联合党庄严地向世界做出了“公元2005年全佤邦实现无毒源区”的承诺。在这些方针、政策的指引下,自1992的2月1日至今,全邦共烧毁毒品加工窝点6处,价值1?2亿美元;在实行逐年分片减种的过程中,强行铲除罂粟苗5000余亩,减种面积达70多万亩,使罂粟种植面积由1989年的100万亩减至现在的30万亩。

为了解决罂粟禁种后群众的生活问题,佤邦政府在发展经济、替代种植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于1999年11月至2002年3月,将北部8万余名烟农移民到自然条件较好的南部地区,开发农业生产;替代种植方面,共种下橡胶11万亩,龙眼、荔枝、茶叶24万亩,柚木4万余亩;工矿业方面,已初见成效的有弄尼锡矿厂、金厂矿山、宏邦酒厂、佤邦烟厂、纸浆厂和宏邦养殖场等;能源开发方面,由原来的1座电站,装机容量仅40个千瓦,发展为现在的7座电站,装机容量达13950个千瓦;交通建设方面,交通干线由原来的300公里发展为现在的3000余公里;文教方面,学校由原来的20所发展为现在的361所,在校学生也由原来的480人发展为今天的28785人;医药卫生方面,由原来的4个医院发展为今天的20个医院、31个诊所;16年来,群众生活水平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农民收入由原来的年人均300元人民币,发展到今天的800元,口粮由原来的年人均够吃6个月,已发展到够吃8个月。

  以上这些方面的发展,为佤邦2005年6月实现无毒源区后群众的生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今天举行这次活动,是为了再次向世人表明佤邦的禁毒决心,是实现2005年后佤邦成为无毒源区这一目标的前奏曲,是缅中禁毒部门合作的结晶。佤邦实现无毒源区以后,将做到无罂粟种植、无鸦片加工、无鸦片交易,欢迎各位朋友监督。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3

第三章 超乎想象的扫毒现场大会(3)

佤邦实现无毒源区后,群众的生活将受到极大影响,希望联邦政府、联合国禁毒署、联合国粮食署、中国政府和国际社会继续给予资金、物资、技术上的大力支持和帮助,在群众的生产、生活问题上,帮助我们佤邦人民度过这个历史性难关,对大家的帮助,我们将永世不忘。

  他的讲话通过翻译变成了缅语。之后,中国思茅市禁毒委副主任谢丕坤作了简短的讲话。他说:“我们近几年一直帮助缅甸掸邦第二特区开展替代种植,而且富有成效,以后我们还会进一步加大力度。”接下来,联合国禁毒和犯罪问题办事处驻缅甸国家代表约翰·陆克·拉玛惠开始用英语讲话,他讲得很有分寸,既切中要害,又不得罪人,很有感染力:

  今天举行的仪式虽小,但意义重大,标志着缅甸掸邦第二特区与中国和缅甸政府在禁毒执法方面的有力合作,联合国禁毒和犯罪问题办事处期待着这种合作关系能在打击跨境犯罪组织的工作中,进一步得到扩大和加强。

我们知道,今年,漫长的禁毒工作进入了关键时刻。由于声誉问题,特区政府于1990年制定了禁毒计划。我们也没有忘记1994年的一次会议,在会上佤邦领导向考察团的官员承诺,将勐冒县公明山区发展成为无毒源区,并且实现了这个诺言。今年6月,这个承诺将扩展至整个佤邦地区。

  佤邦领导和人民面临许多挑战,毒品大概只是其中之一,但这也是最大的一个问题。它直接与佤邦在地区及国际社会的形象相联系,并且关系到佤邦是否能成为国际社会的一分子的问题。毒品问题又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一切都应在这个时代结束了。国际社会期待着佤邦兑现承诺。

  联合国禁毒和犯罪问题办事处也将积极敦促国际社会采取措施,而不是保持缄默或行动迟缓。在加强执法力度的同时,也要公平、可预见及透明。这个世界不能只是躲在事实背后,对情况指指点点,而不是积极投身其中,为改变这种状况做出有建设性的可持续发展的贡献。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禁毒工作中,我们也学到一些成功以及失败的经验。因此,国际社会提供替代种植援助的同时,应提供相应措施为极度贫困的村民解决生计问题。

  请允许我结束这次言简意赅的讲话。执法和替代项目应携手并进。没有执法力度,罪犯将逍遥法外,没有替代种植为百姓造福,为禁毒所付出的努力将无法长久持续。

  这里有很多事情确实是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我边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讲话,边到处找镜头,又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穿着军服,腋下挂着一把大手枪,左臂上套着红袖标,上面写着“执勤”*字,肩膀上斜背着一个黑包,包在屁股上一拍一拍,手里拿着一台袖珍摄像机,这里那里地与众多记者们抢拍镜头。她是战地记者吗?我不止一次想抢拍一个她的镜头,但她总是很警觉地躲开了,更是无法接近她。

  在各方代表冗长的讲话中间,我还不时地抽身满场乱跑,去抓拍更多在我看来是十分新鲜的镜头。主席台背后的空地上停放着几十辆吉普车,可能是领导和贵客的车,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这里警戒。有几名士兵把钢盔摘下来放在一边,抱着冲锋枪在吃盒饭,我把照相机对着一个正在大口吃饭的士兵,他立即停止了吃饭,非常恼火地把头摆来摆去的,把颈骨搬得“咔咔”响,他想发作了,但他还是征求意见似的看着旁边的战友,战友没有理他,所以他没有发作,但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停止了吃饭,我赶紧走开了。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4
第三章 超乎想象的扫毒现场大会(4)

主席台对面和侧面的很多群众和士兵手里拿着长竹片,有的拿着长刀片,可能是用来铲断罂粟的。旁边枯干的罂粟丛中,有一个像是村民的青年汉子孤零零地蹲在地埂上,阴郁地望着远处发呆,今天要铲掉的罂粟,是不是有他家的一块?他也许在想着明年的生活该怎么办吧?我爬到古旧破落的塔群跟前,看到4个村民在塔脚下打扑克,有人在建筑物围廊里吃着自带的午饭,有几个小姑娘在从一个塔上跳到另一个塔上跳着玩。我回身俯瞰着大会主席台,那里的无数彩旗在风中飘扬,我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把很多事情都忘了,这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晴开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听见主持人在用云南汉语方言讲:“……今天将铲除的罂粟苗共有383亩,涉及烟农46户,人口261人;将烧毁的毒品共有112?5千克,其中海洛因35千克,冰毒77?5千克。下面请贵宾和领导点火烧毁毒品。烧毁毒品后,请各单位、各部队按照划分好的地盘进地去铲除罂粟。铲完罂粟后,晚上鲍总在美心宾馆宴请参加大会的贵宾,请各单位处以上干部陪贵宾共进晚餐……”

  随着指挥人员一声令下,缅甸中央政府代表和缅甸掸邦第二特区的士兵、群众、官员和中国云南省的有关代表及有关国际组织代表开始点燃火把焚烧盛放在10口大铁锅里的毒品。见火势不够猛,几名士兵不停地用水瓢往铁锅里倒煤油。风一吹火势猛地大了起来,火舌忽东忽西地乱蹿,现场一时烟雾腾腾。我在现场看到,在烧毁毒品处,不但烧毁了毒品,一些制取鸦片的工具也被付之一炬。

  火势未减,指挥人员又是一声令下,事先准备好的士兵、群众、官员们举起长刀、竹片,呼叫着奔向附近的山坡上,开始铲除田地里的罂粟,山野里到处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折断罂粟的响声。原来,在土路继续延伸而去的那个方向,山坡上有着更多的罂粟地,这里的罂粟比现场会所在地的长得好多了,又密又高,一大片一大片的,早已经没有花了,肥大的叶子正在发黄,但有很多罂粟果还是青色的。不过,我看到它们身上都有了划痕,这是被收获过了的标志。所以刚才主持人和肖明亮讲话里提到的铲除“罂粟苗”是不恰当的,开花之前的植株才叫苗。

  我这才若有所思起来:难怪铲除活动进行得这样顺利,没有发生老百姓哭天喊地的纠缠事件。据过去参加铲除真正罂粟苗活动的记者报道,铲除活动正在兴头上时,一些衣衫褴褛的烟农会冲到你跟前跪下,涕泪齐下,苦苦哀求,说这是一家老小一年的衣食饭碗,是一年的全部指望,所以千万不能毁了,要是不给一条生路,那就干脆先把一家老小全部打死。这些言行往往会让铲烟者陡然间豪情顿失。

  人多力量大,在附近几个山坡上的罂粟地中,大家奋力举起工具把罂粟一砍两段,随着队伍的向前推进,用不了多长时间,刚才还果实累累的罂粟就被一扫而光,罂粟地转眼间一片狼藉。一位前来观看的缅甸群众说,明年这里就不会有罂粟了,要种上农作物了。很多人拾了一些长得好的罂粟果拿在手里,余兴难消地纷纷离去。我又看见了那个漂亮而奇特的“战地记者”女孩,她忧郁而安静地独自在那里拾起她认为好看的罂粟果,她是那样的纯净优雅,很难相信,她就是“毒品王国”的一分子,是吃着由毒品换来的粮食长大的。一旦把镜头对准她,她就会像是浑身都长了眼睛一样马上感觉到,然后站起来轻快地走开去了。

随着兴奋的人流回到会场上,10口铁锅里还在熊熊地燃烧着,我们几个中国过去的记者约定在铁锅旁边安排一场采访。这时我才又想起一件事:烧毁毒品和铲除罂粟,都没有鲍有祥的影子,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神秘地退走了。

  采访中,云南省禁毒委员会办公室国际合作处处长王其华说,中国思茅市和缅甸掸邦第二特区联合在当地焚烧毒品和铲除罂粟还是第一次,我们认为,缅甸掸邦第二特区政府承诺2005年6月后全境禁种罂粟任务还是十分艰巨,我们表示关注,并积极开展相关合作,促其实现承诺目标。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5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1)

1?夕阳下零碎的愿望和零碎的邦康城

  除了留下“打扫战场”的工作人员外,我们从昆明去的这伙人差不多是最后才下山的。这时候是下午6点钟的样子,夕阳灰蒙蒙地撒在群山的一个侧面上。我有一种感觉,在这深广的群山中,什么也没有,除了永邦寨外,再也见不到别的村庄了。那么大那么多的山,佤邦的村庄到底是在哪里呢?我很担心我这次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当时还不知道会有别的安排,我以为这次出国就这样收场了,吃过晚饭就要回到祖国去了,心里空着很大很大的一块。

  我特别想看看佤邦自己出的书刊和报纸,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看自己的,顺便收集一些佤邦的资料。一个人对什么太着迷就会显得过于天真,甚至出洋相,我忧心地问驾驶员小李说:“到城里的时候能不能弯一下,我想到书店买几本书。”小李是个不轻易说肯定话的人,他轻易地回答说:“这事要问问领导。”同车的一位记者说:“开玩笑!这是车队,你想停就停?”我退一步说话:“那么,在路边碰到书店的时候可不可以停一分钟?”过了一会儿小李才说:“还是问问领导吧。”同车的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我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执迷不悟地说:“能不能请示一下领导,让别的车先走,我们在邦康多留一阵子?”那位记者忍不住一针见血地笑起来,他说:“过境的时候为什么要给每辆车贴一个号码?还问你车里有几个人?意思就是过来几辆车,就得回去几辆车,什么顺序进来的,出去也得是什么顺序,出去的时候还要点人头的。”我说:“问你车里有几个人是为了发贵宾证。”那个记者生气地说:“随你怎么想。”然后没有人再理我了。我在想,进来的时候是18辆车,别的都哗哗地开走了,现在不是只剩下我们昆明的两辆和临沧的两辆了吗?

  车在盘山路上往山下呼啸而去,过了一会儿我又提了一个要求:“跟董局联系一下,待会儿到了可以拍到邦康全景的位置上停一下,拍一张照片。”同车的是电视记者,小李是摄影爱好者,我们的领队董胜副局长也喜欢拍照片,我想这个要求应该是行得通的。一个记者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和请示,机器里传来了董胜的回答:“很好,很好!”

  邦康城就在这大山脚下,时隐时现地看到它的影子已经好一会儿了,但是位置不太理想,上山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一直在考虑找一个合适的地点照相。在对讲机里进行了几次简短的商量后,前面董胜他们的车子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停下了。山坡很陡,透过眼前的树梢,邦康城就在坡下不远的地方,直线距离可能有一公里。

邦康城全景和庞大的泰式佛塔

  正是吃晚饭之前,很多人家肯定正在烧火做饭,所以城里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看这样子,它很小,相当于中国云南的一个比较小的县城,或者是相当于云南的一个比较大的乡镇街子。我看到,只有一条街道比较宽敞,一直穿过了整个城区,别的街道就不多了,而且零碎。房屋的建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零零碎碎的一个个小单元堆挤在一起,组成了邦康城。城区只是一小块,地势并不算平坦,但除此之外,我自从进入佤邦以来,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一块平地,哪怕只是巴掌大的一块。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2)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性建筑物的话,那它一定就是矗立在城中的那座庞大的尖形泰式佛塔,第一眼就看见它了,它建在一个高出城市房屋许多的有着杂树林的土包顶部,在邦康城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肯定就是城中最大最高的建筑物,据说它是缅甸国第二大佛塔。邦康城还有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是城边上的一座圆圆的土山,上面全是人工种下的橡胶树,从山脚到山顶,一圈圈环绕着,像美术图案一样,相当好看。据说这是鲍有祥搞的一个替代种植样板,在佤邦是很有名的。

  2?主角请假的盛大晚宴

  我们直接开车到了美心宾馆,鲍有祥为大家准备的晚宴正要开始。这个宾馆是鲍有祥自己开的,之所以取名为“美心”,是因为酒店总经理的夫人名叫美心,总经理是鲍有祥二夫人谢国芬的娘家亲人。这是邦康历史上的第一家有点档次的宾馆,经过豪华的门楼进入里面,可以看到各个地方花木茂盛,像别墅一样,有四栋主楼,其中一栋是四层,别的是三层,邦康主要的大型接待活动都安排在这里,有点“国宾馆”的意味在里面。

  美心宾馆

  大餐厅里近百张饭桌差不多都坐满了人,人声喧天。领导被人直接领走,到了最里面的舞台跟前,我们几个记者和随从人员被安排在离开舞台不远的一张桌子上。这时有些人在开始顾自吃起来了。站在台子上的主持人还是现场会上的那一个人,翻译也还是那个女人。主持人对着麦克风向来宾们打了招呼后说:“我这里有一张请假条,是鲍有祥主席亲自写的,他委托我向在座的各位请一个假。”他把这张请假条照着念了一遍,意思是他由于身体状态很不好,实在无法陪大家吃这顿饭了,所以全权委托肖明亮副主席代他招呼各位客人,请大家原谅他。然后,又是那个女人跟着他把这些云南汉语方言翻译成了缅语。

  肖明亮上台讲话时,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开始埋头吃起饭来,把他置之度外了。我觉得很尴尬,这似乎是太不礼貌了,主人都还没有“吹哨子”宣布开干,大家就毫不客气地顾自干起来了,而主人和翻译还在口干舌燥地向客人讲着礼节性的客套话。当他好不容易讲完话举起酒杯喊“干杯”时,好多人还是在埋头干饭,没有响应他。我心里很不舒服,一时之间感到哭笑不得。

  菜的做法和样式跟中国一般宾馆里的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些凉了,吃起来觉出了油腥味。我提前结束了,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看天空,天空一片晴朗。我很想出去到街上转转,但是谁知道车队什么时候走呢?所以我努力放弃了这种想法,静静地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休息。

  不一会儿,我的心情又被搅动起来,因为我看到思茅、版纳等地的人纷纷招呼着上了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了,而董胜正在跟佤邦对外关系部的赵岩纳部长讲着话:“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有14个人……”这简直是太好了!

等把房间定下来后,我回到院落里看见董胜正在用英语跟赵部长、联合国粮食计划署的刘大耕以及联合国禁毒与问题办事处驻缅甸国家代表约翰·陆克·拉玛惠聊天。他们讲话出现短暂中断时,我立即插了进去:“董局,我出去转转,行不行?”他回头去看佤邦的一个穿军服的瘦瘦的老头,老头说:“没得事,不会有什么事,万一有什么事,你打我们的电话。”董胜这才说:“去转转嘛,不要走远了。”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3)

3?令人费解的书店·非常的首领

  一个同行的记者跟我一起去逛街,我们花两元人民币打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让他拉着我们在邦康最热闹的地方跑一下。没有超出5分钟,已经转完了,街上行人稀少,街两边的铺面冷清。我们让车夫直接把我们送到书店去。这是邦康唯一的一家书店,名叫“邮政书店”。只有两间小屋子,外面的屋子里全是中国报刊亭里出售的那些时尚和流行类的杂志和少量武侠小说一类的杂书,里面一间里则全是中国音像店里出售的那些影碟和录像带。

  我直接向卖书的小姑娘打听佤邦出的书都放在哪里。她说没有佤邦出的书,佤邦出不了书。我说:“哪怕你们出的一张过期了的报纸也行。”她却说:“我们也是中国人。”我不死心,再问,她才跑进后门去喊老板来。老板是一个中国小伙子,他走进里面一间屋,从一个小柜台里拿出两本书来,一本是《金三角之星》,是佤邦人写的关于鲍有祥的有些简单的采访纪实,一本是《佤邦基本法》。

  我翻了翻,说:“两本我都要,别的还有什么吗?什么都行,只要是佤邦自己出的。”老板指着那个小柜台说,没有了,有的全部在这里了。我看到里面还有几期《佤邦教育》杂志,是月刊,拿起来翻了翻,里面什么内容都有,是一本综合性很强的刊物,我每期各要了一本。后来我才打听清楚,文字宣传和出版方面,佤邦只有一个出版社:佤邦教育出版社,零星出过几本书;只有一份报刊:《佤邦教育》,2004年9月才创刊,主办单位是佤邦联合党政工部。以上书刊都要拿到中国去照排和印刷。可见他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同时也可见他们的现代文明程度之低到了何种地步。

  据说,《佤邦教育》是佤邦联合军副总司令兼总参谋长李自如倡导创办的,由他本人任总监,肖明亮任顾问,政工部部长闫生炳任总编辑。2005年的第2期,封面和封底都是李自如的满幅照片,内页开头的十几页都是关于李自如的文章和图片。因为这位佤邦的顶梁柱于2005年1月8日因心肌梗塞去世了,让风雨飘摇中的鲍有祥顿感“何人与吾分忧”的悲凉和孤独。由佤邦联合党中央委员会、佤邦人民政府和佤邦联合军总部联合发布的关于李自如的《讣告》中有这么一段:“李自如同志的不幸去世,是我党、我军的一个巨大损失,我们为失去一个好领导、好战友而感到万分悲痛。我们要把悲痛化为力量,紧密团结在以鲍有祥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周围,更加勤奋工作,把佤邦建设得更加美好以告慰先烈的亡灵。”

  《佤邦教育》封面上的李自如照片

  这二人之间的奇特关系及非凡友谊,我大致知道一些。鲍有祥是北佤地区几支游击队中叱咤风云的领导人之一,他与别的游击队领导商议后率部参加了缅共的人民军。但由于缅共中央里的大缅族主义很强烈,其他少数民族干部得不到重用,有胆有识、一表人才、富有传奇色彩的鲍有祥也不例外,由游击大队副大队长升至营长后就被卡死了,纵有凌云之志也是无计可施。  

与鲍有祥共事过一阵子的李自如由于军事才华出众升任人民军中部军区司令员,他认为鲍有祥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上下活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提为自己的副手,当了副司令。1989年,缅共人心涣散,东北军区的司令彭家声率先脱离了缅共独立,当了“果敢王”。李自如假意请假回到老家中国云南腾冲休息,鲍有祥和赵尼来乘机发动兵变,夺取了缅共中央的领导权,建立了佤邦。他感念上司的恩情,也需要李自如来扶持,所以反复邀请,请李自如出山相助。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6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4)

在这时局不稳,人心动荡的关键时刻,李自如同意出手相助,因为中部军区的将士们最终还是要他才能够完全摆得平。但他主动要求,反过来当了鲍有祥的副手。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一,他不是发动兵变夺取大权的有功之人;二,佤邦毕竟是以佤族为主的地方,他不再适合做场面上的老大了,只有在一个幕后的位置上才能放得稳他,他也才能像诸葛亮丞相一样发挥无与伦比的作用。

  果然,尽管李自如是汉族,但鲍有祥对他是无比尊敬和倚重,形成了佤邦的政治风景:鲍有祥活跃在前台当一把手,李自如策划于后台当大管家和主心骨,一唱一和,成为佤邦的权力核心。后来李自如又为佤联军制定了“901飞行计划”,并亲自任前线总指挥,使用“剥皮穿心”等毒招,灭掉了坤沙集团,将佤邦领土扩大了一倍,并打通了毒品销售的南部通道。当佤联军那位功高盖主想搞分裂的独立团团长魏赛堂正要有所动作时,李自如沉着冷静,精心谋划,不费一枪一弹就粉碎了这一严重威胁,为佤邦的和平发展又写下了重重的一笔。

  所以,作为“邦刊”的《佤邦教育》的这期杂志上用大版面全面刊登了李自如的生平事迹和《李自如同志追悼会在邦康举行——佤邦中央领导鲍有祥、肖明亮、鲍有谊、布来康、岩伦、赵文光等以及缅甸联邦政府代表、联合国与国际组织代表、友好和平组织代表、李自如同志的生前好友、佤邦各界军民等上万人出席追悼大会,沉痛悼念李自如同志》以及全邦人民《长歌当哭,万民仰止》的追悼活动。文章中说:“李自如同志的遗像安放在灵堂正中央,两旁摆放着鲜花翠柏。会场两侧分别悬挂着一幅黑布做成的横幅,上面分别写着:‘李自如同志永垂不朽’‘李自如同志永远活在人民心中’。运动场上的旗杆降下半旗。”

  我翻了翻,觉得这份杂志太有特点了,是一份有价值的杂志,所以,我把能够找到的几期全都买下来了。

 4?奇怪的通讯地址·“持证上岗”的小姐

  我问老板,他们的书刊是从哪里进来的,他说是从中国的邮政局订阅的,他们这边不通邮路,寄信要通过中国的邮政局。邦康在中国孟连县勐阿邮政所设了一个专门信箱,如果我们要写信给他,写“中国云南省思茅市孟连县勐阿105号信箱邦康邮政书店收”就可以,邮政编码是孟连县勐阿乡的665803。

  后来我才弄明白,佤邦各地的邮政通信除了都要使用中国邮政网外,别的地方都不一样。比如勐冒县收寄信要通过临沧市沧源县永和邮政所。这里可能是佤邦地区最早有邮政的地方了。据说,1973年前,该县境范围内无任何邮政业务,地方政府的信息传递靠驻军设立的电台联络,民间则靠私人相互传递转交。1973年,由缅共人民军081部队创立08信箱。08信箱创立时设于中国边寨的永和,主要负责传递邮件、包裹、电报、报纸杂志等,具体由外事管理员负责,下设1名交接员。1989年4月17日,佤邦脱离缅共领导后,081部队被撤销,原设立的08信箱仍保留下来,并移到县城农贸市场内,归勐冒县委管理,邮差2人,每街传发一次邮件,邮编为677400—08信箱,邮路和业务范围均无任何变化。对承办政府的各种邮件、电报、报纸杂志实行免费,私人信件则按中国国内普通邮件标准收取费用。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5)

而紧挨着勐冒、过去还属于勐冒县的南邓特区的通讯地址则又是:中国云南省临沧市沧源县芒卡乡邮电所转佤邦南邓特区,邮政编码是芒卡乡的677412。

  买了书,我们步行往回走,拐一个弯就到了宝石街。这条街很短,但是很宽,机动车道两边有花台,花台外边的人行道都宽得足以开汽车,我们入住的美心宾馆就在前面。街对面有两间门面挂着珠帘和红布,里面的彩灯迷离,我们才向那里望了一眼,一个年轻女子便立即向我们招手,边招手边跑过街来,硬要叫我们去玩:“好玩得很!姑娘很漂亮,什么样的都有!包你们满意!”我们顺口打听道:“要多少钱呢?”她说:“吃快餐200块,包夜400块。走,赶紧去挑一个吧。”她说的当然是人民币,人民币是这里的通用货币。

  我们故意跟她讲价钱:“人家都才50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高?”她生气地说:“50块你们去干路边站着的那种有性病的下三烂!”我们继续说:“你们这里的姑娘就没有性病吗?”她肯定地说:“我们这是什么档次!经常要检查的,相当安全的。走,快进去挑一个吧。”

  这种按摩院和歌舞厅一类的性服务场所在邦康不少,在当地是合法的,据说,为了防范性病传播,管理部门还要求小姐定期到医院检查身体,体检合格的发给健康证,有证的就“持证上岗”。据说这是为了搞活经济,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以便吸引外资和游客。

  我们问得差不多了,转身就要走,但她立即给了我们一张红色的名片,正面印着:“经理:小妹”,下边是手机号码,说明24小时开张,背面完*骨地印着好多种性服务的内容。她在我们背后追着说:“有空就来,啊?”

5?混乱不清的国际电话和国内电话

  回到房间里,与我同屋的新华社记者王长山正在写电稿。我打算洗一个澡,但看到浴盆里积垢甚多,十分恶心,甚至不敢站在里面冲淋浴。但我自己的身上也实在是太脏了,在雨后的罂粟地里扑腾了半天,皮鞋和裤脚上糊上了厚厚的泥巴,身子上是一身汗味,很有必要洗一下。洗脸盆下面是漏水的,龙头一打开水就漏了一地。后来我发现浴盆对面的墙壁上方有一个水龙头,它的下方有两个手柄,我试了试,居然是一处淋浴设施,不用去浴盆里,站在地板上就可以冲澡。冲过澡后,我用浴盆里的软管水龙头把皮鞋外部冲洗了一遍,地板上很快就汪起了浑浊的泥水。

  王长山拿着手提电脑要去外面发电稿,让我当一下临时保镖。在我们住房对面一栋楼的大厅里,王长山把宾馆服务台的电话线插进了他的电脑,他用的是新华社的专网,速度相当快,传了一条消息和几张照片,只花了19分钟,要是用互联网,起码得花两个小时。服务员用电话请示了老板,每分钟按1元钱收费。这不是严格按照长途电话计费的,只是他们估摸着收取的。

  邦康的电话是从中国思茅市接过来的,使用的是思茅的区号0879,打北京长途算是中国的国内长途,而不是国际长途。后来我们到了佤邦北部的勐冒县,发觉那里的电话则是从中国临沧市接过去的,区号是临沧的区号0883。我使用的手机是中国联通,在邦康和勐冒都没有信号,他们使用的移动电话是*通讯公司的网络,在邦康和勐冒的街上就有标明是“*通讯”的营业部。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7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6)

6?不小心步入师长家里

  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了天亮前。说的是8点钟下去吃早点,但现在还是6点半,可是我睡不住了,我要抓紧一分一秒去街上转。洗完脸时天几乎是大亮了,我住的是三楼,我走到设在楼一侧的楼梯拐角上,看着城外不远处的青山,听见鸟声鸟语不绝于耳,看见空中群燕翻飞,空气清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毒品王国”?一点也不像啊。

  出了宾馆大门,向右走,经过邦康银行和一家宝石店后,几分钟我就走完了宝石街,又向右拐进了我们在山上看见的那条最长的大街,街名好像叫将军路。我又一次看到路边上立着一块巨大的宣传广告牌,有一般房间的一面墙那么大,上面是佤邦排名在前五位的领导人的肖像:赵尼来、鲍有祥、李自如、肖明亮,还有一位军人,我不知道是谁。背景是一个水库大坝,上面用中文字写了一句口号:“发展交通能源,建设美好家园。”也有缅文,可能是这句口号的译文。

  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过去,几条狗在路上跑过来跑过去,我心里有一丝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咬我一下呢?但还好,它们没有。有两家好像是卖米线的铺面已经开了,但还没有顾客。

  街边上立着的一幅宣传画上有3个人: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一位老者举着小调羹在喂孩子吃药。我已经知道了,这位老者就是鲍有祥总司令。底版上的文字是:“为了你孩子的健康请按时进行免疫接种”“无国界卫生组织佤邦项目”。

  我对这里的城市单元结构很是不明白,我看见面街有很多单独的大铁门,里面是一个庭院,院里一般都有两座以上的两层楼房和一两栋平房,当街一面,一般都是好几间铺面,这些铺面里一般都是中国人在做生意。如果这是一家人,那显得过大了,如果是一个单位或公司,但它门口又没有挂招牌。它们就是我在山上看邦康全景时看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很多挤在一起形成邦康城的小单元。

  忍不住好奇,我带着冒它一次险的念头走进了一个院子里,它面街是一座两层的大楼房,一楼朝外全是铺面,里面还有一座两层的大楼房,有20来个房间,它的对面是一排平房,是火房和物资房。最里面是一个可以放好几辆车的车库,有一个不到20岁的小伙子在洗车。左边的角落里有一个水房,水房边上是个大大的外露的水泥水池,水池前面的墙面上安着几个水龙头,几个当地妇女和半大孩子在那里洗脸。

  我走到最里面,到了那个洗车的小伙子跟前,问他:“这里是什么单位?”他的汉话说得生,他说:“不是什么单位。”我发觉自己的汉话也说得不怎么样了:“不是什么单位,那是什么?”他说:“是×××师长家。”师长的名字我无法听清楚,我紧追不放:“师长在这里办公吗?”他说:“办的。有人办事就来这里找他。但他的办公处在别处,不在这里。”“在哪里呢?”“在别处。”我一下子不知道问什么了,所以停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个话题,指着那些洗脸的人:“那些人是什么人?”“是师长家的人,和亲戚。”

  我看到火房里一个男人在大大的灶台上生火,我想,他马上该做一大帮人的早饭了。

佤联军下面的建制,除了南部军区(也就是171军区)比较大比较重要外,鲍总司令手下就只有3个师,你想想,这个师长在佤邦该算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听说那里有权势的男人都要讨好多个老婆,那么,这个师长讨了几个老婆呢?这些老婆都住在这个院子里,还是每个老婆就有一个类似这样的院子呢?这些我一时都不好再问了。所以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呢?你是什么人?”他一边洗车一边说:“我是在这里上班的,给他家做活。”我边往外走边说:“谢谢你。”他说:“不谢谢。”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7)

7?神秘的鲍有祥来了

  我看了看表,还可以再逛几分钟,就顺着大街又走了一会才折回到宾馆,正好碰上董胜他们下来吃早点。肖明亮、赵岩纳等几个佤邦领导陪我们吃了早点。我以为就要打道回府了,但事实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们被领进了二楼的小会议室里。会议室里两排玻璃面的茶几从进门处一直排到了最里面,档头处横放着一个同样的茶几,与茶几相配套的全是实木椅子,两排椅子背后还各有一排同样的椅子,但没有配茶几。分宾主坐定后,肖明亮和云南省禁毒委副秘书长、省公安厅禁毒局副局长董胜各坐了长排椅的首座,但档头处的两个首要位子还空着。

  会议迟迟没有开始,肖明亮打了几个电话,抽了几支烟,我听见他吩咐别人的一句话:“让电视台的来一下。”过了一阵子,前门和后门处突然各站了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走廊上也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站着。然后有人进来了,里面的人都站了起来,来者是鲍有祥,他直接走到最里面的首要位置,坐在了左边的位子上,右边的那一个任由它空着。

  后来通过了解才知道,这个佤邦首领的大致情况是这样的:鲍有祥,佤族,佤名陆棒,尊称达棒,1949年生于北佤县昆马新寨。在中国沧源县岩丙寨小学读书,“有祥”一名就是中国老师所取。为了与国民党军邱鸿斋部及敌对部落武装对抗,他于1966年开始与堂叔鲍三板、同乡魏尼门等秘密组织成立了昆马游击队,1969年,游击队接受缅甸共产党的领导,整编为缅共人民军502营,鲍有祥任营长。后来在李自如的帮助下,几经奋斗,到1975年9月,鲍有祥升任缅共中央中部军区副司令兼参谋长,到1985年7月当选为缅共中央候补委员。1989年4月17日,他与赵尼来一起组织领导了脱离缅共的兵变,成立了佤邦联合军,并出任联合军总司令。1996年2月,当选为佤邦政府主席兼财政部长,后来又成为佤邦联合党的总书记,集党、政、军、财大权于一身,成了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据我所知,鲍有祥至少有3个夫人。上面提到美心宾馆的经理就是他的二夫人谢国芬的娘家人。三夫人传说是昆明的一个大学生,文文静静的戴副眼镜,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深得鲍有祥的宠爱。有一次,鲍有祥发现自己的军事机密泄露了,他暴跳如雷地进行了追查。卫兵说三夫人曾经进过办公室,他们不敢阻拦。于是怀疑三夫人来路有问题,大怒之下,把一套别墅、一辆豪华车和100万元划给她,从此不再临幸。

  他最重要的夫人是大夫人李仪恒,听说是个贤妻良母,几十年来与鲍有祥风雨同舟,患难与共。鲍有祥带头成立游击队后,成天和敌人打仗,李仪恒在村里发动妇女为她们的男人舂米、做饭、送水。缅共领导时期,鲍有祥率领部队去萨尔温江以西地区打了18年的仗。18年里鲍有祥只是回总部开会时才能到家里看看,家中的事全靠大夫人支撑,她起五更,打黄昏,舂米、煮饭、烤酒、种地,样样都得干。老人的后事,兄弟的婚事和家事,她都得管。她还买了一架缝纫机回来,为别人缝衣服,挣钱买米买盐巴,补贴家用。因此,李仪恒深受家人和乡人们的称赞和敬重。

李仪恒连着生了8个姑娘,没有儿子,总感到是个缺憾,尽管鲍有祥和家人都没有埋怨过她,但当地落后思想严重,她还是深感内疚,坚持让鲍有祥再娶一个夫人,给他生几个儿子。经过政府讨论同意后,鲍有祥娶了二夫人谢国芬。一直在军队和政府里任职的谢国芬为鲍有祥生了两男一女。就这样,两个夫人两地持家,李仪恒主持昆马老家,谢国芬操持邦康新家。这种奇异的现象一直和睦地维持到了现在。当时,听说他们家有4个女儿已成家,4个女儿在新加坡读书。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18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8)

凡是跟鲍有祥打过交道的人都公认,他的性格活泼开朗,胸怀宽广,善于交朋友,人称“鲍(抱)得拢”。如今,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昔日敌对武装的首领,都被他一一请来,让他们组成了佤邦政协,大家前嫌尽弃,坐在一起,共同管理佤邦。因此,他在佤邦各族人民中享有着崇高的威望。

  2002年春节,鲍有祥回到老家昆马时,碰到了一位名叫从尼勐的老人,老人快到80岁了,家里有8口人,3个儿子和媳妇迁到南部地区去了。他家有许多牛马,是当地的富有人家。他对鲍有祥说,他留在家乡,是为了看管这些牛马,听说儿子在南方过得很好,所以他都想去了,只是脱不开身。鲍有祥告诉随同人员说:“从前,扎跌反动武装在这里的时候,从尼勐被迫跟着扎跌走,在扎跌部队里当过几年兵。扎跌兵只会剥削他们,向他们要粮要款,还得给扎跌兵送牛头、牛尾巴。我们胜利后,从尼勐一家又跟联合军走,听佤邦政府的话。”鲍有祥很大度地对从尼勐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是敌人时就打,是朋友时就友好相处。当然,我们还得化敌为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共同建设好佤邦。”

  鲍有祥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说:“鲍有祥是个忠孝两全的人。”他对父母非常尊重和爱戴,父亲去世后,他对母亲更是关怀备至。他说:“我妈妈一辈子很苦,天天干活,把我们弟兄几个养大。现在快100岁了,还有这么好的身体,真是不容易。我们要让她颐养天年。”他让妈妈和他住在一起,便于照顾。哥哥、弟弟都有了自己的家,他要求哥哥、弟弟们至少两三个月就要回来看看母亲。

  另外,平时家里杀猪宰牛,他都要请左邻右舍、前村后寨的老人们来吃饭,一摆就是几十桌。这样的事,一年中有好几次。有一年的冬天,昆马很冷,回家探亲的鲍有祥把勐冒县的100多位孤寡老人请到家里,每人送了一床棉被、一件棉大衣和100元钱。还带领全家老少跪在地上“拜老人”,向老人们连磕三个响头。他说:“尊重老人是一种美德。我是主席,要带头尊老敬老。希望下一代也这样做。”

  因此,当地有人编了一首歌来歌唱鲍有祥:“莱姆山,古老的山/你见证佤邦多少年/过去的苦难说不尽/如今啊,幸福的日子在眼前/莱姆山,古老的山/风风雨雨你看见/佤邦上空一颗星/有祥啊,你照得山地红艳艳。”他们把他当成“救星”了,所以,有人称他为“皇帝”“老人家”,我却亲耳好几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他:“我们的鲍总老倌”。

8?忧心如焚,鲍有祥带病接受采访

  这天早上,中国云南省禁毒部门的领导与鲍有祥举行了一次非正式会谈。云南省禁毒委的副秘书长董胜向鲍有祥问候了病情,鲍有祥说从中国北京治疗回来后好多了,但还是不能太累,一累就挺不住了。董胜对他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后,开始言归正传,将中国三年“禁毒人民战争”的有关内容作了通报。鲍有祥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并说,禁毒的人民战争很好,我们也要学习这些做法,建设和平发展的佤邦。

  董胜还介绍了云南省在打击毒品犯罪方面的情况。董胜说,佤邦与云南是邻居,佤邦的毒情不仅受到双方的极大关注,而且全世界都在关注着。在佤邦开展全面禁毒工作已是刻不容缓,不能慢慢来。在佤邦全面禁毒对双方都有好处,双方的战略目标不约而同,希望佤邦在打击毒品犯罪方面也多与云南合作。鲍表示同意,说佤邦在打击破案方面经验不足,要多向中国学习,并答应今后在打击方面多做一些工作。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9)

董胜补充说,第四特区的禁毒力度相当大,现在已经全面禁种罂粟了,缅甸政府还特意授予第四特区主席林明显一枚勋章,在那里设立了一个禁毒纪念馆。希望鲍总司令多向第四特区学习,为禁毒事业多做贡献。

  鲍有祥忧心忡忡地在美心宾馆接受采访

  会谈中,肖明亮也发了言,他忧心忡忡地说:禁种罂粟,我们决心是很大的,但是,要一下子结束一百多年的罂粟种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佤邦政府和人民都将面临重重困难,需要中国和全世界的帮助和支持。他有些抱怨地说到一件事:前阵联合国答应给佤邦1500万美元搞替代种植,但它在这里设了常驻机构,它自己的工作人员就把其中的大部分消耗掉了。他还说,从缅共时代到现在,对佤邦真心实意地帮助得最多的是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就说现在,佤邦每天的生活物品几乎全都是从中国过来的。没有中国的帮助和支持,佤邦人民将难以生存。所以,佤邦人民对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将永世不忘。

  会谈结束后,董胜说,我们打算向北边穿越佤邦到勐冒去看看。鲍有祥爽快地说:“好啊,去看看吧,让勐冒县的警察局长带你们去。”在座的人都站起来散到了一边,董胜坐到了鲍有祥的身边,轻声跟他讲了几句话,他点了点头。董胜站起来向我们示意了一下,几个记者一下子围到了鲍有祥身边,开始采访他。

  当记者问他,不种罂粟后佤邦将面临什么样的具体困难时,鲍有祥说,佤邦原先种植的罂粟有100万亩,现在减少到了30万亩,今年6月后就要实现全面禁种。但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佤邦有60万人口,禁种罂粟后,将会有约27万人吃不饱肚子,仅粮食缺口每年就有2000吨(何况还要养庞大的军队和政府机构)。在谈到对策时,他说除了需要国际社会在资金、技术和人才方面的支持外,他们也在自力更生搞一些采矿、经商、发展农业项目的开发。

他似乎总是喜欢穿普通布料的夹克上衣,今天换成了一件深色的,衬衣外面套着灰色的毛衣,与昨天相比,最里面少了一件T恤。记者问他如何看待美国把佤邦领导人定为毒枭并在全球通缉一事。他理直气壮地说,佤邦是有毒品,但那是一百多年前英国人带进来的,自从那以后,毒品在佤邦就一直存在,不能把这个责任安在佤邦领导人头上。

  记者问:“美国不仅说你们是毒枭,还说你们不讲*,是恐怖主义。你觉得呢?”

  他的倒八字眉紧紧拧着,脸上凝着沉重的忧郁,大病了一场,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他气愤地说:“美国说我是恐怖主义,我连一个过年时燃放的纸炮都生产不了,我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当恐怖主义?又说我不讲*,其实我就是把那些吸毒又屡教不改的人抓起来劳改罢了,我那是为他们好,一个人吸毒可以危害一家三代人,我不忍心看着不管。旁边有的党派架着机枪‘嗒嗒嗒’地把成十上百的吸毒者扫掉。说实话,我还没有杀过人呢!”他做了一个紧紧抱着机枪疯狂扫射的动作,嘴里发出一长串枪声,样子相当老练,毕竟是玩了四、五十年枪杆子的人了。

  有一个问题是,泰国和美国指称,佤邦南部地区在泰缅边境一线进行大规模的毒品产销活动。鲍有祥气愤难当地对记者说,那完全是污蔑和栽赃陷害,事实上,过去在那里进行大规模毒品产销活动的人是大毒枭坤沙,佤邦在联邦政府的支持下打败了坤沙后,他留下的几股残余武装中,有一股的头领叫约色,这个人坏得很,他当时有2000人,现在发展到了5000人,分成4个旅,就活动在景栋以南、萨尔温江以西和班弄以东地区,总部在景康,其实所有坏事都是他干的。国际上都看到了,我南部地区是已经禁种罂粟了的,那里的罂粟都是约色种的,有人反而在背后支持他,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目的就是要把佤邦搞垮,用心险恶得很。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1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10)

还有一个问题是,钦纽下台后,缅甸军人政府在国际压力下可能对佤邦动武。鲍有祥说,这只是人家的说法,佤邦是缅甸联邦的一个部分,缅甸政府和缅甸人民都是热爱和平的,自己人不会打自己人的,但有一点,我不会去打别人,要是有人真的打我,我会被迫自卫。问他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双方部队在驻防上是不是都有所调动。他说,肯定有,但这都是正常的调整。

  另一个问题有点尖锐:“佤联军与缅甸政府军事实上是一个国家中各自为战的两支军队,您如何看这个问题?”

  鲍有祥有点苦恼地回答说,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国家之中存在两支军队,这对国家的和平和声誉都是不利的。但是,缅甸政府对边疆民族地方历来就采取*和高压政策,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军队就会失去自己的地位,加上我们生存的这块土地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自己的武装你就生存不了,即使你不惹别人,别人也会总想着把你吃掉。所以,佤邦联合党的策略路线是:1、高举和平*的旗帜;2、高举武装自卫的旗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记者问:“禁种罂粟,在老百姓中有两种普遍的认识,一种是认为罂粟是毒品,危害世界人民,让世界人民憎恨,所以不能再种了;一种是认为种罂粟是祖祖辈辈依靠的生存方式,不种就没有饭吃了,所以还是要种。您知不知道哪一种人占多数?”

  鲍有祥肯定地说,前一种人占多数。所以,佤邦禁种罂粟的希望还是大的。但是,种植罂粟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作为一种生产生活方式,已深深扎根于当地社会,要改变它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奏效的。你这里禁种后,本地区内的一部分群众有可能跑到周边允许种植的地方去。烟农的家业很简单,可以将草棚一扔,带着一包火柴、一把锄头、一袋罂粟种子,到新的地方放一把火,烧出一片荒地,撒下种籽即可让罂粟花开遍山野。因此,对禁种工作的长期性、艰巨性和复杂性必须要有充分的认识。

  鲍有祥在谈这个问题时说,会有这种情况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会有少量的人种植,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绝对不会再有人种了。

  采访结束了,站在屋子里的人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让鲍有祥先走了出去。那些警卫兵一阵快速移动,簇拥着他们的“鲍总老倌”下楼而去。当鲍有祥的车子离开美心宾馆后,分列在宾馆大门两侧的士兵也迅速撤离了。

  9?关键问题得不到正面回答

  鲍有祥走掉后,在走廊上,我叫住佤邦对外关系部的赵岩纳部长,好奇地问了他一些零碎的问题:“你这种级别是不是相当于中国的省部级领导?”他说:“不。我们是部师级,部长跟师长平级。”我又问:“你这个部长拿多少工资呢?”他说:“每月20块钱,25斤粮食。”他说的是人民币。我大吃了一惊:“那么,没有官职的人呢?比如说士兵?”他说:“士兵每月有30块钱,40斤粮食。我们是官越大工资越低。”我说:“那当官还有什么意思?怎么够开销呀?”他说:“我还可以做生意呢,我有我的生意呀。”

  做些什么生意,如何做,我来不及问了,何况在这里,有一些事情是不好问的,即使撕破脸皮问了,也不一定会得到真实的答案。比如,这么多海洛因,既然不允许老百姓私自拆卖,也不许外国人来插手,那么,它们都是如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的?以前来的一些记者试图提了一些关键问题,但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第四章 特异首府及非常首领(11)

比如,过去有一位美国记者采访一位佤邦领导人时,他也只是得到了那些一般性问题的答案,而一旦问到那些敏感的问题时,被问的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是滑溜溜地一下就滑过去了,总是不能得到真实答案。现在,不妨将那场采访收录于下,让读者自己去感受——

  问:你们答应在2005年把佤邦变成无毒的邦,那么你们怎样去实现这个承诺?

  答:我们要逐步地来。首先要搞基本建设,特别是交通和能源。要开发矿业、农业、种植业,都需要交通和能源,有了这些就好办了。

  问:你对种植鸦片的看法是怎样的?

  答:鸦片、白粉是一个毒害世界人民的魔鬼,更重要的是毒害我们自己。因为吸了毒,人就懒了,好吃懒做,不去搞生产,严重阻碍了佤邦生产力的发展。佤邦到现在还这么落后,毒品的存在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问:从烟农手上买到鸦片又卖给生产海洛因的,世界其他国家都指责说毒品的源头在你们这里,你如何看待?

  答:毒品不仅是我们这里有,别的国家、别的地方也有,不能光看到佤邦有毒品。

  问:参观了你们的很多个项目,种咖啡、养猪、养牛这类的项目,估计能不能供给足够的经济给大山上的烟农,令他们放弃原本种大烟的行业?

  答:应该是可以的。

  问:再问一个问题:有人说,你们住在山上的一些种植大烟的人,收成后,再把它加工成白粉卖出去。这个问题你的看法是怎样的?

  答:我认为种植大烟的是我们佤族,但是把它加工成白粉的不是我们佤族。

  问:你们佤族种烟,但没有加工成白粉,是吗?请谈一下你的看法。

  答:因为我们佤族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目前还没有能力和技术把鸦片加工成白粉。

  问:按你说,你们佤族只种大烟,没有参加毒品加工,那么进行毒品加工的统统是外国人,或是其他的外族人?美国反毒机构有一个很长的名单,那上面有关于佤族加工毒品、分销毒品的说法。你对这一点是怎样看的?

  答: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情况,我们倒晓不得。

  问:按你的说法,你们佤族的人,从来都没有参加加工毒品和分销毒品的这种行业?

  答:佤族的人也有几种,坤沙的部下麻哈三,也是佤族。他们和我们这些佤族是不一样的。他们这样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整个民族。我的看法是: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问:对于那些在佤邦里面犯加工毒品罪行的人,你会不会和中央政府合作,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答:我们会和我们的仰光政府合作。

  问:再回过头来谈。你们提到的那些其他项目,你们改良的土地可以种稻。我和大多数种稻的农夫谈话的时候,他们说:他们当然情愿种稻,不情愿种大烟。你说情况是不是这样?

  答:是的。这是他们的真心话。因为他们在山上种大烟,得到的收入相当少,苦一年,到头来,最多够吃半年,甚至几个月,把他们从山上搬下来种稻谷,苦一年,可以吃三年。

  问:这么说,佤族的人种稻,要比种大烟生活好过得多?

  答: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个毒品,大家都卖力地干活,生活就会过得更好。

  问:在美国,在有些国家里,人们总是说你们佤邦有这个毒品。

  答:作为我们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要说明一点的是,它不是缅共领导时期给我们带来的,也不是赵尼来、鲍有祥带来的,而是过去一百多年前英国人带来的。

  问:现在鸦片的产量降低,白粉的产量降低,但是同时,那些软性的东西,咖啡因类的东西,从缅甸这边、佤邦这边,流到泰国那边,留下很多怨言。你的看法是怎样的?

  答:流到泰国去的那些东西,硬说都是从佤邦流过去的,是不公平的。因为佤族有两种,像麻哈三他们一伙也是佤族。缅甸的党派有很多,把一切都怪罪在我们头上是不公平的。

  问:你说你们没有这种基本的技术去生产这种毒品,但是在美国,在国际的情报里说,很多这一类毒品的生产基地是在佤邦。

  答:他们现在可以提出来嘛,是在哪里生产的。我在电台上也听到了,他们说我们佤邦有38个毒品加工厂,这是毫无根据的。我们天天在这,为什么都晓不得,他们怎么晓得的?当然有些投机商,他们偷偷摸摸小小地加工一星半点,那些是说不准的。但是他们指责我们有38个毒品加工厂,这是毫无根据的。

  问:假如佤邦以后真的变为无毒源区之后,你觉得你们的前途会怎样呢?对一般老百姓来说,生活会不会充满希望?会有前途吗?

  答:应该说是有希望、有前途的。因为我们第三个五年计划重点是发展农业。我们已经投资了几千万的钱,在王冷、勐嘎搞农业开发区,还有其他农业项目的开发。

  问:投资了这么多项目,你觉得成功率会有多大?

  答:应该是会成功的。但对农业的投入,回收太慢。所以第二个重点,主要是投资矿业。过去我们是卖原矿石,把挖出来的矿石往国外卖,从去年起,我们就搞冶炼厂,现在基本上建成了,可能年底或雨季过后,我们就准备开炼。开矿,一个是解决老百姓的就业问题,另外一个就是我们加工以后卖出去,经济收入就会多一点。

  问: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对完成你们禁毒的承诺,是否有信心?

答:我们当然有信心。我们第一,就是搞好经济建设,搞好农业、矿业,还有其他。第二个,就是我们的各级政府,对老百姓采取说服教育的办法,教育他们不要种烟吸毒,个别不听的,就采取强制的办法。

  问:照你的说法,在今后的三年,是否可以按你们的计划完成你们答应的禁毒计划?

  答:是可以的。我们一定保证做到。

  既然问不出来,那我只好住嘴了,赶紧上了车。我想,有了这样穿越佤邦的机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往里面剥。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2



第五章 佤邦的历史只有20年(1)

1?“4·17”兵变夺取缅共中央政权

  中国技术人员帮助佤邦建成的“宏邦酒厂”

  我们开始向北出发,汽车行驶在邦康城里,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差劲,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把这个问题讲出来了,有熟悉这里的人深有感触地说:“邦康原名叫邦桑,在1989年还是一个荒凉的小村子,只有缅共中央广播电台的两幢普通房子,其余全是草房,村中到处是淤泥。现在好歹有了银行、商店、宾馆、珠宝店、电厂、自来水、烟厂、酒厂、造纸厂、砖瓦厂、印刷厂、木材加工厂、汽车修理厂、娱乐中心、保龄球馆、按摩院等等。只用了15年时间就把它搞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大跃进’了。算得上是奇迹了。”

  众所周知,缅甸过去是一个中央控制能力非常弱的国家,1989年前的20年里,有很多反政府武装和民族武装一直和缅甸军人政府进行着无休无止的内战,使得国家秩序异常混乱,所以,有很多年里,缅甸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被奇怪地命名为“恢复法律和秩序委员会”。

  1989年4月17日,赵尼来和鲍有祥在邦康发动兵变,夺取了政权,结束了缅共的统治,主动向缅甸联邦政府求和,各民族地方反政府武装也纷纷效仿,与缅甸中央政府讲和,承认自己是缅甸联邦的一部分,但要求高度自治。这样的武装有30多支,主要的有4支:果敢民族*同盟军、佤邦联合军、克钦新*军和掸邦东部民族*同盟军,它们分别被缅甸中央政府特许为掸邦第一特区、掸邦第二特区、掸邦第三特区、掸邦第四特区。从此,缅甸结束了20年的内战,进入了和平建设时期。因此,“4·17”在当地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

资料显示,缅甸共产党在佤邦地区领导革命有20年的时间。前期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以阶级斗争为纲,以农民为基础,以军事为中心,解放了佤山,统一了佤邦地区,使当地人民摆脱了部落统治的桎梏,建立起各级地方政府,为当地培养了一大批干部,破除了砍人头祭谷物的封建迷信,使部落与部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能相互谅解,有了团结的基础。此后坚持“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路线,先后三次挥师渡过萨尔温江去缅甸中部与缅甸联邦政府军作战。第一次是1974年6月1日。部队渡过萨尔温江到敌后开展游击活动,南北转战42天,大小战斗29次。由于是在对方“心脏”里开展活动,对方派出大量兵力,采取跟踪追击的战术,使缅共部队没有回旋余地,且无后勤供应,加之新的“解放区”群众基础差,背水作战,十分困难。7月17日,不得不渡过萨尔温江返回江东根据地。经过总结休整,又成立了以军区参谋长、缅共中央委员会余建为首的江西岸指挥部,于1974年12月1日率3个营的兵力,再次西渡萨尔温江去开展游击活动。经过12天奋战,同样由于群众基础不好,敌情不明,加上指挥不灵活,难以坚持战斗,于12月12日又渡江返回。总结了前两次经验教训,缅共部队又在1975年的1月17日起,奉命三渡萨尔温江,到那里开展游击战争。部队一直在东枝、勐盖、赖卡、勐农、基迪曼散、勐休、勐板、锡胜等缅甸中部地区作战,前后历时18年,直至1988年,均无建树。由于连年战争,群众生活水平逐年下降,部队供应短缺,在强大压力下,根据地越来越小,部队只得于1993年撤出上述地区,回到江东“解放区”。其间,缅共人民军牺牲了3000多人,还留下了400多名重伤致残军人。

第五章 佤邦的历史只有20年(2)

关于缅共大权旁落的主要原因,我曾与一些人谈起过,说法各自有异,但佤邦统一的口径是这样的:三次挥师西伐失利后,缅共中央领导并未认真从指导思想和路线上进行清理,接受教训,加之党内的其他问题也明显暴露出来:主要领导思想僵化,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十分顽固,大民族主义、宗派主义严重,干部中培植亲信、拉帮结伙之风愈演愈烈。一些干部普遍认为,缅共坚持的路线再继续下去,革命没有成功的希望,群众将会越来越困难,必须改变现状。但缅共领导又不愿接受基层的意见,反而给提出正确意见的人扣上“反党”的帽子。于是人心开始涣散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任中部军区司令的李自如借故回到了中国云南腾冲老家“休假”;中央候补委员、中部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鲍有祥西伐失利回到江东“解放区”后便弃甲还乡“种地”去了;另一个重要人物赵尼来也开始有了别具用心的“想法”,与鲍有祥秘密联络,组织成立了“缅甸民族*联合党”。

  赵尼来是佤族地区游击队的创始人之一,佤族人尊称他为“达来”。游击队接受缅甸共产党的领导后,他先后任各部队连长、副营长、营长,1973年升任北佤县副县长兼12旅副政委,1974年升任北佤县县长兼12旅旅长,同时兼任东北军区副参谋长。

  到1989年3月,缅共人民军东北军区司令员彭家声在果敢地区率先宣布脱离缅共走自己的路。缅共中央命令赵尼来和鲍有祥等人率领驻防在北佤县的12旅前去平定果敢。赵尼来与鲍有祥进行了一番磋商后,拒绝了这个命令。

  至此,事情发展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一场在当地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兵变开始了。他们秘密地在鲍有祥的家乡昆马组织了3个营500多人的队伍,于1989年4月16日秘密开赴邦康。沿途都是自己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加之他们走的是一条深山里的秘密通道,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相当快,4月17日拂晓便开进了邦康,包围了缅共中央总部。

  当时,缅共中央可以指挥的有3000多人,而且就在邦康地区,完全可以下令进行*。但当时李自如不在,鲍有祥在中部军区说话还是管用的,他事先就跟警卫旅旅长和其他一些部下串通好了,“自己的兄弟不开火”。所以,当中央下令“破敌平乱”时,命令已经没有效力了。

  在围困缅共中央的行动过程中,赵尼来得到报告说,中央警卫人员已开枪打死了他们带来的两名战士,便怒气冲天地把缅共中央里两个对他们不满的领导人抓了关起来,还扬言要杀他们。但鲍有祥对他说:“我们是来和平协商、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自相残杀的。不能杀。”经过做思想工作,赵尼来把两位领导人放了。鲍有祥命令剪断电话线,控制电台,然后进屋与中央领导谈判,要他们交出中央领导权。

  面对多年的老领导,面对缅共最高领导人德钦巴登顶,鲍有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由地生出一缕愧疚之情,但他还是坚持下来,对想要达到的目的紧抓不放。德钦巴登顶知道大势已去,所以答应交出领导权,让鲍有祥、赵尼来等人担任中央领导,但要留下原中央领导层中的杨光、余建、古翁等4人。但鲍有祥对德钦巴登顶说:“你留下可以,那4个人不行,我们不能同他们一起干。”因为这4个人是缅共路线的制定者和推行者。德钦巴登顶不知道,那4个人得知鲍有祥领兵来邦康的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早已逃之夭夭。虽然鲍有祥这样说,但德钦巴登顶还是表示自己要离开邦康。当时他已经年迈,而且重病缠身,行动不便,被几名士兵用担架抬到了边境上的一个小镇隐居,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就这样在他身后转眼间烟消云散。

第五章 佤邦的历史只有20年(3)

下午的时候,鲍有祥、赵尼来宣布:缅共中央领导已离开邦康,愿意留下的请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可以离开。部队中除有200多人相继离开邦康以外,绝大部分干部、战士自愿留了下来。

  其实,这一切早已在密谋进行当中。鲍有祥、赵尼来抗拒了率兵前去“平定”彭家声的命令后,缅共中央知道大事不好了,显得无比恐慌,所以向北佤县派出了秘密特使,欲出其不意地夺取兵权,然后除掉这些心腹大患。鲍有祥、赵尼来的心腹手下鲍有谊、张月祥收到了一份来自缅共中央的秘密情报:“有5条狗到北佤去了,小心咬了你们。”

  4月8日天快黑的时候,果然有5名全副武装的陌生人来到了北佤县公明山区大寨张月祥的家门口,声言要在此住宿一夜。张月祥的警卫员心想,这5个人肯定就是情报里所说的“5条狗”,所以拦住他们不准进门,还说:“这里没有住处,到县委招待所去住吧。”那5个人不肯,硬要进门。警卫员端起枪喝令道:“你们走,不走我就开枪了!”那5个人只好离开了。

  此前两三天,赵尼来和鲍有祥既已分别到绍帕、昆马组织人马去了,他们临走前对留守人员吩咐道:要注意事态的发展,必要的话就举行起义,先下手为强,等刀子架到脖子上时,后悔就来不及了。且说,那5个人正是情报里所说的“5条狗”,是缅共中央派来夺取北佤部队“帅印”的特派员。鲍有谊、张月祥见事情发展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立即发动了“4·16”起义,将县委书记郭志明、缅共中央代表陈正明等和“5条狗”分别骗出缴械软禁起来后,发表了“起义宣言”,宣布脱离缅共领导。

  两天后,邦桑“4·17起义”也发生了。缅共中央政权在鲍有祥和赵尼来等人周密谋划的南北呼应的“起义”当中土崩瓦解,其所统治的大部分地区落入了“起义者”手中。起义者决定“定都”邦桑后,觉得“桑”跟“伤”和“丧”都音近,看起来有些不吉利,所以把它改成了邦康,希望走上和平建设的康庄大道。但很多当地人还是改不了习惯,仍然称之为邦桑。

  此后,国际上曾说鲍有祥、赵尼来等是“*集团”。但鲍有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不是反对共产党,是反对缅共领导层中一小撮领导人的错误路线……如果不是人心所向,众志所归,我鲍有祥、赵尼来两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放一枪一弹,就能把缅共领导人及其错误路线请走?对于缅共的历史,我们还是要一分为二地看,错误就是错误,成绩就是成绩,我们这些人跟了缅共20年,如果缅共是完全错误的,那我们也完全错了!我们应当实事求是。当初我们跟缅共闹革命没有错,后来脱离缅共走和平发展的道路也没有错。脱离缅共领导是大势所趋,是合乎国内国际形势发展的,我们要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理解这个问题。”

2?鲍有祥成为佤邦的实际经营者

  我的几个朋友对佤邦及其首领的情况都很熟悉,当我向他们请教时,他们同情地讲述了很多看起来是比较客观的内幕故事。

  1989年4月18日,也就是缅共中央领导离开邦康的第二天,赵尼来、鲍有祥主持成立了佤邦联合党和缅甸民族*联合军。赵尼来任联合党总书记,鲍有祥任联合军总指挥。1989年10月,鲍有祥以起义部队和自愿留下的缅共人民军部队为基础,收编了布盟、岩小石、扎跌、麻哈三、鲍来吴、昆俄等十几家原先与其敌对的“自卫队”,将民族*联合军改为佤邦联合军,由他担任总司令。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2

第五章 佤邦的历史只有20年(4)

赵尼来是绍帕游击队的主要创建人和领导者,鲍有祥是昆马游击队的主要创建人和领导者,当初就是他们两支游击队联合起来,主动接受缅甸共产党的领导的,后来二人又联手发动起义夺取了缅甸共产党的中央领导权,建立了佤邦联合党、佤邦政府。由于赵尼来在当地的尊称是“达来”,鲍有祥在当地的尊称是“达棒”,所以,在缅甸的佤族地区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达来开辟的路,达棒教导的话。”由此可见,二人在当地的威望之高。

  赵尼来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多一个客人多一个办法,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他还有三句口头禅,就是每到一地总要问:“粮食够吃吗?学校办了没有?干部的团结怎么样?”除任佤邦联合党中央总书记外,他还先后兼任佤邦地方管理部部长、佤邦政治协商委员会主席、佤邦政府名誉主席,缅甸联邦国会代表等职。1991年1月、8月和1992年2月,他被推举为佤邦代表团团长,率团与缅甸联邦政府代表分别于户板、腊戍、仰光进行和平谈判,争取自治权。后来由于长期的嗜酒贪杯,严重伤害了身体,终致瘫痪。所以,到后来他只是作为佤邦的一个精神领袖存在,佤邦实际上的经营权完全掌握在鲍有祥和李自如的手中。正因为这样,2005年1月李自如去世后鲍有祥才倍感孤独,大有“谁与吾分忧”的悲戚。

  和平时期,佤联军部队由战斗队转为生产队。

  从各方面来看,这次兵变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开始,他们就有意识地向缅甸联邦政府抛了这样一个媚眼:我们的“4·17”行动,既不是背叛缅共,也不是与联邦政府分庭抗礼,只是顺应时势和民心,要求取得应有的民族自治的政治地位,创造一个相对和平安定的环境,从而建设佤邦地区,改善人民生活。在谈判中,缅甸联邦政府执意要把佤邦联合军称为“缅甸第二特区特别警察总署”,只发给2700人的供给,每年240吨大米,佤族地区归属于缅甸掸邦,赵尼来为地方领导。赵尼来和鲍有祥却坚持要求联邦政府承认佤邦联合党的合法地位,让佤联军所控制的地区成为高度自治的佤邦。谈判双方的愿望相距甚远,几次谈判都未能达成共识,除了双方不再打仗外,其他事情都被拖了下来。

  战乱结束了,缅甸及其各民族地方武装进入了和平相处的时期。佤联军十分珍惜这种和平机遇,“把部队由战斗队转向生产队”,急不可耐地开始了大规模的各项事业建设。制定了经济建设十年发展规划,分两个五年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从1990年到1994年,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军事力量为后盾”的口号,重点是抓好教育和医疗卫生工作;交通方面要创造条件,为第二个五年计划打下基础,同时提出要逐年减少大烟种植面积,积极寻求改变种植大烟的替代办法。第二个五年计划的重点是交通、能源、城镇建设,分地区分片落实大烟的禁种,禁止吸食和贩卖毒品,发展各种经济作物。

  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建设佤邦”,1992年4月20日,他们成立了佤邦政治协商会议,曾与鲍有祥部队为敌的“反动武装”首领岩小石,被鲍有祥推荐为政协副主席。同年12月20日,佤邦召开了第一次联合党代表大会,赵尼来、鲍有祥、李自如、赵明、肖明亮被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赵尼来担任总书记。1995年5月组建了佤邦政府,由于赵尼来身体欠佳而任名誉主席,鲍有祥任主席。

第六章 取坤沙而代之,建立南部佤邦(1)

佤邦脱离缅共后,面临着巨大的困难,特别是经费上和军事上的压力很大。资料显示,1989年4月17日他们接管缅共中央政权时,只有缅共留下的40多吨大米、700个老盾、4万元港币、3600元人民币、30文缅币、1根金条。完全是一个困难重重的烂摊子。中国这边堵得很死,毒品很难从这里外销,而一心梦想建立“掸邦共和国”的坤沙集团控制着“金三角”南部地区,那里是最主要的毒品外销渠道。被夹在中间的佤联军急需筹措巨额经费来保障其庞大的军费开支,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金三角”南部通道大量倾销毒品。这样一来,势必时常与坤沙的部队发生摩擦,加之“一山不容二虎”,或者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佤联军有不铲除坤沙就不得安生的感觉,佤联军的气势和野心极大地刺激了坤沙集团的神经,让他们坐立不安,也产生了不灭佤联军就自身难保的担忧。

  坤沙,本名张奇夫,坤沙是掸族名字,也有人叫他张坤沙。传说他的祖籍在中国南京,后来迁居到中国云南。坤沙则自称他的祖籍在中国云南大理,父亲是汉族,母亲是掸族。20世纪70年后,他取代了国民党残军和罗星汉,成为世界头号毒品大王,主宰全球60%、“金三角”80%的海洛因交易。现在,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直接威胁到了他,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于是,他趁人立足未稳,指使其蒙泰军的累莫部队于1989年5月8日向驻扎在缅甸中部地区的佤联军418师的683地区发动突然袭击,占领了两个营的驻地,打死了联合军一个营长,俘虏了一个副营长。当时,佤联军没有做好还击的准备,只能采取收缩部队、保存实力的做法。为了保住683地区,鲍有祥派了417师的两个营前去支援,顶住坤沙的挑衅,固守住阵地。

  与此同时,佤联军总部制定了“901飞行计划”,决定由佤联党政治局委员赵文光担任前线总指挥,负责执行这一作战计划。赵文新任副总指挥兼参谋长,魏学龙为后勤部长。在“金三角”核心地区,一场长达6年的佤邦与坤沙集团之间的争霸战开始了。

  佤联军20个营,加上炮兵团、独立团各3个营,共8000多兵力,于当年11月底从邦康出发,一路高唱佤族《古战歌》:“每人背三把长刀/我们一起走出寨门/打仗我胜你败/打仗我活你必亡/你变豹子我变虎/你会跳来我会飞/你的人多/打不赢我一个好汉/你的山大/我要把它戳穿。”佤联军步行20天,通过掸邦5个城镇,到达了萨尔温江以西的东枝一带,与418师会合作战。

  坤沙集团有兵力6万人,武器装备比佤联军精良,所以他扬言说:“他们远道而来,够辛苦的了!我们以逸待劳,摆好阵势,他们来一个杀一个,叫他们有来无回!”但他低估了佤联军的战斗力及其所处的优势地位。坤沙当时正处在世界一片喊打声中,美国也正悬赏200万美元捉拿他,美国地方法院还对他进行了缺席审判,判处他死刑,他成了过街老鼠,世界舆论于佤联军有利。掸邦没有参加这次作战,甚至同意佤联军可以从其地盘上借道过境,为前线部队运送粮食和弹药。缅甸中央政府也在运输上和军火上给了佤联军以积极支持。深受坤沙之害的泰国封锁了泰国边界,切断了坤沙的后路。佤联军连连取得胜利,士气大振。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3

第六章 取坤沙而代之,建立南部佤邦(2)

但是,坤沙集团毕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901飞行计划”半年内打败坤沙集团的设想还是破灭了。1990年11月,佤联军副总司令李自如到达前线,在361阵地召开了作战会议,调整了前线指挥部机构,亲任总指挥,把整个战场划分为3个战区:第一战区由魏赛堂负责,第二战区由赵文新负责,第三战区由岩崩龙负责。

  当时,坤沙集团一线有大小110多个据点,佤联军有大小120多个据点,双方据点犬牙交错,星罗棋布,咫尺相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据点周围都布有多如牛毛的地雷和竹签。佤联军从1990年到1991年用了两年时间才完成了对坤沙蒙泰军在泰缅边境孟阮(孟扬)、累朗(孟抗)两个重要据点的战略包围任务。

  缅泰边境上有一个小镇,叫索兰,是坤沙部队通往泰国的重要通道,又是坤沙集团的主要制毒窝点。镇子两边都驻有泰国的边防部队“黑虎师”。1991年春,佤联军将领赵文光和赵国安带领3个步兵营、1个炮兵连攻击索兰,决心拔掉它。赵文光找到泰军“黑虎师”头领,游说道:索兰是个臭名昭著的制毒窝点,还从地理上把“黑虎师”从中间一杆子隔开,像颗钉子一样钉在泰军的防御体系正中,对“黑虎师”很不利,拔掉了这颗钉子,对双方都有好处。然后,跟泰军做了一个交易:只需要“黑虎师”暗中配合一下就行,别的全由佤联军动手去干,据点攻下后交给泰军接管。泰军欣然应允。

  索兰周围建有坤沙的五六个据点。一天早晨,一个据点上一个连的坤沙兵都下河洗澡去了。佤兵穿上“黑虎师”的服装,大模大样地走进了据点。在据点里留守的两名坤沙兵以为是“黑虎师”的人路过,进来讨碗水喝,正要客气地倒水招待客人时被一刀刺死。佤军以此为突破口,与坤沙兵展开了半个月的激战,胜利攻破了固若金汤的索兰。

  1995年12月23日,佤军终于向坤沙发动了最后总攻,总攻击点是坤沙集团最后的两个重要据点孟阮和累朗。这两个据点,坤沙经营了三、四十年,虽然只有6000守兵,但防守十分坚固,缅甸政府军曾多次发动围剿都没有奏效。佤联军组织了1?2万人的精锐部队,创造了一种叫“穿心剥皮”的山地战法,在战略上实行整体包围,在战术上采取围点打援,对坚固的防御阵地围而不攻,紧缩包围圈,施加压力,迫使据点里的敌人要求增援。佤军则就地埋伏打击援兵,援兵被围攻,不得不呼叫据点里的敌人来增援,佤军则又立即围歼从据点里出来的敌人援军。白天持续炮击敌人据点,摧毁敌人工事,晚上不断发动夜战和近战,穿插和骚扰敌人,把敌人搅得处处被动、疲惫不堪。

  20天后,元气大伤的坤沙集团难以继续支撑“毒品王国”,于1996年1月11日向缅甸中央政府投降,其所占2?2万平方公里土地落入佤联军手中。这块土地鲍有祥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把它列为了佤邦的一个部分,在制定《佤邦经济建设十年规划》前就考虑了相关规划:北部地区山地面积占98%,烟农东一家、西一户地分散居住在高山丛林中,政府很难有效监管。如果能把他们集中迁移到南部地区就妙了,那里坝区多,土地肥沃,种一年庄稼,可以吃两三年。

现在,这块土地已经拿在了手中,移民的时机已经成熟。但鲍有祥同缅甸联邦政府谈判时,政府代表说:坤沙已经被打败了,你们可以撤回北部了。鲍有祥寸步不让地说:“我们不是外来的。我们是缅甸人。在缅甸的哪个地区生活,都是符合国策的,是合法的。南部地区是缅甸国土的一部分,而且我们佤族人民在这里洒下了很多鲜血,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留在这里呢?”



第六章 取坤沙而代之,建立南部佤邦(3)

联邦政府代表说:“留在这里可以,但不能带枪,军队家属不能来,也不能往这里移民。”鲍有祥火药味十足地说:“我们这些人从小就爱玩枪,要叫交枪,那就交我的枪口,不交枪托。希望你们不要逼我!”他又补充道:“要叫交枪,问问我们的部队同意不同意,佤邦人民同意不同意。”

  谈判磕磕绊绊地进行了48天,仍然没有达成最终结果。直到1997年12月11日,缅甸联邦政府才不得不同意佤联军留在南部,家属也可以去,但不能再扩大军事力量。没有提到移民的事,但是管你同意不同意,鲍有祥已经开始了移民。1999年9月,缅甸联邦国家和平发展委员会秘书长钦纽中将到这里视察,亲眼看到佤联军确实是天天在搞和平建设,没有“谋反”之意,才放心地对鲍有祥说:“现在我理解你了。以前有误会。我们同是缅甸人,不是像亲兄弟一样处得很好吗!”当即同意佤联军可以在这里增加军事力量,并同意把北部山上的老百姓迁到南部坝区来。

  鲍有祥的移民计划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实施了,这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大移民,他们一共向这里迁移了8万人。当然,鲍有祥没有公开说出另外一个重要的收获:他在这里扩充了兵力,把驻防在这里的几支部队合并为171军区,又称南部军区,建立了南部佤邦,使佤联军控制区扩大了一倍,打通了毒品外销的“黄金通道”,成了“金三角”真正的老大,使占“金三角”60%的海洛因得以通过这里向全世界倾销,从而取坤沙而代之,将原属于坤沙集团的“世界最大毒品王国”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引来全世界的目光和一片喊打声。有人形象地比喻说,现在的佤邦地盘就像一个人一样,北部佤邦是这个人的头、手和身子,南部佤邦则是这个人的双脚,就靠这双脚,佤邦这个“毒王”迈步走向了全世界。

  鲍有祥在南部军区视察他的小兵

  据专家分析,当时,谈判中的双方都对此举各怀鬼胎。缅政府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削弱佤联军的力量,对其南北防区实行分割治理,同时利用佤联军在缅泰边境一带的活动制约坤沙残部和其他反政府武装,并对泰国形成牵制。而佤联军则乘机向南部缅泰边境拓展生存和发展空间,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以此向外界表示自己的禁毒诚意,改变毒品产销老大的形象。

  但是,客观地说,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次移民除了充实和巩固了佤邦南部边防,打通了佤邦毒品外销的“黄金通道”外,它确实还有更大的积极意义和巨大贡献。

佤邦北部山民大规模南迁从1999年11月16日开始,大部分安排在勐阮一带。原来计划南迁10万人,目前已迁了8万人。据有关专家说,这次大移民在人类史上都属于罕见,因为移民对象是高寒山区懒散惯了的烟农,世代居住在佤山上,有自己奇特而难以割舍的宗教文化和生活习俗。离开祖祖辈辈住惯了的大山,到一个陌生的坝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心灵上的大变革,太不容易了,太难了。要拔出自己民族的根,移植到炎热的掸族地区,还得重新学习种粮食,所以根本没有人自愿搬迁。佤邦政府花了很大的力气进行动员和组织,但是烟农们还是固执地说:“政府是不是要把我们拿去卖给人家当奴隶?”“领导为什么不去?是不是嫌弃我们,把我们从佤族里排斥掉了?”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4

第六章 取坤沙而代之,建立南部佤邦(4)

当地群众

  所以,这次大移民是强制性的,由政府部门组织,由军队押送。但有的人还是举家逃到到了邻国和邻近地区。有的人则抱着“生为佤山人,死为佤山鬼”的念头自杀了。佤邦政府用大卡车运送他们,当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见过汽车这种令人恐怖的庞然大物,所以,当把他们塞进汽车里时,很多人都吓得哭了起来。这种故事在解放初期的中国云南省的山区里都流传着不少:有人第一次见到吼叫着行驶在山道上的汽车,以为是比老虎还厉害的野兽,要来吃他了,所以吓得奔山地逃跑;有人见工作组的汽车停在村子里长时间不喂它草料,也不拉到山上去放牧,所以主动去割了青草来喂它,但它不吃,所以急得割草的人差点哭了起来,说它瞧不起我们少数民族,不吃我们的东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当政府的人耐心地告诉他,不是它瞧不起你,是它根本就不吃草,而是吃油。这下吓坏了这个好心人:“我们没有油给它吃啊!”另一个故事是,一次汽车坏了,司机掀起前盖趴在那里埋头修理,有人看见了就惊叫起来:“汽车吃人了!张开大嘴一下就把人的上半身咬进嘴里了……”

  从佤山北部到佤邦南部地区的泰缅边境一带,接近1000公里,路途遥远,刚刚开挖出来的土路曲折难行,气温也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闷热潮湿,他们进入了热带雨林地区,他们开始恶心呕吐,开始暴发疟疾,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们受不了啦。有的闷死了,有的被病死了,有的以为是鬼神或者祖宗的灵魂显灵来惩治他们这些不肖子孙了,所以自杀了……听说死了1万多人,但是佤邦政府的登记册上是死了1000多人。我相信,死的人会很多,但不至于高达1万人。

  政府为移民选好居住地,盖起铁皮房或石棉瓦房,规划好耕地,发给粮食种子。移民到那里后,经过艰难的磨合,渐渐适应了潮湿闷热的气候和环境,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建设自己美好的家园。已经开垦了许多旱地,种上了旱谷。种一年,够吃两三年。有了饲料,养的猪和鸡也都长得快,吃不完。因为气候热,水土好,种的瓜、荔枝、龙眼、芒果、香蕉等,也很快长起来了。他们互相教技术、用化肥,产量大大提高了。粮食吃不完,可以卖给政府和部队。

他们的牺牲和辛勤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们在生死抉择与生死磨炼中活下来了,成了新生的人,由衷地发出了感叹:不种大烟居然也能活,而且活得更好!现在好了,习惯了新的环境,生活也好了,也许你让他回到佤山上去他还不愿去了呢。8万人,就算过去平均每人种了1亩罂粟,那也是8万亩啊!现在这8万亩罂粟是不存在了。

  这次南迁的另一个贡献是,搬走了那么多人,山里空下来了,佤邦政府就动员散布在山头上的住户找块较为平缓的地方集中居住,每50户为一个村。政府用铁皮或石棉瓦给他们盖好房子,拨给一年的粮食,教他们开梯田,建茶园,种果树,养六畜。这样,便于通电、通水、办学校、办通讯及对村民的管理,对禁种罂粟大有好处。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5

第七章 向北,到达北佤的新地方(1)

1?连绵起伏的群山上的罂粟地一片接一片

  出了邦康,我们开始了穿越佤山腹地的颠簸行程。前面带路的是一辆皮卡车,车里坐着佤邦勐冒县警察局的局长鲍三惹,一个士兵背着冲锋枪站在车斗上。我们除了昆明来的两辆车8个人外,又多了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和该市下辖的沧源县公安局的两辆车和几个人。

  车子出了邦康城,立即开始爬山。我很快认出,这就是我们昨天走的那条弹石路。没有分岔到土路上去,我们继续往前走,爬了许久许久的陡坡,到了大山的脊梁上,然后向着北开,进入了佤邦的温高县。在向北开的过程中,似乎没有很大很长的坡路了,公路一直在无数陡峭的山脊上和山脊侧面深深浅浅的沟沟壑壑中蜿蜒爬行,路两边是群山组成的海洋,上面是蓝天白云,只是偶尔看到几处山头上的白云边飘晃着几座草房子,也穿过了几个由草房子组成的村寨。

  路上还经过了几处有横杆的路上检查站,检查站每个简易的棚子前都站着一至二名抱着冲锋枪的娃娃兵,他们有十四、五岁,但看起来有点显小,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见了我们的车就立正敬礼。如果你从外地来到这里,私自贩毒或者入境手续不全,经过检查站时就会落入他们手中,轻则罚款,重则丢命。当然,也不排除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突然跳出端枪的人来,堵着你进行检查。

  街边的娃娃兵

  纵横在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又危险重重的“毒品王国”腹地当中,难免会有一点提心吊胆的滋味,但奇怪的是,在这样的情景中,人的身心同时也感到分外清爽。因为,给我们带路的毕竟是当地的一个警察局长,担心的成分被降到了最低点。除此之外,人在这里会显得特别的天真。同车的一个记者很认真很好奇地提了一个问题:“他们的毒品加工厂在哪里呢?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我们都笑了起来,但小李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在你看不到、也到不了的地方。”因为那里就是“毒品王国”问题和矛盾的漩涡中心,除了特别隐蔽之外,还有重兵把守,没有特别标志的通行证,只要有人和车子靠近,子弹肯定会像长了眼睛一样找到他的身上来。这是一个有人绝口不提、坚决否认的地方,同时又是有人千方百计要炸毁的地方。想去看,那就让鬼带你去吧。

这条公路的前半段几乎都是弹石路面,偶尔有几小段不是,但都有人正在铺设弹石,运料的几辆卡车是中国大理州祥云县的。偶尔会碰上一辆对面开过来的车。除此之外,只有青山和白云,我们开始感到疲劳和乏味,有人好像在打盹了。

  这时,对讲机叫了起来:“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接通后,对讲里响起了故意用广东话加工过了的云南话:“有一大群美女过去了!你们快干(看)呀!干(看)着了没有?干(看)着请回答!”我们看见一小群赤脚、蓬头垢面、又黑又矮的当地妇女迎面走在公路边上,于是都把头凑近了拿对讲机的人的身边,一起大声道:“我们都亲自干(看)到了!回答完毕!”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又在呼叫:“左边有一只小鸟在飞!”

  一路上,除了这些,我们当然也怵目惊心地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上到处是被烧光树木种植罂粟的坡地,大多已经收割,有些是抛荒了的旧罂粟地,山中是一片接一片的枯黄颜色,实在是太多了,一片接一片,不好估算到底有多少亩,只是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感觉。此时,地里一点也不好看,要是一、二月,这些花都开遍了的时候来看,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可是,花一谢,公开的遍山美丽全都收起来,罪恶和毒性全都神秘地转入地下通道,源源不断地流向全世界,给群山留下的只是无数的伤疤和片片枯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七章 向北,到达北佤的新地方(2)

2?平淡的营盘·过意不去的午饭

  穿过温高县,到达勐冒县的营盘区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车子在街上停了下来,看来要在这里吃午饭了。这是在中国云南很多山区都可以看得见的乡村集镇,一条破破烂烂的水泥路斜缓地穿过了整个镇子,这也就是主街道了,街道两头接着的弹石路就是我们正在行走着的公路。

  据说,20世纪40年代初,中国抗日军队司令罗正明率军驻扎在营盘垭口时,就地创办了垭口街。三年后,部队撤走,街子自然停办。1946年,汉族商人李发有在永果开办了永果街,此街于1948年搬迁至永盆,即营盘,今称营盘老街。1995年,营盘区政府创办了现今的营盘新街,并建有较大规模的集贸市场。由于地处交通要道,该区经济相对发达,80年代初,区政府开始建盖砖木结构的铁皮房,到80年代后期,有了砖混结构的两层楼房。

  云南省禁毒局的何玉龙以前就到过这里,他告诉我们,这是当年中国国民党军队留守的最后一个据点,“营盘”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在这里驻扎过军队而得来的。同时,这里还是一个鸦片的集散地,每年一度的收烟季节,商贾毒贩云集于此。但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跟中国云南山区乡街一样的街子,人气并不旺,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在僻静处,我看到了那个很大的农贸市场,但现在不是街天(赶集日),所以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大片闲置着的桌桌台台。

  营盘区位于勐冒县的东南部,东与中国云南的西盟县接壤,南与温高县接壤,区政府所在地的营盘新街距县城143公里,下辖8个乡,82个自然村寨,2863户,14458人,全区财政收入年均40—50万元人民币,人均才有30多元。

小兵岩相

  下车后,我看到给我们带路的皮卡车上一直挺直地站着的那个小兵放松下来了,把枪托杵在车地板上,屁股靠在驾驶室的后挡板上,驾驶室里的两个小伙子也爬到车斗上去坐着跟他玩。我走过去跟他们聊天。小兵名叫岩相,17岁,当兵已经7年。这小子很健康,英俊的脸庞被晒得炭黑,一笑就露出整齐的牙齿。那个穿军服但没有配武器的小伙子也是一脸炭黑,他岁数要大一点,叫赵三水,是局长的驾驶员。另一个穿浅色西装的小伙子是勐冒县驻邦康办事处的职员,比较起来,他的脸色算是白净的了。

  岩相个儿不高,但结实得像一座小铁塔,他全副武装,冲锋枪里装满了子弹,身上还背着3夹子弹和6颗手榴弹。他们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特点是老是沉着脸,不苟言笑,眼睛里蕴藏着坚毅而阴郁的光束。但我逗他们时他们还是露出了年轻人本来就该有的那种快活的笑容。

  前面停着一辆满载各种杂货的大卡车,几个人正在往下卸货,我走上前去跟一个人攀谈,他的口音就像是我滇西的家乡人,他说,这车货刚刚从中国拉过来。他还告诉我,这边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中国拉过来的。

  有一家卖音像碟的铺子,老板娘是中国人,灰黑色外衣的前襟上破了几个洞,看样子生活不会有多好,但她人很友善,时时露出憨厚的笑脸,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各种问题。她说,他们一个月只能挣到几百块钱,养一家人,很不容易的。但是这里的社会治安相当地好,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当地的人也不欺生,对外来的人很友好的。铺子里的一半空间里摆放的全是中国云南山区乡街上出售的那些碟子和带子,另一半空间里摆满了包括五金一类的杂货。外面的墙柱上贴着中国流行影视剧的张贴画。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6



第七章 向北,到达北佤的新地方(3)

因为生意清淡,街边上铺子前有几场象棋和“双抠”正在进行,他们都是左邻右舍铺子的主人。问了别的老板,他们全都是中国人。我钻进一道大铁门,正面碰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问他里面有没有厕所,他殷殷勤极了,嘴里连连说着:“有,有。”一边把我带进到院落的最里头的厕所里,其实这个院落里一览无遗,他只要说有厕所就行,最多也就是伸手指一下就行了,但他硬是亲自把我带进厕所里,然后才转身走出去。

  饭菜已经摆好了,有两小桌,领导们坐了一桌,我们几个记者和随从人员坐了一桌,每一桌上都还有空位。那3个皮卡车上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没有着落,我招手叫他们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他们不来。这时大家都在吃饭了,我心里虽然很过意不去,但也没办法。等到我们都差不多吃好了,饭馆的人才在另一张小桌子上摆了几样菜给他们吃。这种区分在我心里种下了问题的种子,迟早我要问一下的。

  3?妻子和孩子·大烟和土地

  为我们开车的小李是云南省公安厅禁毒局的,但他也是第一次来佤邦,知道的并不比我多,我觉得一直这样在漫长的路上跑,损失会相当大,所以吃完饭要重新上路时,我直接冲到勐冒县警察局局长的面前跟他握手作了自我介绍后,提出了请求:“局长能不能让你车上的一个人跟我换一下,我想听你讲故事。”他看起来很严肃,迷彩军帽下面,黑而忧郁的脸上,目光犀利,有点凶巴巴的意思,所以我还没有跟他接触过,这是第一次接触。没想到他很爽快地说:“行啊,行啊,不用换,可以坐得下。”

  这时与我同车的一个同行很严肃地冲我嚷了起来:“你不能这样!请示董局!”我一愣,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我这样做有可能是一个严肃的国际问题了,所以我又跑到董胜面前请示说:“董局,我打算坐局长的车,好在路上听他讲故事。行吗?”没想到他更爽快地说:“好啊,好啊。别的人也换一下车,多了解一些情况。”

  于是,我上了那辆带路的皮卡车,坐在佤邦的武装人员之间。局长叫鲍三惹,是当地佤族,军服外面套着一件半长的黑皮大衣,讲话的腔调类似他们的肖明亮副主席,声音很响亮,也很有力量,云南汉语方言带着浓郁的佤族腔调,使得他的讲话出现了唱歌的色彩,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他讲的没有肖明亮的流利,我只能听懂百分之九十。我终于问:“你这里有空着的位子,你的小兵是不是不准坐在里面?”他说:“不是不给他坐。他要负责你们的安全,还要看着,后面的车是不是掉队了。”

  这时我才知道,局长也是去邦康参加扫毒现场会的,佤邦每个县的主要领导和相关部门的领导都去了。他是被鲍有祥当场“抓差”给我们带路并负责我们的安全的。

  那个勐冒县驻邦康办事处的小伙子很想跟我交谈。他说:“你们中国正在开‘两会’,你们的总理*扎实重视农业。”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们天天看电视呢。”我这才想起来,他们收看的电视节目几乎都是中国的。他又说:“你们的总书记*太帅了,你们喜不喜欢他?”我说:“当然喜欢了。就像你们喜欢鲍有祥老总一样。”他很谦虚地改正说:“不。我们的鲍总老倌怎么敢跟你们的*总书记比?”

第七章 向北,到达北佤的新地方(4)

原来,他并不属于政府工作人员,因为他们的办事处有点类似公司。他的工资有200元人民币,算是特别高的工资了,连鲍局长的工资都才有20元呢!问他结婚了没有,他说没有。问他找好了没有,他说没有,这件事相当麻烦,所以不想考虑。

  鲍三惹望着那些陡坡上的罂粟地,挠着头皮愁苦地说:“山上没有水源,完全靠天下雨,该下雨的时候不下雨大烟就长不起来,挂果的时候雨水太多大烟就不会出浆。所以很多大烟地里是没有收成或者收成很少的。”我们在公路上不止一次看见村民拿着水桶排着队等着接从公路上方滴下的细小水线。

  他又说:“种大烟太辛苦了,山坡太陡了,很少能用牛耕的,要靠人用锄头一下一下地挖,然后还要翻两遍,出苗后还要间苗和除草。”我立即问:“你种过大烟吗?”他说:“当然种过了。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没有种了。”

  山确实是陡,我们看见一条半大的黄牛死在公路边上,是从坡上摔下来的。“雨水一来,肥料都被冲到沟底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鲍局长苦笑着幽了一默:“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要是再种大烟,过不了多少年,我们佤邦的人可能就会像恐龙一样消失了。”

  经过一个草房村寨时,鲍三惹兴奋地一指,说:“那是学校!”我听到了孩子们的喧闹声。学校虽然也是竹壁草顶,但却是寨子里最大最好的房子。

  鲍三惹早年在缅共中央警卫部队当过多年的警卫员,说起佤邦简短的历史,他几乎样样都清楚,算得上是如数家珍了。我心中不由暗喜:我会听到不少精彩的故事。

  他才38岁,但看起来有差不多50岁了,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除了“国家”的事,家里的事也压得他够呛。我开玩笑说:“是不是讨了好几个老婆,把你累成这样了?”他说:“我们政府还是不支持多讨老婆的,加上自己本事也不大,所以只讨了一个。”但他已有了6个孩子,其中的4个上了学。他赶紧补充说:“可以多生,但不可以多讨。”他说,他的孩子都要给他们上学,上不了好学校,就给他们上差一点的学校。

  我问他:“你家有多少地?”

  他说:“有70多亩谷田。”

  “是种水稻吧?”

  “种谷子。”

  好半天我才弄清楚,这种谷子就是旱稻,跟水稻差不多,只是种在旱田里,而不是种在水田里,因为这些地方除了没有平地外,水源奇缺,除城镇以外的地方,连喝的水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背。局长家的田都在县城边上的坡脚下,是全县最好的田地之一。我问他,他们分田地是不是按照地位高低来分好坏和多少的,他像是没有完全听懂我的话似的回答说:“不是。是自己开垦的。”越有能力的人开垦的田地就越多,他的田地不算多,除了这70多亩田外,还有一些,但有多少,他说不清。他补充说:“你可以在本地区范围内的任何地方开垦种地,当然,别人开好了的你不能去种。”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不可能拥有一块好地,他们的地大都在深山中,开垦方式就是砍倒一片山林,然后放一把火烧了,简单地翻耕一下,撒上大烟种子,听天由命,雨水来得时候好,雨量适当,大烟就会长得好,这一年的收入就会有把握,相反则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收过鸦片后,大烟果也被折下来取出其中的烟籽,其余部分就让它们呆在原地,它们很快就会自行腐烂化为肥料,土地更肥了。据说,一块新开辟的大烟地可以不施肥种上七、八年,之后肥力开始大减,地主人就会弃之而去,砍伐烧毁另一片山林。如此往复不已,延续了一百多年的贫穷和破坏。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26

第七章 向北,到达北佤的新地方(5)

我问局长:“你自己会不会亲自下地干活呢?”

  他说:“当然干了。政府有要求的,领导要带头种好自己家的地,给群众做榜样,带着他们干的。连我们的鲍总老倌都要带着家人干给群众看的。你自己干不好,怎么去领导别人呢?”当然,他由于很多时间忙于国家的事,家里顾得是越来越少了,家里的大小事都由老婆一个人料理,她有时太累了就会跟他吵架。这么多地肯定得有一些帮手,这些帮手都是些什么人呢?他没有完全回答,只说请人来帮忙,一天管两顿饭,另外给10元人民币。

  4?山林的故事

  快到下午6点了,我感觉是快要到县城了。公路边的山坡上有一些参差不齐的黑树桩,明显地是在多年前放火烧过后种过大烟的地方,但现在没有种了,而是栽上了无数的金鸡蜡树,树苗都活过来了,正在开始生长。有些地方则是栽的椿树苗,很像是中国一些山区“退耕还林”的做法。局长很兴奋地看着那些树苗,有点表功似的主动地向我介绍:“这是县政府的!”过了会儿,他又指着一片树苗说:“这是警察局的!”也有其他部门和单位的。

  据介绍,佤邦地区的部落时期和缅共时期,对于林木,基本没有保护或者节制的意识,植树造林更无从谈起。因而森林面积及资源日趋减少。20世纪90年代开始,他们开始借鉴中国的经验,意识到破坏森林的严重后果和植树造林的重要意义,因而开始从中国引进树苗,大量种植。他们还自己创办了育苗基地,培育树苗。

  缅共以前,各部落头人对封山育林有一定的认识,对村寨近旁、江河水源、沿河两岸林木采取一定的保护措施,禁止乱砍乱伐,在一定的区域内不准开荒种地。各村寨划有集体“神林”,任何人不得入内砍伐,形成传统保护,这种传统沿袭至今。从缅共时期至今,森林资源一直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水土流失日益严重,木料用材日趋困难。对此,佤邦政府极为重视,勐冒县委政府也采取了一些措施,1998年在全县范围内发布了关于生态保护的《通告》,指出:“整个公明山是政府划定的保护森林树木和山水源泉区域”“政府决定从现在起不准任何人对公明山上的森林树木进行乱砍乱伐,人人必须加以保护,不听劝阻者,政府将追究破坏者的一切责任。”公明山已全面实行了封山育林工程,不许任何单位或个人采伐林木、开矿取石、开荒狩猎。

  部落时期,山林权属归部落头人或有权势的富有人家,划定各部落管理范围。缅共时期,明确规定山林权属归集体所有,按各行政区或乡村合作社范围划分,由各区、乡村合作社管理使用,群众有使用权,无所有权。和平建设时期(即佤邦时期),在山林公有的基础上,将使用权按片划分到户,由各家各户实行管理使用,并确定私人在房前屋后、田边地角、路边荒坡种植的树木、果木、竹子归私人所有。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1




第八章 勐冒:佤邦“革命”的摇篮(1)

1?县长的茶厂像座宫殿·最高的山在军人的身上

  六点多钟,我们靠近了勐冒县城,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块小平地上停下了。旁边有一个很大的不规则的山丘,上面只有一棵大树,相当大,所以显得很突出,其余的地方全是整整齐齐的茶树,茶树垄一圈一圈向上面包裹而去,像美术图案一样起起伏伏,十分漂亮。山丘顶上有一个精致的别墅山庄一样的建筑群,红瓦白墙,太阳的金色余晖暖暖地披洒在那里,使整个茶山看起来像座宁静而奇特的宫殿。鲍三惹肯定地说,这是全县最漂亮的建筑物。

  据介绍,该茶厂始建于1998年,投资1千多万元人民币,已经开辟的1500亩茶园种植的都是乌龙茶,还有1500亩正在开辟中。当时茶厂已解决了500多户烟农的就业和生计问题,使他们从烟农转变成了茶工。乌龙茶是中国沿海及中国台湾省等地的人喜欢喝的一种茶。中国为了帮助佤邦搞替代种植,除派了专家长住茶厂指导外,还为他们提供了优越的条件,让他们的茶叶进入中国内地的关税全免,然后通过中国内地销往中国沿海及港台等地,当时年产值既已达到1千万元人民币。

  公明山茶厂

  茶厂的投资者是鲍有祥的七弟、勐冒县的县长鲍有良和171军区(也就是佤邦南部军区),鲍有祥的大哥鲍有谊是该军区的政委,可见其实力之雄厚程度。茶厂里里外外都是进口设备。随后,当我们走在茶园里曲折盘绕的青石路径上时,看到了全套自动喷灌设备工作时的壮观和优美情景。

  无疑,这又是佤邦一个值得骄傲的替代种植样板工程。

  等其他车子都到齐了,我们一起开进了茶山的大门,这个大门造得很有特点,很大气,门楼的造型是一只超大夸张的牛头。进了门,就是通向茶山顶部的盘山水泥路。绕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山顶。山顶上是平坦的,建筑物间是宽敞的园林小景,青石幽径,卧石台榭,树青花红。这里的房子分两组,都只有一层,矮小的一组白墙红瓦,是住房和办公室,高大的一组白墙绿瓦,是加工房和库房。从这里可以俯瞰前面烟雾中的县城,它很小,相当于中国云南山区的一个中等的乡级城镇,地势不平,像一个不规则的锅底。

  对面是三座三足而立的不怎么起眼的大土山,但它在佤邦人的心目中却是至高无上的革命圣山。警卫员岩相指着他的臂章和帽徽,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告诉我说:“在这里,叫公莱姆。”臂章上就是这三座山上面交叉着一把剑和一支矛,帽徽上就是这三座山上面照着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这是他们的“国家”象征。

  勐冒县地处横断山系南末端,属怒山山脉余脉的南延部分,整个县境地形呈东高西低的状况,山脉大多呈东北西南走向,境内没有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公明山主峰是境内最高点,海拔2489米,最低点为南南河与萨尔温江的交汇处,海拔250米,最大落差约为2000米。公明山,佤语称“公莱姆”或“公梅怒”,傣语称“莱姆”,汉语称“孔明山”,后变音为“公明山”,现通称公明山。公明山位于县境中部,由三座巨大的山峰簇拥而成,呈三塔形状,三峰为东峰、中峰和西峰,其中中峰最高,海拔2489米。

勐冒县是佤邦最大的一个县,县政府设在公明山区的新地方。新地方位于佤邦的西北部,东与龙潭特区和中国的澜沧、西盟两县接壤,南隔南南河与佤邦温高县相望,西与缅甸当阳、莱莫地区隔萨尔温江相望,西北与佤邦的户板地区和南邓特区相连,北与中国的沧源县接壤。全县土地面积约3500平方公里,人口13万,居住有佤、拉祜、汉、傣、景颇、傈僳、缅、苗等民族。其中佤族人口占97?2%,为本县的主体民族。



第八章 勐冒:佤邦“革命”的摇篮(2)

当时有人告诉我,勐冒县15年前叫北佤县,是缅共和佤邦“革命”的摇篮和大本营,也是佤邦的主体地区。真正意义上的佤邦历史也就是15年,没有佤邦的历史书和邦志,连首府邦康都没有一部志书,南部佤邦就更不用说了,它才设立了几年。但勐冒却有一部比较完整的县志。在某种意义上说,勐冒15年前的历史就是佤邦15年前的历史。用现在的时间来推算,佤邦的历史也就是20年。勐冒县志有如下内容记载:

  勐冒县的历史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68年以前的若干千年的部落时期;第二个阶段为1968年至1989年的缅共时期;第三个阶段为1989年至今的和平建设时期。

  第一阶段的历史是一个漫长的历史阶段,这个历史阶段是原始社会末期到封建社会初期的变革阶段。在这个漫长的历史阶段中,世袭山官头人统治着整个社会,其表现形式为部落制度,人们过着刀耕火种、刻木记事的原始生活,劳动人民食不饱肚、衣不遮体,生活极端贫困。部落彼此之间相互依存,共同抗拒外来侵扰,又相互猜忌不和,为着各自的利益而连年混战械斗。20世纪50年代后,勐冒境内出现了艾小石、召跌、岩帅、绍陆等部落武装组织。这些武装组织之间时常械斗残杀,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1966年后,在部落混战中,出现了一些新型的带有当代革命性质的武装力量,即各地游击队,比如,以鲍有祥、鲍三板为首的昆马游击队,以赵尼来为首的绍帕游击队等4支游击队。1969年,这4支游击队先后找到了缅甸共产党,缅甸共产党对他们进行了整编,成立了缅甸人民军东北军区4048营、4049营、502营、501营。随后成立了缅甸人民军江东指挥部,统一指挥这些部队。从此,这一地区的武装斗争进入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历史上称作“缅共时期”。

  1971年4月30日,人民军解放了新地方,随后又解放了营盘、邦尧、金厂等广大地区。1972年3月,人民军东北军区司令部迁至勐冒。1972年8月1日,缅甸共产党在勐冒地区正式成立县政府,县名定为北佤县,县政府设于新地方。此时,县政府和缅共北佤县委两个班子合为一体,实行一元化领导。

缅共领导时期,制定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思想,以阶级斗争为纲,以农民为基础,以军事为中心,以农村包围城市,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路线方针。缅共中央以原4支游击队的干部战士为基础和主力,以原4支游击队的领导人为主要指挥和骨干,以北佤县各族人民为主要后盾和依靠力量进行革命战争,使该地区10多万各族群众摆脱了部落统治的桎梏和枷锁,还创办了3所学校和1所医院,动员群众修建干季公路200多公里,兴修了部分农田水利工程。全县各地广泛成立了民兵组织,县上成立了县大队,武装力量形成了民兵、地方、主力三结合的体制。县级以下建立了昆马、绍帕、公明山、王冷、岩城、营盘、曼东、格龙坝、纳威、孟联、中弄、莫烈区和新地方街13个行政区(街),下有104个行政乡,拥有人口25万余人。

  在摧毁反动腐朽的部落制度,打击共同敌人的艰苦斗争中,北佤县各族人民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和巨大的牺牲。战争年代,北佤本土始终成为人民革命战争的主要战场,又是敌军随时攻击和破坏的目标。在战火的洗礼中,许多北佤儿女逐渐成为革命的先锋、优秀的党政干部和出色的军事指挥官,如赵尼来、鲍有祥、鲍有谊、鲍有良、艾肯、鲁兴国、张月祥等。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2

第八章 勐冒:佤邦“革命”的摇篮(3)

1989年4月,在邦桑(今邦康)发生了震惊世界的“4·17”事件,赵尼来、鲍有祥等人举旗起义,宣布脱离缅甸共产党的领导,继而建立了佤邦联合党、联合军和人民政府,这一历史事件的发生,标志着“缅共时期”的结束。从此,佤山地区的历史转入了“一手高举和平*的旗帜,一手高举武装自卫的旗帜”“争取民族区域自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军事实力为后盾”以及“引进资金、引进技术、引进人才”的和平建设时期。

  1994年12月,经报请佤邦联合党中央、佤邦政府批准,联合党北佤县委第二次党员代表大会宣布:“北佤县”从此改称为“勐冒县”。“北佤”有“佤邦北域”之意,“勐冒”则是今县城新地方的传统名称,傣语有“新地方”之意。“勐冒”的传统写法为“勐卯”,将“勐卯”改写为“勐冒”,有上进和理想意义,“冒”有“冒出”“崛起”之意。

  从部落时期到缅共时期,县城所在地新地方仅有一条小街,街边零星地搭设简易民房,街市设于黄土地面,长二、三百米,宽二、三米。1980年以前,除缅政府盖的两幢铁皮房外,全城均为土木结构的茅草顶简易民房。1981年后,北佤县政法部出资15万元人民币,建盖了3幢铁皮办公用房,一些上层人士也开始自建砖混结构楼房。至今,县城内有了不少砖混、铁皮、砖瓦结构的公私房。1996年将街道改建成弹石路面。1999年4月在主街道安上了路灯。2000年有了自来水工程,自来水管接到各家各户。2000年后,街道才改建为水泥路。

  2 神秘的佤山之夜,难辨童话世界与毒品王国

当天晚上,勐冒县的县委书记李志超和几个领导在一家中国人开的饭馆里请我们吃过饭后,热情好客的茶厂人又把我们请回到茶厂,让我们品尝他们自己生产的乌龙茶和别具特色的茶酒。这里的厂长是中国人,但好像入了泰国籍,问他薪水有多少,他没有正面回答:“还没有提出来,先把事情干好了再说。”别的事情,他不愿讲,也不好问,因为这些地方的能人大都有着神秘和敏感的一面,万一认真追究起来,有可能吓人一跳。

  有一个农艺师是中国临沧人,是厂长的堂弟,他说他长年在缅甸从事替代种植方面的技术指导工作,除了公明山茶厂,他还在当阳和东枝之间奔波,因为那些地方都有他负责的项目。他太好客了,见到我们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话,在他们那个像小会议厅的房间里,坐椅是旋转的吧椅,旁边还有一个吧台似的服务台,他不停地劝我们多喝由他亲手酿制的茶酒,让人无法拒绝,用不了多久,我已经醉意郎当了。

  我独自走到外面,吹着凉丝丝的细风,前面抬头就是公明山黑乎乎的三座主峰,侧面不远处是灯火明灭的县城,独立高挺的茶山顶上的茶厂彩灯缤纷,融入星光点点的深空中。我仿佛置身在一个童话世界里,心中却强烈地想着一些与童话迥如天壤的另外一些事情,比如说:毒品,或者毒品王国。这究竟是童话世界,还是毒品王国?一阵醉意上来,我一时无法分辨什么了。

  这里有勐冒最好的建筑,自然就会有最好的客房,但只有很少的几间,里面除了宾馆里的设施外,还有一些别的,比如文件柜什么的。领导被安排住在这里,我们被鲍三惹局长带走了,车子开在有路灯的茶园幽道上,凉悠悠地向山下滑去,不一会儿就进了城中。他把我们安排在一家宾馆里后回家去了。他也是够累的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国家”的事情,好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现在又去参加扫毒现场会,还得负责我们这些人的出行生活和安全。

第八章 勐冒:佤邦“革命”的摇篮(4)

我们要出去走走,不知道安全不安全。鲍三惹说:“我郑重地向你们承诺:这是我的辖区,绝对安全,你们可以随便走,随便玩,不会有事。”

  零乱的城中有灯光,但不明亮,我们走在冷清昏暗的街上,问了两家卖音像的铺子,照样又是中国人、中国货,几分钟就把他们告诉我们的最热闹的街道走完了,我们兴趣大失地打道回府。旁边有两间门脸又矮又小的卡拉OK室,我们入住的“鸿宾”宾馆的顶楼上也有一家,这可能是全县最大的一家卡拉OK。

  据了解,20世纪90年代初期,县城新地方和缅中边境一带的绍帕区、昆马、岩城、孟联等区的政府机关、学校、农村、部队及个别家庭才开始从中国购进电视机、录像放映机和火力发电机。90年代末,新地方拥有录像放映机的人家才有10户,各区乡零星有几户。电视收看的是中国云南临沧地区能够收看到的节目,所放映的录像带也多是中国内地及香港、台湾录制的录像带,缅甸和泰国录制的零星有一些。这些录像多为战斗故事片、武打片、爱情片、现代生活片。

  2000年初,卡拉OK歌舞厅开始在这里出现,接着出现了酒吧、冷饮店、健康按摩厅、台球室等,大都由私人开办经营。截止2000年末,县城新地方有卡拉0K歌舞厅、酒吧14处,按摩厅3处,冷饮店3处。同时,9个区和新地方街都有了录像室。

  回到宾馆房间里,我打开房间的淋浴水龙头,有热水,高兴地开始冲澡,但水开始越来越小,紧张中很快结束了。后来上厕所时竟没有水了。这下王长山开始叫起苦来,他在孟连和邦康时就没有洗澡了,现在一头披肩长发粘得让他有点坐立不安。又试了几回都还是没有水,干脆放弃了。他嘟嘟嚷嚷地说:“睡觉,睡觉。”

  床上收拾得跟中国一般酒店房间里的差不多,可是,当我扯起包裹在席梦思钢丝垫上的白布单和灰色毛毯时,下面没有垫棉,只是*裸的钢丝垫,后来翻遍桌桌柜柜,都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的床上用品。跑到一楼去问服务员,她们说白布单和毛毯就是用来垫铺的。我想了想,始终没有想明白,还是稀里糊涂地按照她们说的做了。原来是白布单在下毛毯在上,现在我把白布单翻在了上面。但是,枕头太矮了,薄薄的,才有2寸高;被子又硬又小,盖在身上头脚难顾全,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我把毛衣团起来放在枕头下面,身子在小被子下面弯曲着,非常不舒服。

  这时王长山又在嘟嘟嚷嚷的了:“啊?这床架都快散了,睡着会不会塌下去呀?”他故意一动身子,床架发出了一阵阵吱吱嘎嘎的刺耳的尖叫声,是一种非常可疑不光彩的尖叫声,“得小心点,不然会塌下去的。”

在邦康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对了,白天不觉得,但晚上睡觉时会不断地咳嗽,刚一入睡,一阵要命的咳嗽就会把自己挣醒掉。现在,这种情形加重了,咳嗽的频率也加密了,不一会儿就得来上那么一阵子。很困了,应该是很好睡的,但刚一合眼,自己就把自己咳醒了。

  王长山的一个不好的习惯是躺在床上看电视或看书,要看到很晚,到一、二点钟吧,但是本来就昏乎乎的电灯突然熄灭了,整个县城都停电了,勐冒整个儿陷入了黑暗之中,他不得不睡觉了。但他怎么会睡得着呢?他不停地翻身,床架惊天动地的响个不断。当我又一次咳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在不停地翻来覆去。这时已经差不多一点钟了,我抱歉地说:“长山,真对不起你了,咳得你睡不着。”他说:“没事。反正我也要吵你。”过一会儿,他说:“你得的是不是‘睡咳’?这么怪,睡觉才咳得那么凶。给你两片消炎药吃吧。”他爬起来从行李包中取出药来给我,我说要多吃几颗,他像医生一样说:“消炎药怎么能乱吃呢!”

  这一夜就这样,在咳嗽和床架的尖叫声中迷迷糊糊地过去了。当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高音喇叭响彻了勐冒县城的整个清晨,一首中国20世纪80年代流行的通俗歌曲正在高音喇叭里唱翻了天:“……阿哥阿妹一棵葡萄树……”唱罢此曲,接着响起了刚健有力的中国第八套广播体操的乐曲,喊操的口令随之而来:“下面是第八套广播体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在佤邦的日子里,对于我本人来说,只要是醒着,就可以说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欣欣然地张开着,在竖起着它们的无数小耳朵和无数小眼睛在聆听和观察着那里的一切事物。此时也是这样,我再也躺不住了,爬起来出去转了一圈,但是很令人失望,街上除了几条狗以外,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鲍三惹局长和沧源的同志用车把我们接到了茶厂,那里的人正在等我们去吃早点。我看到,今天的保卫力量加强了,鲍局长的皮卡车上总共站了4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到茶厂,他们劈劈啪啪地跳下车去,散开后形成了各个方向和位置上的警戒格局。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3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1)

1?置身在5个枪口的交叉射击范围中间颠簸

  鲍局长说,今天他要带我们向西横穿,直到萨尔温江边,他还开了个玩笑:“捞萨尔温江的鱼烤了吃。”我更加兴奋了,又对他说:“您的车里还有空位吗?”他说:“有,你坐吧。”于是我又坐上了他的皮卡车。茶园里的自动浇灌设置打开了,早上的阳光里,到处是漂亮的水雾,茶树异常清新。我们又从茶山上盘曲的水泥路上飘然而下。

  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鲍局长从自己身上掏出钱来给驾驶员,付过油钱后,驾驶员把零钱还给了他,没有开发票。我有些奇怪地问:“你油钱不报销吗?”他说:“可以报,但我从来不报。”我说:“一次也不报?”他说:“不报。”他说,整个警察局都由他管,下面的人去办事,所有的花费他都要给人家报销,但他自己的他不愿报,一是没有人给他作证明,二是他就是国家的干部,他有很多产业,收入相对来说还算可观,为国家贴钱他愿意,也贴得起。他还说,佤邦所有的国家领导干部都是这样的,为国家做事,开的是自己的车,花销的是自己的钱,但没有人会埋怨。

  加完油,别的车还没有跟上来,鲍局长就叫驾驶员把车靠在路边上,就坐在车里对着外面的一个土堆调试起他的带着瞄准镜的小口径步枪来。他“叭叭叭”地打了二十来发子弹,边打边调准星,好不容易才调好了。

  县城真的是太小了,还没有转眼,车子这就出了城,开始爬山。山上大雾弥漫,能见度只有10米左右。路又窄又弯,颠簸得很厉害,鲍局长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他把调得相当准了的小口径步枪抱在怀里,随车子摇晃的枪口正好对着坐在后排的我的脸,我的心脏跳得突突突的,脸也有些发麻,很担心枪支一不小心就走火了。我回头透过玻璃看了一下,后背心也开始发凉了,4个警卫员8条腿分开叉在那里,倒转来斜背在他们身上的冲锋枪的4个亮铮铮的枪口从那些大腿间伸出来,斜斜地对在我的后背,汽车一颠一簸的,枪口们也随之一颠一簸,我整个儿置身在枪口的交叉射击范围之中。我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千万不要走火呀!

  但这种不安很快就被我的其他想法掩盖掉了,我开始没完没了地问鲍局长一些事情。他回答我的问题说,他下面有3个副局长,一个在办公室里负责日常工作,一个带着几十名警察在山上开矿,一个带着一些人在戒毒劳改农场守着那些人。

  一年前,警察局还叫公安局,现在改了,但很多人还是习惯地叫公安局,包括公章和票据都还是以前公安局的那一套,因为那些票据都印好了,不用掉实在可惜了,况且,新的公章“中央”还没有核发下来。他详细介绍了公安局的机构组成情况:

1974年,缅共北佤县设立了政法部,下设武装部和公安局。1989年后,该政法部被撤销,其职权由公安局代行。到1991年,又先后设置了纳威区、绍帕区、营盘区、岩城区、曼东区等5个派出所。除新地方派出所直接受县局领导外,各区派出所、保安队(区联队)均受区委政府和县公安局的双重领导。人员配置、领导的任命均由各区自行决定,装备及供给也由各区自行负责。

  1994年12月,随县名的变更,该公安局改称勐冒县公安局。原下设的派出所、看守所、警卫排依旧保留,仅将原各区建立的保卫组更名为保安队,实行局、区双重领导。并先后增设了司法科、刑侦科、户籍科、交警大队。全局共有排以上干部13人,工作人员71人。文书方面建有民事、刑事、经济纠纷、离婚、户籍等类档案。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2)

1974年建立的警卫排,隶属政法部,其职能主要是站岗、放哨、值勤,负责整个部门的安全保卫工作。1982年8月10日,公安警卫排与县委警卫排、仓库警卫排合并为警卫连,警卫连主要负责县城党政机关及重要设施的安全保卫工作。

  看守所属公安局的内设机构,随司法部的成立而成立,其职能为关押、看守、提审、监督罪犯劳动改造。1991年成立司法科,负责调查、抓捕、审理、审判、定罪量刑。根据佤邦《基本法》规定,对犯罪的处罚分罚款、拘留、有期、无期、死刑。拘留期限为15天至3个月;有期刑为半年至15年。县级以下无批准死刑的司法权,须报佤邦中央政法部审批。对吸食毒品人员,一律搜捕关押强制戒毒,对零散买卖毒品者实行抓捕、没收、罚款、关押、判刑。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根据需要,可采用佤、汉两种文字作笔录。1991年设立勐冒县公安局刑侦科,主要是对刑事案件进行侦查、调查、取证、抓捕,并参与审理,在审理的过程中为定罪量刑提供确凿有力的证据。

  户籍科设置于1995年,主要是负责户口登记管理,不论对县籍人员还是对外来流动人员均实行户口登记制。使用《户口簿》《外国人员户照》《临时户口簿》。本地人员每户发放《户口簿》一本,收工本费10元人民币;外籍人员每人发《外国人员户照》及《临时户口簿》,规定每月每人收取10元人民币。外来人员每年1—2月验证一次,本籍人员每年验证2次,由各区自行负责验证检查。

  1996年成立勐冒县交警大队,共计6名交警,其职责是处理交通事故,对机动车辆及驾驶员实行管理。1997年开始在绍帕口岸设卡征收过境车辆管理费,大车征收10元人民币、小车征收5元人民币。1999年在全县范围内开展统一发放驾驶证、行车证,对大车收取1600元人民币、小车1100元人民币、两轮摩托400元人民币、三轮摩托车每季收50元人民币的牌照费,所挂牌照为佤邦统一制定的标有“NW”字样的牌照。2000年开始征收临时牌照费,主要是针对外籍车辆的管理,对外籍车辆发放临时牌照,每季度收取150元人民币。2000年末全县共有各种机动车辆527辆,其中大车102辆、小车291辆、拖拉机61辆、摩托车73辆。

  鲍三惹说,在他手里进行劳改和戒毒的吸毒人员有700多人,发现屡教不改的吸毒人员都要抓进去劳改。可惜劳改场太远了,不然他可以带我们去看。

  他开的矿不止一处,到底是他私人的还是警察局的,他没有明白地说,我也不好明白地问。但是收入肯定不会全部落入他一个人的腰包,因为他明确地说了一句话:“30%要交给国家呢。”有一部分可能是给警察局做办公经费。其他的,可能按投资和官阶大小分红。没有官阶的人,可能就是按照佤邦的统一供给制标准发一点生活费。另外还有一些民工,除包吃外,每天给一二十元不等的工钱。至于那些被劳改的人,属于无偿劳动。那个分管“外经”的副局长还有一项工作是纯粹地派警察给别的矿山当保镖,保镖费主要用来贴补警察局的办公用度。

  山上全是大雾,我们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几十米远处的树林。突然,一阵“叮叮咚咚”的铃铛声从浓雾中沉闷地撞过来,一群黄牛从路上漫步而现。鲍三惹不无得意地朗声而语:“这是我的牛!”他有100多头黄牛,还有几十头水牛,等到回来的时候他要带我们去看他的牛圈。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4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3)

他说,他的个人收入每年平均下来有10多万元人民币,他现在开着的这辆皮卡车是他自己花10多万元买的。

  很快,他又朗声道:“这是我的果园!”果园用铁丝网围着,他说大概有150亩,里面栽着黄果、桃子、梨子等几种果树。

  时辰在向着中午迈进,雾气在慢慢消退着,我们可以看得到100米以外的地方了。这时,后面车斗上的一个警卫员叫了起来,是佤语,我听不懂,但我明白那意思,因为,一只黑色的大鸟坐在一棵树尖上。驾驶员立即停车,鲍三惹把小口径步枪从车窗里伸出去,但那只鸟飞走了。车又启动,我又打算提问题,但车又停下了,鲍三惹身子趴在车窗口,“叭”的一声轻响后,站在车斗里的一个警卫员从车斗上直接飞越到高高的路坎上,快速地爬坡上去,捡起刚才看到过的那只大黑鸟跑回来了。

  车刚走了不一会儿又停下了。坐在驾驶室左边的鲍三惹把上身探出车窗,枪托抵在左肩上用左眼瞄准,“叭”的一声,子弹从车头上斜射而去,一个警卫员又蹿下车去,跑到50米开外的薄雾中,从路右边捡起了一只箐鸡。我很佩服地问鲍三惹:“你是不是左撇子?”他说:“不是。我左右都来得。”的确,打那只大黑鸟时他就是用右肩和右眼的。

  不一会儿,车又停了,但猎物飞走了,鲍三惹打开车门跳下去,弓着腰身从路上向前追过去,那里的树林很密,猎物不在最靠边的树上,所以他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枪就射击。打完枪,他站了起来,他此时没有戴帽子,穿着黑色半长的皮大衣和一双普通的乳白色塑料拖鞋,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路下面陡坡上的密林,没有回头,举起右手,用两个指头点了点,然后指着坡下面。一个警卫员飞达达地跑过去,一纵步跳下去,两分钟后拿着一只箐鸡从密林中冒了出来,但那里的路坎又高又陡,他总是爬不上来。另一名警卫员奔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把他拖了上来。

  鲍局长那么专注地打猎,我不能再开口问他什么了。车子继续前进,我们就像是行进在神话电影里,就像龙王和他的虾兵蟹将在大海深处的水底下行走一样。开始时最像,我们一动就把雾都搅动起来了,因为雾底下只有一小个空洞给我们容身,我们一直带着这个小洞走。后来这个小洞越扩越大,就有点不像了。再后来,高处的雾都不见了,只有公路底下的雾还在满满当当地翻动着,我们这时又像是在雾海之上飘浮而行了。很多时候,我看到了一种现象:我们走着的这边山和对面的山很高,像两条蜿蜒在天底下的海岸;这两条蜿蜒在天底下的海岸的两头都在很远很远的天底下合拢在一起了。它们之间无数的山都没有它们那样高,所以,这时全都被深深地淹没在像浓云一般的雾海之下,晃眼一看,这里好像有一个无比大的高山湖泊一样。谁能想到呢?这么飘缈纯净如天界一般的云海下面竟存在着整个地球上最大的一个“毒品王国”?在这里,我常常会产生这一类奇怪的幻觉。

一声叫喊把我的遐想冲散了,我看见一只肥硕漂亮的雄性野鸡在公路边上半跑半飞,鲍三惹举枪刚要射击它就笨拙地飞到路上方又陡又高的地方去了,那里有一个山崖,下面有一些稀疏的大树,大树下面是灌木和深草,我什么也看不见。但鲍三惹命令刚刚启动的车子停下来,他再次举起枪,枪口高高地向上伸着,“叭”的一声轻响,我估计此时警卫员也没有看到什么,所以他们没有动,但鲍三惹顾自朗声高叫道:“打着了!”然后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后面的车都在皮卡车后面停下了,好几个人下了车。一个警卫员又从车斗里纵身跳到了山坡上,他迅捷如野兽的身影很快就到了那个山崖下面,从深草棵中把那只肥硕而漂亮的野公鸡拎了起来。下面的人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说鲍局长真是神枪手,弹无虚发。我还向大家介绍了他左右开弓的特异之处,动作快得好像不需要瞄准,总是举枪就射,速度快得我想照一张相都来不及,如此一类的钦佩之辞。枪手本人也很自豪,他再次朗声而语:“是鸡呐!好大的!烤着吃很香的!”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4)

董胜看见了野鸡屁股上的色彩斑斓的长羽毛,他就开口要,两个警卫员一齐动手,全都拔下来给了他,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把它们绑在了缅甸宽边军帽上面,这帽子是一个缅甸将军送给他的,现在插上了长长的彩色羽毛,晃眼一看有点像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部落首领了。

  重新上路后,鲍三惹告诉我:“我们前面去了一辆车了,把野鸡都吓跑了,不然我们今天打都打不完的。”因为山上是密密的树林,云雾散去,只有公路上才有太阳光,野鸡喜欢飞到路上来边晒太阳边觅食。前面的车一过,正好把它们惊飞。这之后确实是很少有东西等在路边上给他打了。他就把枪抱在怀里,主动跟我讲起话来,讲他过去的一些狩猎故事。他打过豹子、狗熊、老虎、野猪这些猛兽,也打过不少马鹿,但现在不准打马鹿了,因为它们是二级保护动物。

  树林中有一些地方的草没有了,露出了黄土,他指着那里告诉我说:“那是马鹿群走过的路,它们从那里下去河边吃水。”深深的谷底果然有一条河像蓝色的蟒蛇一样蜿蜒在那里。河边太陡峭了,也太热了,人都不会在河边居住。他们往往居住在山头上,在那里种大烟和别的作物,但山头上往往又是没有水源的,他们连吃的水都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背,比马鹿好不到哪里去。刚才在路上,我看见有两个地方的箐子里,公路上方支着粗陋的木槽和大块的硬树皮,细细的清水从上面泻落到路边上的排水沟里。这里好像是人迹罕至的样子,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但还是有两小群妇女*着上身在那里洗头发,大绺大绺的雾气在她们健康的身体周围袅来绕去。在这样多雾的早上,她们也许是专程跑来洗头发的,也有可能是在去赶集或走亲戚的途中看到了这样好的水,忍不住地就冒着清凉*了身子好好洗一洗,因为好久好久没有洗过了。

  鲍三惹仍然沉浸在他狩猎的传奇经历里,他说,有一次他约人去打豹子,一个也不去,他自己拿着冲锋枪去了,有一只豹子跟他面对面地站在那里,这样的情况下一般是不能开枪的,要在下风口不被豹子看见的情况开枪才安全,因为豹子挨了一枪后不会马上死去,它如果看见你了,就会冲过来伤害你,要是没有打中会更糟,更好来伤害你了。但那只豹子想冲过来干他,所以他没有犹豫地给了它一个点射打在脑门上,但它反而疯狂地吼叫着向他冲过来了,他沉住气,又给了它4发点射,中了两发,它冲到他面前5米远的地方时突然四脚向上一翻,整个地滚倒在地上了。

  老虎很难打,一般都是先用手榴弹和炸药把它炸伤后再去追杀。但老虎相当敏感,手榴弹拉掉手环后要6秒钟才会爆炸,引信一燃它就会发觉,然后一闪身就跑远了,炸不着它。所以,手榴弹要经过处理,把6秒缩短到2秒左右,这样做相当危险,一般的人也没有本事去做。再就是使用拉雷。因为老虎会经常来吃牛,所以,他们就把经过处理的手榴弹或者拉雷绑在被老虎咬死的牛身上,等它来吃的时候一用力撕扯就会被炸伤,这时候就可以用枪去追着打它了。他懂得打各种猛兽的方法。

  我说:“那现在我们为什么一只都没有见着它们?”他说:“野鸡会等在路上给你打,但那些大家伙一般不会让你看见它的,你要去找它们。”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5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5)

后来看见了几块罂粟地,罂粟长得并不是很好,还有零星的白花开在其中,有一两个烟农在里面刮浆。也看见了一些旱谷田,已经收割过了。车子在下坡了,我感到身上越来越热,最后连外衣都有点穿不住了。

  2?身后竟然装着成屋的鸦片

  就这样,皮卡车突然从公路上一拐,开上了一条直冒黄灰的上坡土路,约两百米长的土路走完,我们到达了坐落在一块高起的平地上的勐冒县曼东区的区政府。这块平地其实就是把一个土山包的顶部尖头推掉后形成的,一片大大的粗糙的水泥地的两个方向上的边缘上是两排砖混石棉瓦的平房,一排较长,一排较短,形成一个不太规整的“7”字,有几十个房间的样子,在“7”字竖笔靠近横笔的地方伸出一个有凉亭性质的附件,它的作用大概类似于客厅,像是这里的门面,建得最好看。区长在这里接待了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喝茶嗑瓜子。

  曼东区政府的两排平房

  从这里放眼看出去,不远的山坡上有几家草盖或石棉瓦盖的民房。收眼回来看,亭子对面立着一对简易篮球架,篮板直接钉在两根竖着的圆木柱上。篮球场外面,平地的边缘上有几间砖砌的小猪圈,猪圈旁边有两个吊脚的笼子棚,里面各囚着一只小猴子,它们的可怜相很快就把几个人吸引了过去,在那里逗它们玩,年轻的警卫员们也跟了过去,边玩边充当不必要的警戒。

  我们见到的几个区领导,从里到外,跟中国云南贫困山区那些朴拙的农民没有两样。有一个穿着中国制造的解放胶鞋的小个子男人,沉默着不发一言,右手上戴着手表,左手肘部以下的袖管空着。鲍三惹说,他是当年人民军的一名军人,以前过江去与缅甸政府军作战时丢了手臂,属二级伤残,现在他是区上粮食所的所长。区委书记现在不在,作战中他丢掉的是一条小腿,也属二级伤残。他们属于国家工作人员,除了拥有每月由国家统一供应的30斤粮食和30元人民币伙食费外,每月还有120元的残废津贴。鲍三惹说:“作战时期,前线所有的伤员都抬回到这里进行治疗。”在萨尔温江以西地区与缅甸政府军作战期间,人民军牺牲了3000多人,还有400多名重伤致残的军人。

据介绍,20世纪70年代前,勐冒县各区的机关房屋大致相同,均为简易茅草房,街道(集贸市场)为黄土路面。80年代后才有少量铁皮顶土木结构房屋出现。90年代初,发展较快的区开始兴建砖混结构楼房,曼东区就是其中之一。曼东区政府成立于1974年,区政府距县城新地方50公里,下辖8个乡,共有64个行政村,72个自然村寨。区政府机关设于曼东寨,曼东寨历史上为干色部落所辖,部落武装头目昆俄带兵驻扎于此。1972年3月,缅共人民军东北军区12旅6连解放了曼东。曼东区位于勐冒县的西部、萨尔温江东岸,西隔萨尔温江与缅甸政府控制区的莱莫山地区、当阳地区相望,地处从佤邦通往缅甸联邦内地的交通要冲,著名的萨尔温江柬马渡口是主要的水上通道,历来就是一个前沿重地。

  我对他们的粮食情况很感兴趣,他们向我介绍了全县粮食系统的情况——

  部落时期,各部落以独立的社会整体存在,部落内各行其是,不受外界的干预,故无任何官方的粮食征派。一些部落为应付人员往来及战争,由部落头人向农户征收极少的粮钱。另外也有农户自觉捐献钱粮以应付急需的情况,但一般情况下农户仅向本部落头人上缴相应的门户钱粮或大烟,其行为以赋税的方式出现。国家军队在此居住,所需粮食、军饷,均由当局驻军驮运至此,而不向当地农户征派。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6)

1972年缅共人民军解放新地方后,逐步统一了各部落的武装势力,建立了县、区、乡、村各级政府及其职能部门,为巩固新生政权,驻军及机关工作人员迅速增加,所需粮食供不应求,为解决驻军及工作人员的粮食供给问题和预备战时所需,粮食的征收就成为了各级政府的重要问题。同年12月由当时的缅共北佤县政府组织征收公粮,初期仍无专门管理粮食的机构,仅在各级政府部门中指派专人管理、保存、发放。由于种植面积少,单产低,单征公粮无法保证供给,必须大量从中国购进作为补充。1974年设立了北佤县粮食局,粮食局设在新地方大寨,粮仓为四壁木板制成的草顶仓库。1989年佤邦联合党成立后,仍设粮食局,人员逐步得到了补充,基本建设逐渐改善,办公用房及职工住房也得到改善。

  缅共北佤县时期,征派任务为每年每人1崩(相当于20公斤)米、缅币30文。佤邦政府成立后,勐冒县有的区按劳力征派,每个全劳力5崩,半劳力2?5崩,有的区则视家庭情况而定。

  谈话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参加做饭的人中,有一个是一直背着冲锋枪的武装人员。有鸡肉、腊猪肉、小炒鲜肉、路上打来的猎物黄焖……相当实在,相当可口,跟我家乡农村的味道一样。印象最深的是碗里的饭,糙红糙红的,夹杂着一些很不雅观的杂质,散散的,不粘结,像大米饭,但又不完全是大米饭,吃起来硬硬的,不滑爽,但有一种干燥的香味。我很不礼貌地发问道:“这是买来的吗?”区长说:“这是我们自己种的。”临沧的同志立即补充说:“就是我们在路上看到的那种旱谷。”直到这时,我才算真正知道了旱谷是怎么样一种东西。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些高兴,又问区长:“像曼东区这样的地方都可以种出这种旱谷吗?”他说可以,这个区自己种的粮食还是够吃大半年的。那么,不种大烟,老百姓还是活得下去的。

挂在区政府客厅里的日历画

  但是,由于地形复杂、海拔差异悬殊较大,立体气候也较为明显,植被的垂直分布也较为显著,同一垂直分布带内,因区域性所含水土量的差异也表现出显著不同,农作物的分布情况也呈现出类似情况。在佤邦,像曼东这样处于河谷地带的地方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地方还是处于高寒地区,在那些地方是不可能种出多好的粮食来的。

  我总觉得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怪味道,这种味道似乎是从身后紧锁着的房间里散发出来的。过后,临沧禁毒支队有经验的同志告诉我说:“一大股味道,有经验的人一闻就知道,那房子里装的一定是鸦片。现在鸦片才刚收购到手,还没有运走。”我这才吓了一跳:是一间房子装着鸦片呢,还是几间房子里都装着鸦片?真是难以想象:在这里,就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成屋成屋地装着鸦片,而且是政府的“合法行为”!曼东是河谷地区,不少地方气候都较热,可种罂粟的地方不算多,收成也不算好,既然如此,那么,那些专种罂粟的高产地区又会如何呢?政府的房间里是不是装着几十吨上百吨的鸦片呢?

  3?谁养的兵归谁所有

  曼东区有曼东、龙夸、永刷3个街市,其中曼东街相对繁华,它就在区政府不远处路边的一个拐角上,与区政府隔着两个小山丘。从区政府出来后,继续走下坡路,好像10分钟都不到我们就到了这里。长约200米的街道两边主要是刚刚建成的砖混石棉瓦平房,其间也夹杂着几个简易的棚屋,里面是一个个铺面。有的房子还正处在建筑当中,市场里到处堆着大堆大堆的沙子和砖头,地上都是一厚层泥土。两排房子之间,也就是街道正中间是一个很长的只有石棉瓦顶的棚亭,瓦顶下面是一个挤着一个的摊位。太阳下面也撑着几把破旧的遮阳大伞,每把伞下就是一个摊位。这是一个街子天,来赶街的人很多,市场里的人摩肩接踵。铺面里、摊位上和人的身上尽是各种各样劣等的百货和奇怪山货。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7)

市场里突然闯进了这么一伙拿着摄像机、照相机的人,背后还跟着几个背枪的战士,街上的人都把好奇和淳朴中带着麻木的目光投了过来。我的感觉,这个街子跟中国云南省偏远山区的一些街市没有太大差别。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地钻了一圈,一个背着土枪、叼着烟锅的汉子一下吸引了我,因为他还把一只小猪用几根木片像上夹板一样整个儿捆起来,用细绳把它四脚朝天地挎在肩膀上。我去追他,但他走得很快,差点都没能拍下照片,想问话更是不可能,他都不愿跟你说上一句话。他有可能是要把小猪卖了,然后买上几斤大米、一点食盐和别的生活必需品。

  除此之外,我一时没有看见更让我感兴趣的事物。所以我又飞快地钻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了市场入口,因为那里有两种人让我感兴趣。

  路边上,市场口,有一棵枝干低矮的巨树,还专门为它砌了一个很大的多边形树坛,坛里面是满满的沙土。有好几个披着红色袈裟的小和尚拿着矿泉水瓶子懵懂地站在树下,我想为他们照相,可是他们一哄而散。后来我问鲍局长,这里是不是傣族地区,他说是佤族地区。我就说:“那为什么有这么多傣族的小和尚在这里?”他说:“曼东这里有9900来人,其中佤族有9800来人,傣族只有26人,汉族也是只有26人。傣族和部分佤族信仰小乘佛教,汉族信仰大乘佛教。这些小和尚是佤族。”我去追着他们照了几张后,回到树下时,一名穿迷彩制服的小小战士站在树坛边上,他裤脚束起来,身上斜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冲锋枪稳稳地倒着挎在右肩上,在开心地跟旁边几个小孩子说着话。看见我举起相机,他立即严肃起来,双脚做出既像是立正又像是稍息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面,抿紧双唇,双眼放射出坚毅而威严的光束,但这一切都蕴藏在孩子的稚气里,使他像一个合格的战士,同时又是一个心地纯净的小小少年,英俊,安静,这个样子非常令人心动。

  别的人在里面转够了,此时都出来了,看到我在给小兵照相,都举着相机和摄像机扑了上来。小兵有点吃不住劲了,想从这里撤走,但鲍三惹局长用佤语跟他讲了几句话,有安慰和鼓励的意味在里面,所以他又开始摆出姿势来,任人把大大小小的镜头瞄准他,一点也不惧怕的样子。

  我一直没能把他们穿制服的武装人员区别开来,一直说他们是军人或战士,现在也一样,因为鲍三惹告诉我,眼前这位少年武装者其实是他本人属下的一名小警察兵,他的原话是:“这是我的人。”我问:“他冲锋枪里是不是装着子弹?”鲍局长坚定地说:“当然装着了。”我很担心:“他这么小,会不会一时就使起性子来,抬着枪就扫?”鲍局长回答道:“不会。有纪律管着的,从五、六岁就开始教育了,已经很懂事了。没有领到命令或者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是绝对不会开枪的。我们的兵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这时我才想起来问:“像这个小兵跟你的警卫员有什么区别?”

  他说,谁养的兵归谁用。有些是个人养的,有些是国家养的,比如,乡里、区里、县里都养得有,从小养到大,14岁就要背枪参加战斗和保卫工作,不能再回家去了,属于供养他的个人或国家所有了。比如他手下的警卫员,除那个形影不离的岩相外,还有一个,都是他自己养的,吃、住、行,都跟他在一块儿,是他的家兵。别的兵,有的是其他人养的,有的是县里养的,有的是区里养的,但都得为国家服务,总的还是属于国家,因为养兵的人就是国家的栋梁。凡属勐冒县警察系统的兵,都统一归他来管。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8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8)

我又问:“你的兵到底有多少?都在哪里?”

  他一下子好像回答不出来的样子,只是笼统地介绍说,1991年,在县武装部民兵、公安部队和县大队的基础上成立了勐冒县916团。这支部队是勐冒县委政府直接领导和指挥的负责地方防卫和治安的地方武装部队。含县大队1个营在内,全团共11个营,分别驻扎于县城和各区,含公安局所属的公安、保安部队和武装部所属的部队、民兵,官兵数千人。驻守在曼东区的是169营。

  916团纪律严明,英勇善战。1991—1995年间,佤邦联合军展开“901飞行计划”时,916团就抽调了300余人参加战斗。1993年初,果敢地区发生战乱,危及佤邦和平安宁,916团奉命抽调300余人参加平息战乱。除防卫和治安之外,916团还肩负着生产任务,垦地、开矿、挖路等。但我还是没有把这些复杂地交叉组合的武装人员区分清楚。

  4?治军严厉的佤联军

  我对佤邦的武装情况也是极度感兴趣,在采访和聊天中,特意留了一下心,获取了相当多的资料和信息。综合起来,佤邦全邦军队的大致情况如下——

  少年兵在接受军事训练

  佤邦联合军是1989年4月17日成立的,总司令是鲍有祥,副总司令是李自如、波来康,总参谋长是岩伦,副总参谋长是李祖烈、赵文新、赵国安。开始时定名为民族*联合军,后来改为佤邦联合军。组建初期有6个师及独立团、炮兵团、警卫团3个团。1996年,402师、525师合并为171军区,即南部军区。全军现有官兵4万人,另有6万民兵。

  联合军制服为草绿色迷彩服,英文代号U·W·SA,胸章是部队番号,臂章是公明山三座山峰上交叉着一矛一剑,象征佤邦军队要像公明山那样永远威武雄壮,不可战胜。

  为了培养更多的“军地两用”人才,佤邦设立了佤邦联合军中央军政干校,校址在邦康,占地12万平方米。校园里面,右边塑着一尊公牛雕像。公牛两侧是两块大操场,每个操场边缘都竖起一个很大的宣传牌,一块是鲍有祥与缅甸国家和平发展委员会秘书长钦纽中将在检阅佤联军部队时的合影,另一块上面写着一句口号:“总司令说:毒品不但是我们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敌人。我们要在2005年实现禁种毒品原植物——罂粟的目标!”

  鲍有祥在一次大会上说:“我们要逐步推行兵役制,为实行军衔制作准备。”因为佤邦联合军的前身是多个革命游击队和一些各自为阵的“自卫队”,几十年的战火锻炼和培养了大批有才能的军事指挥官。但是,今后佤邦的主要任务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和平促发展”。过去主要是通过打仗来培养提拔干部,今后则主要是通过军校来培养提拔干部。所以一定要办好军校。

佤邦的每个五年计划都有一个重点,第三个五年计划的重点是部队建设,要求部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部队和机关、地方要自己动手,解决部分供应。北面部队每年自己解决口粮和菜金1个月,南部地区部队每年争取解决3—6个月粮食,地方和机关自己解决两个月。”前方部队每人每月45斤大米,30元人民币,每人每年两套衣服,两双鞋子;后方部队每人每月35斤大米,20元人民币,衣服、鞋子同前方部队一样。

  佤联军在治军方面还是相当严厉的,鲍有祥有一次就对在军政干校参加培训的军官说过:“对不服从法律法规的,真正屡教不改的,应清除出党,清除出军队!如果是我犯了错误,你们也可以按组织纪律,按有关法规,清除我啊!……不要骄傲,不要认为自己了不起,养了几个兵,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雇佣兵,这不行!不是以前的部落时代了。遗留的部落观念,一定要彻底克服!……不管你们有多少成绩,不尊重政府,不听中央的安排,那也是不行的!”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9)

他讲这个话是有针对性的。坤沙最大的残余武装约色部认为,佤邦南部地区的土地原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为了夺回这些土地,2002年6月,该残部在国际势力的支持下猝然向佤联军南部军区发动战端。此时,佤邦南部地区是危机四伏,原联合军副总参谋长、独立团团长、中央候补委员魏赛堂率领独立团驻扎于此。佤邦高层得到情报,独立团已被西方势力策反,想要闹独立,并乘机向佤邦反戈行事。于是由李自如等人设计,以开会名义将魏赛堂及其政委骗至邦康缴械逮捕。

  在佤联军内,魏赛堂是一位响当当的草莽英雄,为佤邦的建立屡建奇功,传奇故事多多。1989年4月17日,佤军兵临邦康城下,兵不血刃迫使缅共中央交出了领导权,当时统兵的将领就是他;“901飞行计划”中,整个战场分为三个战区,魏赛堂是第一战区的总指挥官,在消灭坤沙的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身体奇好,最喜欢女人,每到一地,首先就是要娶一个老婆,每个民族一个,一共娶了7个老婆……当初没有能够进入中央领导层他就心怀不满了,后来灭掉了坤沙,满以为自己会成为南部军区首长,可是位置被魏学刚和鲍有谊等人占据了,他仍然只是一个独立团的团长,于是心生反意。

  魏赛堂及其政委身陷囹圄后,独立团的参谋长立即派出一支别动队飞速潜入邦康,目标是抓回两位要害人物作人质,换取独立团的首长。但是被高度警觉和早有防备的佤联军总部识破,发生激烈枪战后无功而返。魏赛堂的三个老婆串通一气,打算从各自的驻地分头领兵前往搭救,也是事败被捉。大势已去,独立团参谋长独柱难撑,拔枪自毙身亡。佤联军总部派出独立团老首长、佤联军副总参谋长赵文新星夜赶赴独立团安抚军心。独立团兵变胎死腹中,一场大危机就此化解。

  佤邦中央在《关于魏赛堂问题的通报》中说:“魏赛堂个人主义恶性膨胀,居功自傲,拒不执行党的决议和政策,滥杀无辜、培植亲信,闹独立,搞分裂,一再伸手谋取更高的职权,甚至发展到里通外国,企图推翻党中央。联合党中央和联合军总部派出工作组,对其错误和犯罪事实认真调查核实后,于2002的5月13日对其进行逮捕处理,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全党全军要以此为戒,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反对个人主义,反对本位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为完成第三个五年计划而努力奋斗。”

  但外界众说纷纭,认为这起事件的主要原因是权力和金钱之争。佤邦南部地区是毒品外销的“黄金通道”,这条通道的经营权主要控制在南部军区司令员魏学刚和政委鲍有谊的手中,自认为战功赫赫的魏赛堂只能喝点残汤剩羹,多有不满,甚至不止一次向佤邦高层提出过,但都被束之高阁,所以他才灰了心,决意要反水。

  处理完魏赛堂事件后,在缅甸联邦政府的支持下,佤联军开始发挥自己的非凡战斗力,与大肆“入侵”的约色部展开了顽强搏斗,一个月就夺回了失地。

 5?看似平淡实则神秘的柬马渡口

  我们继续向着山谷里开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萨尔温江边赫赫有名的柬马渡口。在离江边几百米远的地方,公路边上有两座简陋的草棚,直接建在地面上,不像佤邦的其他草房是吊脚的,路面上,一根铁管子横在路上,这就是曼东边防检查站。鲍局长跟执勤的士兵说了几句话,我们的几辆车就直接开到了江边的沙滩上。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39

第九章 向西,去萨尔温江边(10)

这里江面开阔,水流较为平缓,江两边都有狭长的沙滩地带。而江流上下游别的地方却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在这一带只能从这里过江。看起来,江两边的情形都差不多,江边上堆放着许多方木,一些木头泡在有些混浊的江水里,前面停着几辆卡车,一些男人正在把木头弄

  看似平淡实则神秘的柬马渡口

  到卡车上去。江水里泊着一条长长的铁壳渡江筏。

  鲍局长说:“过去我们经常从这里过江去打老缅。”但是现在是和平时期,不再打了,缅政府与佤邦在这里划江而治,“现在,老缅的部队就驻扎在对面的山上,我们的在这边的山上。”我睁大眼睛到处看,没有看到一兵一卒,也没有任何驻军的迹象,是不是都藏在掏空了的山肚子里呢?

  车一停,几个警卫员就立即跳下车去,各朝一个方向去站到了一个制高点上,形成崎角互望的警戒格局。但是,我们都很兴奋,下了车后就一哄而散,有忙着去照相的,有忙着跑到水边去玩水的,一下子沙滩上到处都有了我们的人。这可累坏了几个警卫员,他们赶紧调整位置,有走得远的人,其中一个警卫员必定要马上跟过去。

  天上是万里无云,热辣辣的太阳当空而悬,像火炉一样炙烤着沙滩,江谷在深山中陷得很深,风吹不进来,所以那么多的热量都被捂在了这里,气温不会低于30摄氏度,我感觉很不对劲,双腿的骨头里一阵阵发酸,我有点头重脚轻了。我赶紧跑出沙滩,钻进搭在坡上面的棚子里去。这个棚子可能是世界上最简陋的棚子之一了,只有前面的两根柱子,上面搭着石棉瓦,石棉瓦直接搭到了后面的山壁上。里面放着两个宽大的木台子,上面杂七杂八地堆满了香烟以及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啤酒、饮料,还有生鸡蛋,竹箕里还有已经弄熟了的米线,3块人民币1碗,你要的话,老板马上就抓一把放进碗里,然后放上一些作料就递给你。我想,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吃的,因为几十只苍蝇就在米线上玩耍着。

  棚子里面有好几个人,我担心影响人家做生意,所以只得站在边上,只要能够遮住阳光就行。突然,我发现一个警卫员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眼睛的余光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我看到江面上有一只渡筏正从江那边斜斜地向这边划过来,上面有20来个人,两边各有几个男人在一齐用力划着水,筏子被江水一边往下冲走,一边被划水的人往这边岸上划,好不容易才靠了岸,上面背着竹篓的、拎着鸡的男男女女跳下船,来到了沙滩上,然后到了公路上。我想,他们可能是去曼东赶集去的。

 我的感觉是,这个渡口上相当地平静,根本不会出什么事,但另一方面,在沙滩上的各色人等中,说不定就有什么神秘人物在这里执行着特殊任务或者伺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说不定江两边山上正有望远镜在来来回回地观察着我们:今天怎么来了这么一些越野车和这么一窝子有警卫员保卫着的人?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东瞄瞄西看看的东西是不是照相机呢?

  难怪鲍三惹局长穿了拖鞋来,但他此时还是热得受不了了,也跑到棚子下面来了,他的皮衣早已扔到车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些人还没有尽兴,但鲍局长还是说:“走了。”打过招呼后,我们的皮卡车先开走了。这里坡很陡,一小段路很爬了一阵子,到了海关检查站,皮卡车停住了。鲍局长把草棚里的一个小伙子喊出来,自己就坐在车里跟他讲了一会儿佤语。等到别的车子到来时才让驾驶员继续开车走。

  鲍局长说,这个检查站相当重要,由海关、警察局和区政府共同派人在这里联合办公,刚才那个小伙子就是他的人,他在向他了解一些情况,并作了一些叮嘱。他说:“我们要过去江那边,需要跟那边打招呼,他们要过来也一样,不然就会发生冲突和误解。”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41



第十章 鲍有祥北佤传奇(1)

我可能真的要生病了,上火已经很严重,除了腿骨里发酸发痛外,肚子也开始阴痛起来,咳嗽也加剧了,咳一下,全身挣痛一回,双眼肿痛,双臂的骨头里也开始不舒服了。几天来,由于一直坐着车在山路上颠簸,一直要用两只手轮换着抓紧拉手,使得双臂的筋肉也伤痛难忍,一时之间,我甚至都抓不住拉手了,车一颠,手就被甩脱了。我缩着身子,把一边肩膀和头使劲抵在车窗上,下面用脚蹬着地板。路较直的时候,这样做是行得通的,但这里的路哪有那么好?所以我还尝试了用肩膀或前额顶在前面的座椅靠背上的方法,但都不是长久之计,还得用手紧紧抓住车顶一侧的拉手才行,不然就会被摔倒在车里。要不是有鲍三惹不停地给我讲故事,那我还真有点忍不住了。

  这时我真是对站在车斗里的几个警卫员生出了同情和敬佩的感情,特别是那个岩相,他几天前就从勐冒到了邦康,接着从邦康回到勐冒,现在又到萨尔温江边,背着那么沉的武器弹药,一直站在颠簸不堪的车斗上,不是狂风大雨就是火辣辣的太阳,但他还是像没有事情的样子,真的得把“钢铁战士”这样的称号送给他了。

  萨尔温江无疑是缅共的断魂江,是它永远的噩梦和不可跨越的天堑。

  在佤邦,只要随便找一个60来岁的、从早期的地方游队员成长为如今佤邦上层领导的人谈一谈,他的经历就是佤邦的当代历史。当然我还是决定以昆马游击队的创始人之一鲍有祥的传奇故事为例来讲一讲佤邦15年前的斗争史。

  在佤邦大大小小的部落和头人中,世代居住在佤山昆马区的鲍岩嘎有4个儿子:鲍有谊、鲍有祥、鲍有良、鲍有华。1960年中缅勘界前,昆马区在中国境内。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中国政府曾多次组织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及群众代表到北京和全国各地参观、访问,昆马的鲍岩嘎、鲍三板等几个头人就在其中。鲍岩嘎和鲍有谊还受到过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与鼓励。鲍有谊、鲍有祥还在云南省沧源县岩帅小学读过书。

  鲍有祥(前排中间穿白衣者)等佤邦联合党中央领导与勐冒县第三届县委委员在一起

  在中缅未正式勘界之前,缅甸佤邦地区与中国的边界曾是历史上著名的中缅南段未定界。这条未定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国国民党政府担心滇缅国际交通线被日本切断,在英国的欺诈诱迫下,于1941年与英国草签了一个中缅临时边界协定,历史上称为“1941年线”,但未经双方正式勘定。中国政府从大局出发,于1957年从“1941年线”撤回。包括昆马在内的佤山地区又陷入了无人管理的状态。长期流失在那一带的国民党残军和当地敌对武装乘机占领了昆马,把全寨400多户人家的上千头猪牛抢走,鲍岩嘎一家的财物也全被抢光,全家逃往中国云南省沧源县避难。

  在1960年中缅两国军队的勘界警卫作战中,国民党残军遭到致命打击,加之联合国的干预,该残军3600余人被迫撤往台湾。鲍岩嘎一家又回到了昆马。但是,因为有“中国军队不会越界作战了”这个理由,当时盘踞在泰缅边境的国民党残军段希文等部又杀回缅北佤山继续活动。

  在这个背景下,1966年6月,17岁的鲍有祥同年长的鲍三板组建了昆马游击队,之后,岩肯、岩克龙组建了岩城游击队,鲁兴国和赵尼来分别组织起了户算游击队和绍帕游击队。这些游击队的宗旨是“反抗压迫、解放佤山”。

第十章 鲍有祥北佤传奇(2)

1966年3月6日,与国民党残军联手的以扎跌为首的当地武装1000多人再次占领了昆马,砸烂昆马部落“梅礼”信仰标志的西冈,强迫昆马人改信召跌的“赛玛礼”,一面大喊大叫,一面四处抢劫,杀猪宰牛。昆马头人达腾对召跌兵的头领达改尚说:“你们要吃什么我自有安排,你们不必自己动手乱拿,如此乱来,造成不良后果,问题就难解决了。”达改尚非但不听,还把达腾和其他10多人捆绑起来毒打,还把鲍有祥妈妈的头发扯下来扔在地上用脚踩,这种行为在当时的当地是欺宗灭祖的行为,是一种巨大的污辱,极大地激起了昆马人的愤怒。

  当时,鲍有祥和鲍三板的昆马游击队只有11个人,3条枪,2把长刀。到了第19天,鲍有祥忍不住了,决定用11个游击队员攻打1000多个扎跌兵。据说,鲍有祥小时候就爱玩刀、耍弩、背枪。他约着其他小孩买回一支土炮枪,自己舂火药打枪玩。有一次还把脸和手都烧伤了。他还出去赌博,把价值40个银元的骡子都输掉了。他父亲发了火,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气愤地问他: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但他很倔强,不跑,也不动。问他为什么要赌博,他说想赢些钱去买枪,没有枪就要受坏人的欺侮,他们为什么要来派粮派款抢东西,为什么要占我们的寨子?

  现在,他手里有枪了,而且还有几个同伴,无论如何也要跟扎跌干一仗。他同鲍三板商量后,大家悄悄钻进了寨子外边的草堆里。第二天中午,正当敌人吵吵嚷嚷、忘乎所以地杀猪宰牛忙着做午饭时,鲍有祥说:“时机已到,打吧!”鲍三板却担心起来:“能行吗?”鲍有祥初生之犊不怕虎,气冲冲地说:“敢打的,跟我来;不敢打的,留下!”说完,他飞快地从扬威山右侧冲了上去,有两个人跟在他后边,“叭!叭!叭!”一阵枪响,几个敌人应声倒地。到了这个时候,鲍三板不能坐山观虎斗啊,他带着另外7个人从另一个方向飞快地攻了上去。

  敌人不知道游击队来了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来,这猝不及防的突袭让敌人惊惶失措,乱成一片。寨子里的人早就对这些入侵者恨之入骨,此时纷纷操起家伙呐喊助威。这时游击队一枪打倒了一个正在吃饭的敌人,有一个名叫鲍尼软的人冲上去,用尖刀在那个敌人的胸口上划开一个大口,右手插进去,使劲翻搅他的心脏,然后举着血淋淋的大手和刀子,在寨子里奔走高喊:“你们听到枪声了吧!我们干起来了,看看我的手,这是敌人的血,你们也快行动起来吧!”鲍尼软的这一招立即起到了巨大的号召力,寨子里的男女老少纷纷举起刀枪、木棒向寨中分散的敌人冲去。敌人措手不及,闻风丧胆,在昆马人愤怒的枪声、吼声中仓皇逃遁,钻入密林,四散而去。

  这次胜利后,昆马游击队发展到了150多人,队长是鲍三板,副队长是鲍有祥,鲍有祥的哥哥鲍有谊负责政治和后勤工作。不久,在鲍有祥和赵尼来等人的商议下,昆马、岩城、绍帕、户算几支游击队合并成立了一个游击大队,下属5个分队,共有300多人,200多条枪,其中有步枪150支、机枪5挺、冲锋枪15支。鲍三板任大队长,鲍有祥任副大队长。

  此后,关于鲍有祥的传奇故事就多了起来。

  一次,鲍有祥只身到“敌占区”的功果街宣传、发动群众参加游击队,不小心被发现,4个敌人用枪抵住他的胸口说:“这回可跑不掉了吧!”鲍有祥心想,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豁出去了!急中生智地说:“不要得意。你们看,山上到处都是我的人,有两个连。”说着,掀开了外衣,他的腰间绑着一束没有盖子、拉线绞在一起的手榴弹,他立即用右手抓住了手榴弹拉环,露出一副不要命了的样子:“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人多,我这4颗手榴弹一响,大家就同归于尽。”又说:“我们山上的人冲下来,看谁家死的人多。”见敌人软下来了,他接着说:“今天我不想和你们拼,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好了。”怕死的敌人走开了,鲍有祥趁机脱身而去。

1969年10月,扎跌、麻哈三武装在勐冒伏击鲍有祥的昆马游击队,砍了两个队员的头。不久,鲍有祥用计在王冷地区和永邦地区之间伏击敌人,当场打死了12个敌人。鲍有祥命令手下人去砍下4颗人头,加倍复仇。士兵们不敢干,他就亲手砍下了一颗人头,大家这才跟着去砍下了另外3颗人头。他们把4颗人头挂到树上,在旁边张贴了告示:“谁再砍我们的人头,砍1个我砍你10个,砍你100个!”从此,敌人一听到鲍有祥的名字就闻风丧胆。所以,后来那些没有见过他的人才把他形容成红胡子、绿眼睛、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连母亲哄不听话的孩子时都这样说:“再不听话,把你交给鲍有祥!”孩子此时便会立即住声。

  后来,鲍有祥和几个游击队的领导人意识到,这些游击队组织都是自发的、分散的,各自为战,局限性大,成效不理想,必须有统一的认识、统一的组织、统一的领导、统一的指挥,斗争才能更快更大地发展下去。于是派人前往缅共驻地进行联络。缅共对几支游击队进行了整编,使佤山地区部队不断发展壮大。1972年3月,缅共人民军东北军区总部迁到北佤,北佤与南佤实现了统一。1973年4月,东北军区总部迁到邦康。1978年7月,缅共中央总部迁到邦康,组建了北佤县、南佤县、景北县、邦康特区。1989年,赵尼来、鲍有祥等人倒戈一击,结束了缅共的历史使命,佤邦短暂的历史开始了。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42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1)

1?医院里看不成病

  在路上,鲍三惹把我们带到了他的牧场里看了一下。此时牛群都被放到山林里去了,只有一座大大的空牛圈、一座鸡房(鸡群像野鸡一样在山坡上觅食吃)和一座小砖房立在山梁上,砖房背后有一个哗哗地进着清水的水泥池子,两个小伙子和两条狗站在旁边看着我们。鲍三惹把我们带到这里那里,几下就把什么都看完了。

  回到县城时已经5点半了。车子从茶山脚下的大门口经过,鲍三惹说要带我们去看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巨型水牛头骨。

  车子在城外面的山坡上转来绕去的跑了20来分钟后,到了建在山坡上的公明山区政府。这里几个地理概念有点混乱:县城位于新地方,新地方在公明山区的辖区内,区政府也在县城里。公明山区以县城新地方为中心,地处公明山近周。

  在这里,鲍三惹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把刚刚建好还未投入使用的区政府办公小楼和武装部小楼及区里的招待所一一指给我们看,然后把我们领进了现在还在使用着的老区政府小院里。他如数家珍地说:“我从缅共中央警卫部队里出来后,在公明山区当了9年的区长,后来又当了县公安局局长,现在公安局改为警察局,我变成警察局长。”这里就是他的老窝子,区里的领导见老领导领着这么多体面的客人来了,手忙脚乱地摆瓜子,倒开水。

鲍三惹又把这里的各个单位指给我们看:“……那个是医院……”我立即奔向医院,几个20岁左右的姑娘挤在门框里像看猴子一样看我们。我问她们:“你们是医生吗?”她们好像没有听懂,还有些害羞,所以有的已经开始从这里逃离开去。我说:“谁是医生?我病了。”我钻进屋去,里面没有医疗设施。

  一个姑娘冲着外面喊了几声,一个瘦瘦小小的像农民一样的男人过来了,她告诉我那个才是医生。他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把旁边的一间屋子打开了,那个姑娘和他一起走了进去,我也跟了进去,看见里面靠墙是一排像是简易书架的架子,架子没有门,格子里放着几十个瓶子,里面有一些西药丸,还有几十个小药盒。这些人的汉话讲得不好,也不懂我讲的多少话,我要念慈庵枇杷口服液,他们没有听懂,我说我要川贝枇杷口服液,他们还是没有听懂,我用手比划着,说咳嗽,上火,又说止咳糖浆,还说解毒清火,他们都没有听懂。我干脆不理他们了,自己凑近药柜去找那些药,结果是一样都没有,只有一盒牛黄解毒片,这个我自己带得有,我不要,但别的我想要的却一样也没有。这样常用的药品他们都没有,甚至没有听说过,我摇了摇头,放弃了治病的想法。

  可是,他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和整个佤邦一样,勐冒境内,在部落时期无卫生医疗可言,那时瘟疫横行,疾病肆虐,民间基本无医无药,人的生死只寄托于鬼神和上帝,或者仅靠鸦片盲目医治,大病流行,人们束手无策,生死只得听天由命。

  有关资料显示,整个佤邦十年前仅有4所医院和8个卫生所,现在已有医院30多个,卫生所50来个。

  1999年4月17日,佤邦召开了和平建设十周年庆祝大会,这是佤邦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全邦性会议,会上,鲍有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说:

  “我们佤邦迷信重,信鬼神的人比较多,他们不相信医药。死亡率同出生率几乎相等,有的地方死亡率比出生率还高,我们怎么发展呢?难道我们的人口就只有这么多了?要首先由我们的干部带头,党员带头,战士带头,破除迷信,相信科学。用杀鸡、杀猪、杀牛来敬鬼神,病就会好吗?不可能嘛!一条牛一千多元,就是杀一万条牛也不可能医好病!打针、吃药才能医好病。医个普通病,花几十元、几百元就可以了。有的人,什么时候去南方,什么时候去北方,也要看日子,有的人相信看手相的、算命的,这怎么行?你们成人了,自己要相信自己,自己要改造自己,相信那些搞什么呢?神什么时候给你饭吃?鬼什么时候给你饭吃?就是自己煮的饭,自己不喂也不会进你的嘴巴!命运、前途靠我们自己掌握,不要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要讲究卫生,首先是我们的干部要带头。战争年代,几十天不洗澡,身上长虱子,生病的人也多。现在天天洗澡,抓一个虱子放在身上,它也生存不了。我们佤邦现在的病也少了,这就是讲卫生的好处。现在医院推广对小孩打免疫针,如预防小儿麻痹等。有些人不懂,认为没有病去打什么针。等到小孩病了,有时花几千元也治不好。中国推广预防天花的免疫针,现在基本没这个病了。”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2)

这时我又想起在邦康时看到的街边上立着的那幅宣传画:画上有3个人,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一位老者举着小调羹在喂孩子吃药。那位老者就是鲍有祥。宣传画底版上的文字是:“为了你孩子的健康请按时进行免疫接种”“无国界卫生组织佤邦项目”。

2?人迹罕至的县委政府

  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能在区政府里待下去,我们要赶紧去看那个传说中很了不起的牛头。车子继续往坡上开,不一会儿就看见县城最靠边的地方有水泥大楼挺立着,这就是勐冒县委县政府。山峁上有一块人工弄出的大坪,有一部分打成了水泥地,上面有两副篮球架,其余更多的地方却是泥地,看起来是一种人迹罕至的样子。坪地正面是一座两层高的主体楼房,楼长大约100米的样子,坪地的右侧是一个小礼堂,左侧是一个高而空的车库。

  太阳昏黄的余晖从主体大楼背后斜射下来。向外伸出的门额上面是一个巨大的佤邦“邦徽”:公明山三座主峰上面悬着一轮光芒四射的红五星,它们被金色的麦穗环绕着。“邦徽”的两侧立着缅甸国旗和佤邦“邦旗”。

  这就是人迹罕至的勐冒县委政府主体大楼,拍这个镜头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直接射进了相机的镜头里。

  楼门旁边贴着一些口号标语,原来是写在红纸上的,经长期风吹日晒,纸已褪尽颜色,并且破烂不堪,但墨汁写就的中国字还是看得出来:“紧密团结在以鲍有祥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周围!”“加强廉政建设,服从党的领导,团结起来,争取佤邦地区自治而奋斗!”

  进了楼门,里面房间的门牌跟中国机关里的一模一样,除县委书记、副书记和县长、副县长的房间单独标志外,其余均以各部门的名义标志,从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到妇联、共青团,样样齐备,但仔细一看,它很可能就是“两套班子一帮人马”(或者是“两块牌子一帮人马”),所有部门没有分成“县委”和“县政府”,都笼而统之了。他们说到几个大官的时候会说县委书记某某,县长某某,但说到这个最高权力机构的时候,却一律这样称呼:县委政府。不会把二者分开称呼。比如说,有人要到这个地方来,他只会说:“我去县委政府。”

  这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办公室里的桌椅摞在一起,有的屋子里放着光溜溜的木板床架,地上虽然没有垃圾,但是积满了灰尘,会议厅里的座位上也是灰尘蒙蔽。一句话:这个地方是长期闲置的所在。

  这里没有围墙,只是主体楼门口有一道拉合的铁条门,看样子平时这里是没有人值班看守的,只要把这个门一锁就行了。整个楼里我只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站在一间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的窗边,像是那种有点文化的中国青年。他们此时在这里存在,肯定与我们的到来有关,但好像不是负责接待我们的,因为他们从来不跟我们打招呼,也不指引我们参观。我估计他们可能是来开楼门的,我们一走,他们就会锁上楼门回家去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积尘,不能坐,也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东西。

  据介绍,缅共时期,缅共中央在部队里分别建立了党委、党支部、党小组等党的各级组织。1972年又在全县十多个区相继成立了区政府,同时相应地建立了区党委,乡级建立党支部或党小组。1972年8月1日,北佤县人民政府成立,同时相应地建立了缅共北佤县县委,与区级党委政府的情形一样,县委政府两个牌子实为一个机构,实行一元化领导。下属机构有政法武装部、财政部、政治部、农业部、交通部、*部和各区区委政府。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17:44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3)

1989年4月17日,缅共中央所在地的邦桑(今邦康)暴发了赵尼来、鲍有祥领导的脱离缅共的起义。当时,缅共各级党组织及职能机构处于混乱甚至瘫痪状态。为稳定局势,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起义首领及时调整了各地各级领导机构,并及时配备了责任领导。下设机构有组织局、公安局、财政局。

  1988年12月20日,赵尼来、鲍有祥等人倡导建立了缅甸民族*党,1989年“4·17”起义后改称为佤邦联合党。原缅*员纷纷改换门厅,登记加入了佤邦联合党。到1991年,北佤全县联合党党员已发展到1万多名,全县各地建立了70个党支部。目前,勐冒县有联合党勐冒县委、勐冒县人民政府和勐冒县政协三大首脑机关,仍合为一体,实行一体化领导。

  同时,将孟联区从北佤县析出,设置为中央直辖的南邓特区;昆马区、王冷区和岩城区的7个毗邻乡一块析出,设为龙潭特区;建立了11个行政区(街)。县委政府下面,设立了组织部、县委办、外事办、财政局、税务局、粮食局、交通局、农林水利局、城建局、文教局、公安局、武装部、工作队、工商局、宣传队和经济综合开发总公司等县属机构。

  这么庞大的机构,为什么没有人来这里上班办公呢?有人告诉我说,这里只是一个象征,开全县大会的时候才会在这里举行,平常办事的人直接就找到领导家里去了,领导家里的办公条件比这里好多了。就像鲍有祥接待我们就安排在他的美心宾馆里。

  3?县委政府里有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牛头骨

  在一间有椭圆形长围桌的小会议室里,我们终于看见了那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巨型水牛头骨。它被铁丝拴住,挂在进门左边墙上的一颗铁钉上。牛头骨对面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勐冒县地图,标注文字用的是缅文。这个会议室里没有椅凳,黑色的桌面上积尘累累,肯定也是一个长期闲置的地方。

  这么大的牛角我确实是没有见过,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两只角连在牛头骨上,是一架完好的牛头骨整体。两角顶尖之间的直线距离是2?28米,弧线距离是2?78米,见者无不为之惊叹。

  据说,这架巨形牛角来历不凡。20世纪30年代末,公明山区欧刷乡耿上寨的达索在户算南大买下了一条水牛,牛价18斤大烟,卖主是一位叫黄洋的汉族商人。此前黄洋买此牛于孟定。牛角虽然奇长,但牛身却稍小于一般的水牛。因为两只角实在太长,牵到耿上寨时,连寨门都进不了,把栅门扩充后才进了寨。这牛在达索家一直被视为宝贝,从不外出放牧,只在寨中喂养。到了它年老的时候,由达索的孙子达那用以祭献新房。此后收藏其角,年年供奉。1978年,勐冒县公明山区政府将之视为珍贵文物,送到县上收藏保管至今。曾于1999年带到中国昆明世博会展览,引来阵阵惊叹声。

佤族朋友告诉我说,葫芦、木鼓、牛头、牛角是佤族社会各领域广泛使用的标志图案。佤族自古以来就崇拜牛。传说,牛是司冈里的母亲,是人类最早的祖先,人类出自司冈里的第一天,就跟牛一起遭受猛虎的侵袭和吞食。起初,人类只能坐以待毙,可是牛却用自己的双角勇敢地抵御,甚至将猛虎置于死地。在佤族的生活和艺术积累中,牛角渐渐成为勇敢和自卫的象征。因而,在佤族部落的寨门或家门上,常常雕刻牛角图形或置有仿制的牛角木架,其意义已引申到避邪、防盗、抵御侵略的高度。对于牛角本身,佤族村寨或者家庭有收藏的习俗。后来,牛角文化已在世界上发扬光大,往往用牛角作建筑修饰设计、门板雕刻设计、商品标志图案等等。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4)

牛这种动物在佤族的文化中无疑就是精髓元素。我听到的佤族关于人类起源的《司冈里的传说》中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从山洞或葫芦里出来。而牛在这个血腥的悲剧故事中扮演的是不可或缺的女主角。

  说人类从山洞里出来,那么究竟是哪一个山洞呢?人们都说,就是勐冒县营盘区巴格地寨背后的那个山洞。巴格地寨距营盘区政府10公里,寨北一公里处,山包上的小树林间有一池小水塘,塘边有一个小山洞,这便是司冈里的出口。出口东北约200米处有一眼小泉,当时人们从山洞里出来,像婴儿出生,浑身脏污,靠水塘和泉水冲洗干净。现在那个水塘已干涸,但那眼泉水仍然常流不止,明显地闻得到初生婴儿的腥味。这就是闻名于天下的司冈里地。

  传说,人们从司冈里出来,首先在佤山的岩城一带繁衍生息,后来,人口密集,村寨遍布,人们互助友爱,亲如一家,但男女相配却不分家族,也不分兄妹。有一天,在拉功寨旁边一个平整的山头上,从天上坠下一颗大星星,大家将其骨肉相分,分得头肉者取名为永根,分得脊梁骨者取名为西古,分得肠子者取名为西纳……如此等等,这个名称后来变为家族的名称,即今天的姓氏。当时,人们把那个分星星肉的场地称作“瓜莫”,“瓜莫”就是“分类”,即分家族,分姓氏的意思。人们分姓之后,再分散到四面八方居住。

  2000年5月1日,岩城区政府在拉功瓜莫地兴建集贸市场,还在街心立了一座碑,碑上刻着这样的话:“佤族从司冈里走出来,群体来到拉功这个十字路后分离。部分佤族先民留在这里生息,千年的岁月形成了草皮街,今天为了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新建了房舍,扩大了街面,愿它为拉功的经济腾飞做出贡献。”

  《司冈里的传说》是佤族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传说故事。什么是司冈里?有人说是一个大葫芦,有人说是一个大山洞,又有人说是一个大土包,其内容和情节也有不同的说法,但却有一个共同的含义,司冈里就像母腹母胎一样,是人类祖先共同的来源容器。

  一种传说这样讲:不知是千年还是万年以前,天上降下七个人,七个人在无边无际的半空中,用七天七夜的时间创造了土地,土地造完之后又飞回天上去了,土地产生的同时便产生了土地神,土地神被称为梅吉,梅吉是土地的主宰者。

  七人返回天上不久,梅吉细细地审视了一番,觉得大地似乎还缺少什么,于是以神法邀请七人再次下来,七人应邀而下,但只落地三个人,他们是惹嘎姆和他的两个兄弟。

  三人落地时,地上一片漆黑,他们都说,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梅吉说,不要紧。于是给他们创造了月亮。月亮一出,照亮了大地,山川河流,树木花草清晰可辨。可三人又苦苦叫冷。梅吉又说,不要紧。于是又给他们创造太阳。太阳一出,一派光芒,一股暖流撒向大地,飞鸟走兽、树木花草喜气洋洋,地上呈现出活灵活现的景象。可是梅吉仍旧发愁,觉得大地似乎仍缺少什么,于是对三个人说,我看大地还需要像你们一样的人类,请创造一些吧。

 三兄弟按天上人的模样,捏出一男一女的泥巴人,轮流念咒七天七夜后,放进一个山洞里,用泥土将洞口严实地封闭起来。月圆十二回,封土已干,坚硬无比,三人撬不开。于是请老鹰帮助啄开,老鹰不能,再请啄木鸟,啄木鸟不能,又请黄牛挑开,黄牛不能,最后请小米雀,小米雀以锋利的尖嘴啄开了一个洞口,洞里走出好多人,有男有女,人人都是肉体柔软的高大巨人,有九排高。梅吉前来问道,你们要吃些什么?巨人们说,不舂而白,不收而拢的大米。梅吉说,你们个子太高,没有法子容纳,饭量太大,没有法子供养,骨肉太软,没有法子搀扶,出来五六个就够了。于是选出三男三女,放居公明山。三男三女在公明山生活了五百年,像牛马一样**,生育的后代只有九寸高,比起他们的父母矮小了许多。但却有父母一样大的饭量,公明山的草木花果让他们吃了个精光。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2:45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5)

三兄弟因创造出这样的人种而后悔。于是惹嘎姆一人跑到梅吉那里,悄悄说,给他们灭种算了。梅吉说,好,我把他们都淹死。惹嘎姆间,怎么个淹法?梅吉说,我要用大水淹没大地,他们谁也无法存活。惹嘎姆说,那我们几个兄弟也要一起淹死了。梅吉说,你的两个兄弟我自有安排,你呢,找你最喜欢的一头小母牛,把它领进谷仓里,发大水时,谷仓会漂在水面上。

  惹嘎姆离去不久,梅吉闭眼念咒,下吧,大雨!淹吧,大水!青天应声,雷雨大作,大雨下了个七天七夜,大水顿时淹没了大地,天下的七座高山,其中六座已完全淹没于水底,唯有公明山的山头还露出七排七肘高。谷仓漂来浮去,最后停靠在露出的山尖上。

  梅吉哪里去了呢?两个兄弟哪里去了呢?惹嘎姆在自己的小腿上取出一根筋,在手上擦了擦,摩了摩,筋条渐渐热起来,热了一阵又渐渐地烫起来,烫了一阵便渐渐地燃起来,一股火焰在他的手上发出明亮的光。惹嘎姆借着火光呼唤,梅吉呀,你在哪里,让水落下吧……当梅吉出现在眼前时,大水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大地恢复了原样。但是,满地却是腐臭的尸体。惹嘎姆捂着鼻子喊,腥臭啊,喘不过气来。梅吉说,你躲到谷仓里去,我把他们都烧了吧。当惹嘎姆回到谷仓那里时,大地已是一片火海,大火熄灭后,惹嘎姆从谷仓里出来,眼下已是一片焦土。在这片焦土上,无边无际的大地仅有惹嘎姆一人,就连树木花草、飞禽走兽也无影无踪了。

  惹嘎姆孤苦伶仃,为了找到一个伙伴,他走遍了山山水水,天涯海角,就是不见一个人影。他一路地哭喊,在他哭喊得声嘶力竭的时候,梅吉又出来说,不要伤心了,谷仓里不是还有一个小伙伴吗?你就把它当人,娶它为妻,与它生育后代吧。惹嘎姆回答说,它是牛,我是人,娶它为妻,不是荒诞吗?梅吉说,不听我的话,你将永远是一个孤独人。惹嘎姆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后代呢?梅吉说,第九年的第九月的第九天。照梅吉的吩咐,惹嘎姆回到谷仓里,娶那头小母牛为妻,与它生活了九年,可是到了那年,牛妻却没有一点生孕的兆头。就在当年的第九个月的第九天,惹嘎姆前去问道,我的梅吉呀,今天是你说的第九年第九月的第九天,我的牛妻为何不生孕,怎么办?梅吉回答说,把它杀了,看它的肚子里究竟有的是什么?

 惹嘎姆杀了牛妻,在它的肚子里仅发现一颗葫芦籽。他告诉梅吉,只在牛肚里发现一颗葫芦籽,怎么办?梅吉说,你很幸运,把它种下去吧。惹嘎姆把葫芦籽种在谷仓边。不等多久,葫芦长出来了,长得藤繁叶茂,再不久,粗大的藤子向四面八方延伸,主藤伸向公明山的东南方向,在遥远的农佤地结出一个大葫芦。惹嘎姆用手敲敲,侧耳听听,里面是乱哄哄的嘻杂声。他高兴地告诉梅吉,梅吉说,你就用刀把它劈开吧。惹嘎姆一刀砍去,葫芦被劈成两半,里面尽是数也数不尽的人,数也数不清的大动物、小动物。惹嘎姆先请人类出来,第一个出来的男人叫达挂,第一个出来的女人叫姬里。跟着出来的是动物。可惜,螃蟹却被砍去了头,蚯蚓和蛇被砍去了脚,青蛙被砍去了尾巴……

  惹嘎姆照梅吉的吩咐,把达挂和姬里送到赛梭地那里居住,达挂和姬里自然成为夫妻,他们会盖房,会种地,但不会说话,也不会哭笑。在后来的时光里,他们先先后后生育了很多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老大叫艾佤,老二叫尼文,老三叫三傣,老四叫赛开,老五叫奥曼,老六叫六亢、老七叫杰面……这些兄弟就是今天的佤族、卡拉族、傣族、汉族、缅族、景颇族、拉祜族……葫芦司冈里出来的人们以及达挂和姬里所生的所有人,起初不会说话。后来惹嘎姆和梅吉将他们集中于梅吉庙堂,给他们一一分配了语言,但不再分配给其他的动物和植物了。



第十一章 县城奇怪事(6)

之所以在这里引述这个血腥的故事,除了试图让读者从文化的角度上更多更深地了解佤邦的人外,还因为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给佤族人民从里到外地笼罩上了一层浓重阴郁的悲剧色彩,加上如今艰辛的生存现状,这种悲剧色彩更是变相地浸透了佤邦人民的骨头,让他们总是那样阴沉着脸孔,目光忧伤。

  4?上层人家的处处豪宅

  从县委政府出来,车子调头下山,在半路上经过鲍局长的家门口,他邀请我们进去参观。

  这个依山而建的家园太漂亮了,红砖围墙上面插着玻璃片,大门又高又阔。门楼算得上宏伟,大门洞两边各有一个小门洞,如果不开车,只要打开其中的一扇小门供人进出就绰绰有余。门外的墙体上装着4盏古色古香的壁式门灯。院子里面有两栋房子,一栋是很现代的洋楼,造型别致,像艺术品一样,另一栋却很古典,有很宽很斜的琉璃红瓦顶,屋廊很宽敞,在它的一端摆着一组沙发茶具,几个家人模样的人坐在那里生活着。警卫员和家人立即搬来了几把塑料椅子放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请大家坐着喝茶。另外,院落里还有单独建造的厨房和车房。有一大块空地,鲍局长说,他打算在那里栽花。

  上层人家的豪宅

  我们啧啧称叹着离开了这个别墅式的家园。继续下坡,就在不远的地方,鲍局长说:“这是我哥家。”路边上又是一个别墅式的家园。他哥是勐冒县税务局的局长。

 据介绍,1973年成立了缅共北佤县税务所,隶属于县财政部,1991年,税务所从财政部分出,成立北佤县税务局,1993年随县名的更改相应改为勐冒县税务局,内设保管、会计二室。根据所收税种的不同,设立3个征税小组,即牛马税、屠宰税、临时摊位税,每组工作人员2名。3个小组负责县城范围内税费的征缴工作,其余职工负责料理局内事务。他们的税务制度这样规定:经营商贩必须到税务局办理税收登记证,否则在原应缴纳税额的基础上每天增收5%的税款及管理费,同时规定营业者必须于当月28—30日内自行到税务局纳税,越期不来纳税者,每天增收税息5%。税务局在县境内还设有绍帕、曼东、纳威、新地方4个征税关卡。税务局共有干部职工40人,各关卡共配备22人。税务人员每人每月由县财政供给大米20公斤,年供服装2套,县局人员每人每月发给津贴5元,守卡人员每人每月给津贴50元。

  部落时期,百姓居民普遍种植罂粟,各地土司、头人根据所管辖范围,按门户收取一定数额的烟税,耕种田地也需向头人交纳相应的赋税,其数额由各地土司头人根据收成及田地好坏而定。另外,勐冒境内主要有新地方、纳威、曼东、营盘、岩城等几个较为繁荣的市场,每逢集市日,都由头人及当地权势人物指派专人入市收取杂税,收取大牲畜交易税、屠宰税、鸦片交易税。屠宰一头大牲畜上交肉6斤,其他则收银元、老盾等钱币。建政后,大牲畜交易及屠宰仍然成为重要税源,新增了关卡、矿产、木材等税。

  大宗的进出*易,由海关及县局、所设关卡征收。较小的进出*易,由各区征收管理。海关及县局关卡征收所得全部上交财政,而各区征收所得的仍须上交财政,10%上交县税务局,30%留作各区的建设和其他的费用。各种屠宰税的征收,不上交财政,归地方使用。宰猪一头,逢集市日征收25元,平时征收20元;集日宰牛1头征收40元,平时征收35元。牛马交易征税为成交额的1?5%,由卖方交纳。

  凡在境内经营建设业的单位和个人,需按建设投资总额的1?5%纳税。纳税对象由建设的甲乙双方自行定夺,所得税金全部上交县财政。根据营业者经营范围及规模核定总收入,并按月进行征收,征收额为总收入的1?5%。工商摊位税则实行按天征收,依据摊位经营规模大小而定,较小摊位免征。对矿产、木材等资源出口实行征税,征税率则根据出口数量及价格而定,一般按销售额的20%计征。若按体积计,每立方米征收50元。凡在境内从事机动车修理的单位和个人,所交纳税额由税务部门根据经营情况核定,按月计征。从事酿酒的商户,由税务、工商部门核定税额,按月征纳经营税。凡街面房屋出租,均须向税务局纳税,金额由税务局核定,按月租计征。

  我们拐过一条路,上了县城最大最长的那条路,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们入住的宾馆就在眼前:一大个院子,主楼有3层高。鲍局长说,这是县长家的。旁边另外一个有大楼的院子也是县长家的。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稍有逊色的院子是县委书记家的……而这些院子就是县城里位置、房子都最好的组成单元。这一点跟邦康是相似的。也许,整个佤邦的情况都是这样的。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2:57

第十二章 与勐冒县委书记一起体验佤邦禁毒(1)

1?勐冒是佤邦最大的县

  我们穿过晦暗的夕阳光照回到公明山茶厂的时候,屋前的草坪上已经站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我们的几个警卫员跳下车去,立即散开到他们之中去,各自作出警戒样子,整个茶厂立即有了一种戒备森严的紧张气氛。

 佤邦联合党勐冒县委书记李志超正独自坐在茶厂的会议厅里等着我们。会议厅里主席后面的墙壁上是一幅装裱的中国黄山迎客松的巨型风景画。下面两长排茶几后面各是两排实木椅子。李志超长得精瘦,看起来仍然显得忧愁和疲惫,他才55岁,但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要大10岁。他的中国云南省的汉语方言讲得很顺当,但是声音低了点,坐在远处听他讲话有点吃力。据说他是个善于交友、见多识广的人,他的名字来自中国人很熟悉的一句口号,就是“立志超英赶美”。

  他有点过于打官腔了,有点像中国某些地方官员在接待外来客人时的架势,他开始介绍勐冒的县情。

  勐冒县位于佤邦的西北部,属佤邦的第一大县,县境内山地约占全县土地面积的99?8%,是一个农业县,95%以上的人口为农业人口,人民的温饱问题仍然是县委政府工作的头等大事。佤邦政府在第三个五年计划(2000—2005年)中把发展农业作为重点产业项目加以实施,力争粮食基本达到自给自足。

  当时,勐冒县11个区(街)中,有公明山、纳威两个区于1995年完全告别了罂粟种植的历史,逐步被橡胶、茶叶、芒果、荔枝、杉木和其他的农作物种植所取代,计划之中,其余的8个区在2005年后将完全成为无毒源地区。为了缓解其中的矛盾,有效地解决全县人民的温饱问题,在佤邦政府的宏观安排下,自1998年以来,全县各地农民先后有3万多人已迁移到勐阮等南部地区。

  谈起禁毒后老百姓的生活问题,李志超表情十分凝重:“我们一直在禁毒,现在就要制定第五个三年禁毒计划。但是搞其他农业开发需要资金、种子、技术,这些都需要国际社会的支持。我们民族要彻底从毒品中解放出来非常不容易。”这个县当时人年均口粮仅有150市斤旱谷,只够吃6个月,群众在困难中度过。全县13万人口中,有6万人处于半温半饱状态,还有2万人几乎饿着肚子。每个街天摆出200包(即1000公斤)从中国运过来的大米都还不够卖。4万儿童只有1万人在上学。由此可见,尽管当地大量种植罂粟,但老百姓的生活仍然十分贫困。“没有前途。”他深深地叹着气。

  2?新鲜的条例文件中有敏感而不便提及的弦外之音

  那么,佤邦能否于2005年后真的成为无毒源区呢?世界瞩目。

  佤邦种植大烟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一百多年来,人民群众以种植罂粟为主要经济来源,用鸦片换取粮食、衣物、油盐等生活用品,维护自己的基本生活。日常生活中,鸦片被当作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不少人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缅甸独立虽然已有50余年,但“天高皇帝远”,佤邦地区仍然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缅甸政府关于禁毒的命令在这里无声无息。缅共领导时期,虽然一度采取过拔除烟苗等强硬的禁烟措施,但“治标不治本”,步子不稳,方法欠妥,收效甚微,个别地区还因此发生过骚乱。

  可悲可叹的是,缅共后来连自己都走上了“以毒养军”的贩毒道路,于1989年解体后留下来的几股武装力量不仅接过了其“以毒养军”的衣钵,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佤联军是这些武装力量中最大的一支,于1996年击败了坤沙集团后,已拥军4万,还有6万民兵,成为“金三角”地区乃至东南亚地区势力最大的民族地方武装,同时也成为这个地区最大的毒品产销地。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佤邦跟“金三角”其他武装一样,不得不表示要禁毒,并制定了详细的禁毒规划,在替代种植方面也做了一些象征性的工作。

第十二章 与勐冒县委书记一起体验佤邦禁毒(2)

有专家分析认为,促使佤邦不断地做出禁毒姿态的原因是:第一,佤邦已经代替坤沙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其首领先是很怕被戴上“坤沙第二”的毒枭帽子,后来是一部分首领被一些国家作为毒枭悬赏通缉,再后来是排名在前20位的首领都被通缉了,随时面临着人家“想抓就抓、想杀就杀”的生死存亡境地;第二,佤邦十二分地重视与中国方面的“外交”关系,据说,就算中国对其只是“封关”一天,它都受不了,因为它的生活物资几乎都是从中国进口的。所以,中国云南省禁毒部门“以压促变、疏压结合”的禁毒策略使其感受到巨大压力,迫使它主动作出了“毒品不走中国通道”和“绝不能因为毒品问题成为中国的敌人”的承诺;第三,为了改善其在国际上的形象,争取国际援助,发展壮大自身,也必须打禁毒牌;第四,在多年大规模的毒品产销活动中,它已经积累了巨额资本,可依靠毒资大搞经济建设,搞一些替代种植的“形象工程”也是应该;第五,近些年来,佤邦冰毒等新型毒品的生产规模迅速扩大,不仅无需种植毒品原植株,而且更隐蔽,利润更高,没有罂粟照样能生产毒品。该专家说:“这就是佤联军禁毒的真相。”在这里,他们说的禁毒主要是指禁种罂粟。

  但据本人了解,佤邦当局不少首领是因为真正认识到了毒品的危害性而主张禁毒的,要是有钱花,他们肯定不会再从事毒品的产销活动。他们深深认识到,种植大烟和吸食毒品,将会导致灭族灭种,并且会严重危害其他民族,危害全人类。因此,佤邦联合党和政府都把禁毒问题作为佤邦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提上议事日程,高度重视。鲍有祥曾经对手下人说:“不能开国际玩笑。我们一个小小的佤邦,不能因为毒品问题成为世界人民的嘲笑对象和打击对象。我们要做世界人民的朋友,不能做世界人民的敌人。我们要与世界人民共同发展,共同进步。我们要态度明朗,行动坚决,克服各种困难和阻力,逐渐减少大烟的种植面积,用其他的经济作物来代替,解决全邦人民的温饱问题。我们一定要在2005年在佤邦全面根除鸦片种植,实现全邦无毒源这一目标。”他甚至立下生死状:“2005年后,佤邦地区成不了无毒源区,可以要我的脑袋。”

  鲍有祥还说过一句比较真诚的话:“我们要把问题看准、看透、看死。种植大烟、吸毒贩毒,把人都变成懒汉,严重阻碍生产力的发展,这是要杀族灭种的。禁种罂粟,完全是个决心问题。我们的邻居中国西盟过去跟我们一样,解放后中国政府坚决禁种大烟,不就禁住了吗!我们共有29个区,现在南部已有5个区,北部已有6个区,经过试点,搞替代种植,下决心不种大烟,现在就已经真的不种了。没有听说那里不种大烟就饿死了人。我坚信,我们全邦党政军民痛下决心,2005年后就一定能实现无毒源区这个伟大目标!”

  中缅联合铲除罂粟

  他们从1989年“建邦”时就开始这样去做。从1989年至2002年的3年中,他们就制定和印发了20余份关于禁毒工作的文件,比如:1989年的联合党中央关于禁毒的宣传提纲,中心内容是要让群众认识种植大烟的危害性和禁毒的必要性;1990年8月的《禁种和根除大烟的策略与措施》中明确规定:对50岁以上的吸食大烟者进行耐心劝说,对50岁以下的分别情况和区域采取强制戒毒和劳动改造的办法;1991年6月的《禁毒通令》以法律形式,号召全党、全军和全邦人民行动起来,对贩毒和吸毒的犯罪行为给予坚决的打击和斗争;1995年5月,联合党中央关于在佤邦部分地区实现三年无毒区的行动计划中,强调在15年至20年之间使佤邦成为无毒源区;1996年12月,联合党中央作出了《公元2005年全佤邦实现无毒区》的决定;1997年8月,佤邦禁毒委员会《关于禁毒工作的补充规定》中说:“根据中缅双方思茅禁毒会议和佤邦禁毒会议精神,针对佤邦目前的实际情况,对佤邦的禁毒工作特作如下补充决定:一、凡属外籍毒贩,现躲藏在佤邦境内的,经查实后,一律抓捕归案。必要时,经双方协商,交中方处理;二、凡属外籍毒贩,现躲藏在政府区范围,且利用佤邦名义进行贩毒活动的,可以通过有关方面协助抓捕,并通报中方,经双方协商,必要时可移交中方;三、凡中国的毒贩(包括其他刑事犯罪分子),一律协助中方缉拿归案,并送交中方处理;四、凡我邦公民,从1997年3月1日起仍然继续从事贩毒活动的,一律抓捕归案,并按佤邦有关禁毒法规处置。”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2:58

第十二章 与勐冒县委书记一起体验佤邦禁毒(3)

2003年12月24日修订通过的《佤邦基本法》中,专门制定了一个《毒品管制法》,全文原封未动如下:

  毒品管制法

  第1条:为了摆脱毒品给佤邦带来的种种困境,为了佤邦各族人民的健康,为了佤邦经济腾飞的未来。为了巩固佤邦全面禁种的胜利成果,为全人类的禁毒事业作出应有的贡献,制定本法。

  第2条:自2005年起,在佤邦辖区内不得种植大烟,如有种植者,由当地政府组织力量立即铲除,铲除费用由种植者支付。如发生暴力反抗者,按刑事犯罪论处。当地主要负责人负连带责任。

  第3条:在佤邦辖区内加工、生产毒品者,没收全部加工设备,运输设备和一切非法所得,并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4条:为加工、生产毒品提供场地、资金或其他条件者,与加工、生产毒品者同罪。

  第5条:凡携带毒品进入佤邦者,一经查获,没收其全部毒品、毒资及运输工具。对情节严重者,处5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6条:对吸食毒品者按以下条例进行处罚:

  (1)凡年龄在50岁以上60岁以下吸食大烟者,由当地政府和司法机关通知限期戒毒,超过期限不能戒掉者,实行强制戒毒;

  (2)凡50岁以下吸食毒品(冰毒、海洛因、麻黄素、大烟、大麻等)的,一律强制戒毒3年,戒毒期间费用自理;

  (3)凡外籍人员在佤邦辖区内吸毒者,强制戒毒6个月后,移交吸毒者所在地有关部门。戒毒费用自理。如再次返回佤邦吸毒,处5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4)无论何类吸毒者,属屡教不改的,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5)引诱他人吸食毒品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7条:佤邦政府颁发的第一号、第二号《禁毒通令》与本法同时使用。

  同时,他们也还是实实在在地搞了一些试点工作。佤邦的第二个五年计划中,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进行分片分地区禁种大烟的试点工作。1995年5月17日,佤邦政府发出指示,要求勐波地区的勐平、贺岛;温高县的温高乡;邦康特区的那落乡、广洪乡;勐冒县的纳威区、公明山区、曼东区;南登特区的南登乡、户拉乡禁种大烟。这些地区的领导向群众大力宣传联合党中央、佤邦政府及鲍有祥历年来关于禁种大烟的指示、要求,组织群众参加农业、交通、矿业、能源建设项目,有计划地发展适合本地气候、土质和技术条件的经济作物。

 经证实,这些地区的试点工作都已逐步获得成功。事实有力地说明,只要政府领导得力,群众对禁毒的认识好,自觉性高,不种罂粟,照样有办法生活。不仅如此,还能为佤邦创造财富。首府邦康特区有6个乡,农业人口1?8万人。经过周密安排,进行替代试点,从1998年起,有3个乡不再种植罂粟,而是改种橡胶、旱谷、魔芋及香蕉等作物。此外,山民们还各自想办法拓宽生活门路,如做小生意、打工等。结果不种罂粟,生活照样过得去。邦康特区区长家从2001年开始种了50亩橡胶,橡胶地间种旱谷和包谷,又管橡胶又种粮,一年下来,收了1万多斤谷子、3000多斤包谷,吃都吃不完。鲍有祥还在那里召开了一次声势很大的现场会,把这一经验向全邦推广。区长肯定地说,该特区的另外3个乡,根据计划安排,2005年后也保证见不到一棵罂粟。



第十二章 与勐冒县委书记一起体验佤邦禁毒(4)

据统计,到2002年3月,佤邦地区的替代工作已卓有成效:种植业方面,已发展5万多亩橡胶、8000亩茶园、6600多亩果园、16万棵柚木。养殖业方面,景栋已建成一个养猪场,大其力建成了两个养鸡场。各区乡还都有自己的茶园、旱谷地等,其他替代项目也在逐步发展。替代种植的兴起,既能充分发挥土地资源的潜力,又能改造人们的精神世界和生活方式。但愿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在这里看到的不会再是妖艳的有毒的罂粟花,而是充满生机的遍地绿色,到处是一群群活蹦乱跳的猪、鸡、牛、羊……

  说到替代发展,中国对“金三角”地区做了大量的工作。这里有一个小资料:20世纪90年代以来,云南积极推进境外邻国毒源地区替代种植、替代产业的发展,并从资金、技术、市场、关税等方面提供优惠条件。据中国云南省禁毒委统计,到2004年,云南省总共投入人民币5亿多元,在邻国开展替代种植的各类农经作物总面积共62万亩。与此同时,还帮助邻国修筑了数百公里公路,兴建了一批电站,修盖了一批学校,带动了对方交通、通讯、水利等基础设施和旅游、贸易的发展,初步形成了具有“替代发展”特色的替代产业。在我方的帮助支持下,邻国边境地区罂粟种植面积有了不同程度的减少,替代种植已取得良好的社会效益。缅甸克钦新*军、克钦独立军和掸邦东部同盟军3支民族地方武装辖区内已基本实现罂粟禁种,而这3个区域历史上种植罂粟高峰期面积就接近30万亩,可年产鸦片360吨。缅甸果敢同盟军控制的掸邦第一特区和佤联军控制的掸邦第二特区的替代种植也有了一定进展。

  同时,佤邦先后在南邓特区铲除烟苗3000亩,在纳威烧毁约1?2亿美元的制毒设备和毒品。1994年3月8日,又在永定和贺岛两地烧毁了两个毒品加工厂。

  此外,他们在强制戒毒和打击贩毒方面也做了一些令外界不好理解的工作。当时,佤邦各县各特区甚至有的乡都有戒毒所,但正规的戒毒所只有两个,一个是佤邦政府政法部在邦康举办的劳教戒毒所,1992年投入使用,一个是日本援助修建的勐波戒毒所,2002年投入使用。吸毒者被强制进行戒毒后仍然不改的,将被送到劳改农场接受年限不等的苦役改造。

 1997年,他们组建了一个正团级的禁毒稽查大队,下设三个营级中队,每个中队下设三个连级分队;各县(特区)设一个中队,各区(乡)设分队。主要任务是:稽查将毒品贩入中国的贩毒者;稽查贩卖毒品者和吸毒者;稽查外地贩运毒品进入佤邦者;监督落实各县、各特区减种和禁种计划的完成。

  还制定了一些相关的具体规定:

  凡把毒品贩入中国的佤邦居民,被中方抓捕者,由中方按中方的法律严办,任何单位和领导都不得担保。中方未抓到者,佤邦要坚决追捕归案。贩入海洛因1件(含1件)以下者,判5—7年徒刑;贩入1件以上者一律判处死刑,其家产全部没收充公。(作者注:1件海洛因一般重为700克。)

  凡把毒品(海洛因)卖给中国者:卖给半件以上者,判1—3年徒刑;卖给1件至4件以下者,判5—7年徒刑;卖给5件以上至10件以下者,判10—15年徒刑;卖给10件以上者一律判处死刑。

  凡来佤邦买海洛因的中国人,除按以上四条法办外,可转交中国方面处置。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2:59

第十二章 与勐冒县委书记一起体验佤邦禁毒(5)

凡外地人将毒品运入佤邦者,毒品全部没收,人员判1—2年徒刑。

  凡佤邦人员与外地人员互相勾结,将毒品运入佤邦者,除没收毒品和运输工具外,佤邦人员判2—3年徒刑。

  在破案抓捕毒枭方面,佤邦也配合中国方面做了不少的工作,其中就有一些典型案例,比如:2002年的“3·30”重大跨国贩毒案,佤邦得到中方通报后,鲍有祥立即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组织部队、公安、民兵、群众堵口设卡,市内清查,市外搜索,布下天罗地网,经过10多天的工作,打死毒贩2人,抓获11人,由鲍有祥亲自带领部队将他们送交给中国警方。2003年又协助中国抓获了缅北近年来查实的最大毒枭谭晓林,此人经手从中国过境的海洛因就达数吨之多。

  与之相应,勐冒县也根据自身情况作出了一系列决定和文件,并且在每一次大会上都要提到禁毒和替代种植以及2005年后禁种罂粟的话题。该县2000年的年度工作总结会议是有史以来年度总结会议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鲍有祥、肖明亮、南部军区政委鲍有谊、468师师长岩论、对外关系部部长赵艾纳、联合军副总参谋长赵国安、作战处长尼东、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周大富、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克强等佤邦联合党中央领导都出席助威。县长鲍有良在会上又一次提到了禁毒与禁种的工作情况:勐冒县从1999年起到2000年抓捕的吸毒人员和拆卖毒品人员的人数统计情况如下:1999年吸毒人员67人,拆卖毒品的人员3人;2000年吸毒人员433人,拆卖毒品的48人。

  他们有一些规定和通令在我看来很新鲜,从中可以感受到一些敏感而不便提及的弦外之音。现特照录一二如下供读者赏玩:

  关于颁布毒品管理的有关规定

 缅甸佤邦北佤县人民政府

  (1993年3月30日)

  根据中央总部关于(对)毒品实行统一管理的有关规定精神,为便于对毒品市场进行有效管理,严禁吸食、注射毒品,保护公民身心健康,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障我县生产发展,经济建设的顺利进行,特作如下决定:

  一、为加强毒品管理,逐步改变和控制毒品市场的泛滥和混乱情况,直到最后达到根除种植的目的。

  二、关于毒品税收方面的管理规定。

  (一)毒品的生产经营实行统一的市场管理;

  (二)凡进行生产、加工、运输、贩卖毒品活动者,实行统一的税收管理,其税率为成本的10%,所需税票由北佤县税务部门统一签发。

  三、关于毒品生产经营方面的管理。

  (一)禁止任何情况、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零售(散卖)毒品;

  (二)禁止将毒品(半成品、成品)带到邻国贩运出售,影响邻国社会治安。

  四、关于对吸毒者进行处罚的办法。

  (一)禁止五十岁以下的人吸食注射毒品,引诱、教唆未成年人吸食、注射毒品者,从重处罚;

  (二)在规定的年龄内,有前款规定的违法犯罪行为的,劝其治疗、自行戒毒。

  五、强制戒毒后仍无改正,又继续吸食、注射毒品的,视情况强制戒毒3—6个月。经教育或强行戒毒后仍不改正的,处一年有期徒刑。

  六、关于毒品经营方面的管理规定。

  (一)发现有人零售毒品,责令其停止贩卖活动;

  (二)发现第二次有前款规定的违法犯罪行为的,要予以没收毒品和罚款的双重处罚。罚款数额按其毒品成本价格的100%;

  (三)发现第三次前两款规定的违法犯罪行为的,除按第六(二)条处没收和罚款外,处一年以上,两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四)瞒关漏税者,加倍罚款,给予没收、拘役处分;

  (五)提供线索者,按毒品价值的50%奖励,并给予法律保护。

  七、本规定适用于凡属北佤县的公民包括军人、工作人员、政府官员和居民。

  八、本规定自公布之日起执行生效。

  通令

 县字第(25)号

  为坚决贯彻执行中央委员会关于禁毒和第(7)号文件,北佤县党委于8月19日成立了以县长鲍有良同志为组长、赵艾团副县长为副组长的减种、禁毒行动小组,执行方案以中央文件为主要准则,在这一准则精神的指导下,北佤县政府于8月25日制定了一些具体的条例。

  (一)坚决拥护并执行佤邦联合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加强佤邦地区毒品的管制若干决定》。

  (二)除中央所规定的禁毒条款外,北佤县对大烟(1号)的管制作一些细节补充。

  1、不论任何民族、职业、军人、农民、干部一律不准许吸食大烟。

  2、现已吸食成瘾的农村吸毒者年龄不足50岁的一律责令其分期戒除。

  3、在禁毒行动小组的监督下,戒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教育戒毒限期6个月至1年;第二阶段强制戒毒,接受戒毒者,伙食、行李自备,限期不定,直至毒瘾解除为止;第三阶段屡教不改者,判刑劳役,刑期为三年以上五年以下。

  (三)自觉不种植毒品的农户给予奖励,不负担任何有关毒品的农业税收。

  (四)在逐年减少毒品种植面积的精神下,目前凡是种植毒品的农户,所种植的面积、籽种、产量要经过禁毒小组详细登记,如受灾或其他原因造成的损失,要上报禁毒小组登记,不得谎报。

  (五)凡种植毒品的农户,必须上交总产量的10%税收。

  (六)凡进行大烟收购的商人,一律要报请禁毒行动小组批示。

  (七)各区、乡、村必须在9月份组织禁毒小组,每组3人,并将禁毒小组名单准备好,10月份县委派人下去具体检查落实。

  特此通令

  佤邦联合党北佤县党委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可是,几天的时间里,在与当地官员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当时还没有具体成文的有力措施来应对禁种罂粟这一严峻的现实,但他们思想中还是形成了一种类似中国做什么事时“包干到人,层层抓落实”的观念。鲍三惹说,县级党委政府各部门都有自己承包的区(乡),党政部门负责宣传和带头干,司法和警察部门负责督促检查。

  当时我想:但愿这些做法不要光打雷不下雨,或者雷声大雨点小。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1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1)

1   传言“老缅要打佤邦”,人气开始骤减

  这天的会谈结束后,李志超就在茶厂食堂宴请我们。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暗下来,食堂里两盏昏黄的灯泡照着我们吃饭的4桌人。菜很丰盛,除了我们在中国云南可以吃到的东西外,还有几样平时见不着也吃不着的野菜和兽肉。但也许是太阳下山了的缘故吧,我的病痛比先前更剧烈了,没有心思去品尝美味佳肴。后来那位姓茶的中国农艺师跑过来指着一大盆白色的粥浆对我们说:“这是用大烟籽做的豆腐,特意为你们做的,好吃得很!你们抓住机会多吃一点,这是最后的了,明年就不会再有了。”

  我一听就激动起来,别人也鼓励我赶紧吃,说大烟能治病。早些时候他们就开玩笑说:“你买一点鸦片吃下去就好了。”甚至坏坏地怂恿我吸几口白粉。我当然不干,有人也严肃地对他们的玩笑进行了批评。但是,如果用大烟果壳煮一点汤喝喝是可以的,也是会有作用的,只是一下子不方便做而已。我满满地舀了一碗烟籽豆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真是香润可口啊,好像整个肠胃都被香透了。我又吃了两碗。厨师又抬了一盆出来给我们,都被我们吃光了。可能是大烟籽真的有药用价值,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身体里舒服一些了。我说出了我的感觉,茶师傅纠正了我的一半说法,他说,大烟的毒性全部在鸦片里,其他部分是没有毒性的,籽籽里也一样,没有一丝毒性。

  正吃着饭,突然停电了,服务员飞快地在各张桌子上点亮了蜡烛。过了好一会儿,电灯才再次亮起来。他们说,县里虽然有了几座小型水电站,但电力还是远远不够用,经常停电。

  勐冒县境内山峦连绵,沟谷纵横,山间溪流遍布,有大小河流100多条,水能资源丰富,主要河流有南马河、南滚河、南南河、溶泽河、格龙坝河等。5条大河均汇入缅甸国内第一大江——萨尔温江,属萨尔温江水系。该水系开发利用刚刚起步。1997年,鲍有谊、鲍有祥、鲍有良、鲍有华四兄弟牵头,在老家筹建了昆马水电站,由中国贵州省一个建筑工程队勘探建设,1998年11月28日正式送电,解决了昆马区9个乡、王冷区3个乡、龙潭特区的生产生活用电。1997年,由佤邦总部财政拨款1000万元人民币,鲍有良私人出资1300万元,县财政筹资1000万元筹建了溶泽河电站,请中国云南省思茅市景谷县电力公司帮助勘探设计施工,1999年4月16日送电。解决了县城(含公明山区政府机关)的生产生活用电。

  电站建成后进行了有效的管理,昆马电站交由昆马区政府管理,工业用电收取一定费用,居民照明实行免费;溶泽河电站由勐冒县政府管理使用。为了有效地供电,县政府于1999年5月成立了电力公司。1999至2000年间,先后完成了王冷变电站、溶泽河发电厂、县城降压站的基本设施的建设。公司的基本设施主要是卧式机组、变压器组、公司办公大楼、线路、配电机房等,总投资3300万元人民币,其中总部投资1100万元,鲍有良私人投资1200万元,还有一些投资几十万元的小股东。

  勐冒境内,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机关单位及家庭的照明均靠煤油灯、马灯、蜡烛、松明等。20世纪80年代后,较为富有的家庭相继购进火力发电机,多用于照明,其次用于粮食加工。最早购进火力发电机的是鲍有良一家,以后逐步增多。1998年和1999年昆马电站、溶泽河电站先后送电,通电地区的火力发电机随即失去效用。但其他末通电地区,火力发电机仍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据不完全统计,至2000年末,全县还有火力发电机100余台。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2)

吃过饭回到茶厂招待客人喝茶的地方,几个中国师傅又盛情地请我们喝茶和茶酒。夜气重起来,天好凉呀,我的病情其实并没有减轻,我坐在凳子上,身子缩成一团,把胸脯放在膝盖上。我什么也不想喝了,要求早点回到住处去。另外几个同行也兴趣索然的样子,一致要求进城去休息了。所以,他们开车提前把我们送回到了鲍有良命令手下安排我们入住的他家的“鸿宾”宾馆。

  一回到宾馆里,我本能地有些害怕,身上更冷了,直接走进服务员住的房间里去,把床上的情况向她们讲了,要求把该有的用品添齐。但她们说,该有的,已经全部在房间里了。我坚持说,要么再给我一床被子,要么是一条毯子。但她们耐心地跟我讲:“真的不骗你,除了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找也找不到。”

  我摇着头回到房间里,紧张地对王长山说:“你赶紧洗澡,不然又要没有水了。”他飞快地冲进卫生间里去,不一会就洗好了。他有点庆幸地说:“水越来越小了,再慢一点还真就没有水了。”我上厕所时发现没有卫生纸了,牙膏牙刷也没有给我们放上。

  王长山穿好衣服,调了一会电视,没有什么可看的。

  据介绍,20世纪90年代初,电视机才开始在勐冒县的一些高层军政领导和富商家庭中出现,电源来自火力发电机。电视机和火力发电机均从中国购进,并请中国技术人员安装。全县只有几户人家有电视机。但是,到了1999年底,新地方已有100多户人家安装了卫星地面信号接收器,能收看到中国的电视节目。2000年初,缅甸联邦政府驻军在新地方西郊安装了30多米高的*信号地面接收站,可接收缅甸的一套电视节目。2000年2月,由县长鲍有良、县委书记李志超共同投资在新地方北郊兴建了一座*信号地面接收转播发射台,设备和技术人员都来自中国。8月,又购置自办节日1/2编辑机一套、刻录机一套和字幕机一套,开始不定期播放自办节目。电视台只有一个人,采访、编辑、播音均由此人承担。

  在邦康的时候,我们就拿着遥控器调了几遍,查看他们都有些什么电视节目。除了一个泰国台、一个缅甸台、一个香港台、一个台湾台外,可以收到中国思茅地区能够收到的所有中国电视节目。还有一个邦康台,是使用中文的,相当于中国的地、县电视台。还有一个频道是专门播放三级片的,不知是邦康电视台放的还是宾馆放的。

  现在在勐冒,我们还是调不出什么新鲜的节目,王长山无聊地说:“走,我们去逛街。”这正合我意。走到一楼的时候,我又转进服务员的房间里,告诉她们,我们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给我们,她们答应给我们补上。

  街上其实也是没有什么,我们只是想找人聊天,我们直接向北侧的集贸市场走去,有人告诉我们,那里是最热闹的地方。好像只是3分钟的样子,我们就到了那里。市场两边是石棉瓦的平房,平房里是铺面,两排平房之间是一个长长的大棚子,上面盖的是蛇皮雨布,棚子里被分成十多个铺面,铺面前后用同样的蛇皮雨布遮挡着,蓬蓬松松地整个儿显得乱糟糟的。在这里经商的全部是中国人,其中多数又是湖南人,他们对我们显得很友善,问什么就答什么。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3)

这里的贸易活动才刚刚起步。据介绍,1973年初,缅共人民军东北军区在新地方设立了北佤县贸易组,主要经营日用百货等,没有缴税任务,其收支由东北军区支配。1982年,县贸易组因管理不善而解散。1992年,佤邦勐冒县政府创办勐冒县商店,主要经营大烟、粮食购销和货币兑换等。1994年,由于管理不善经营不下去而终止。

  部落时期以至缅共时期,交通不便,信息不灵,因而商业发展缓慢,商品经济极为落后,商贸尚处于以物易物状态,少有银元等货币交易情形。市场没有坐商,仅有少量行商,商市狭小,商品货物单调稀少,国内外工业商品很少流入。当地的农兼商者多为佤族,他们以鸦片、牲畜等农副产品换取钱币,转买转卖者极少。专门商贩则以汉族为多,他们大多为二战时期在勐冒落户的汉人及中国解放战争后流入的汉人,他们在勐冒境内定居后有一定的地产,但主要还是以做生意为生,大多以经营盐运、销售日用品、买卖大烟为主。

  和平建设时期,交通运输事业迅速发展,在佤邦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方针政策的指引下,加之邻近的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影响,在县城新地方和各区街市相继出现了一批私营商业户,还出现了一些富商巨贾。2000年末,全县已发证并已巩固下来的私营商户已达374户。

  在勐冒境内,部落时期尚无专营饮食服务业。过往商旅,一般自带炊具自行煮食或投靠亲友就食。20世纪50年代初,流落到境内的中国汉人在新地方、营盘等地开始经营饮食业,但无门点设施,逢街天营业,露天支起三角架,上面放一口锅煮米线之类小吃出售,买客蹲地而食。进入缅共时期,开始有门点设施出现,但由于粮食缺乏,群众的购买力极差,终未得到发展。和平建设时期,农业得到较快发展,粮食多起来,街市居民及乡村农户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加之从事商业贸易的人增多,民间往来频繁,促进了饮食服务业的发展。专门经营饮食业的人员随之增多,其服务质量也日渐提高。我们去的时候,县城新地方专营饮食服务的门点已达10多家,部分还兼营冷饮和娱乐业。

部落时期和缅共时期,县境内无旅店,过往客商多露宿于山间田野,或借宿亲友家中。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下乡多在基层单位住宿,或自带行李住宿于农民家中。和平建设时期,情况大有改观,县委机关设有招待所1个,床位20张,税务所设有旅店1个,床位10余张。各区大多都设立了接待室(所),专供来往人员食宿。一些农户以及流入境内的外商也兴建了不同规模的旅店。我们去的时候,县城旅店已有10多个,其中新垄公司招待所和新欣招待所条件较好。

  部落时期,街道均由头人及当地实力派人物进行管理,除维护治安秩序外对进行大宗交易商人及屠宰户收取一定的交易费和实物,所交数额不定,因时据情而定。屠宰户交实物者居多,每杀一头猪上交给头人猪肉6—9斤。缅共掌握政权后,原市场管理办法被废除,改由当地政府指定专人进行管理,除负责平时治安外,不收取任何费用。2000年,勐冒县成立了工商行政管理局,规定不论是集体还是个体工商户开展各项经营活动必须办理工商营业执照后方能经营,否则按违反工商管理规定论处。其营业执照使用期为半年,每年的6月或12月进行换照,每次办照或换照收取费用人民币50元。工商费则实行按月收缴,其金额根据商户经营规模核定。没有办照而较小的临时摊位,根据情况收取摊位费人民币0?5—1元。对于临时摊点则免收管理费。至2000年,全县有个体工商户近1000户。工商局所收费用全部上缴县财政。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1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4)

我们在跟商贩交谈时,他们对当下的前途也表示了忧虑,显得有些人心不稳。一种想法是,禁种罂粟后,原来手中就没有多少钱的老百姓将会两手空空,生意将会很难做,所以打算离开那里;另一种想法来源于传闻,说国际社会给缅甸政府的压力太大了,所以要动手打佤邦。他们的原话是:“老缅要打佤邦了。”为了安全起见,有的外来人口,特别是一些教师,开始纷纷生出脱身之念。这样一来,本来就不热闹的佤邦会骤然陷入萧条境地。

  2?“我们很穷,但没有人偷东西”

  我们走进一家杂货铺里,铺子有20来个平方米,但店主占道经营又多出了10多个平方米,这多出的部分其实也就是把铺子上面的蛇皮雨布往外拉伸后搭在两根木柱上。这是一种正儿八经的杂货铺,有各种生活用品,有影像制品,有学习用品和生产用品,应有尽有。女老板个子比较小,看起来相当年轻,还像个小姑娘。王长山说:“你这么小就敢来佤邦做生意,真是了不起。”她很开朗地反问道:“你说我有多大?”王长山说:“不会超过16岁。”她笑起来了:“我要是真的才16岁就好了。喏,我姑娘都那么大了。”里面一个老太婆正在领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玩耍。看起来,他们一家人吃住都在那个隔间里。女老板告诉我们,他们一家4口人,每月平均可以挣到2000来元。应该还是可以养家并有所积余的了。

突然又停电了,整个县城一下子沉入到了一片漆黑之中。女老板说:“我去点蜡烛。”我开玩笑说:“是呀,快点蜡烛,不然有人会偷你的东西。”这时,从铺子里面深处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我们这里是没有小偷的,我们很穷,但不会有人偷东西。”蜡烛点亮了,我看到铺子里面有3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在东看看西看看的。我还是开玩笑说:“我们会偷的。”那个说话的少年接上话说:“你们也不会偷。”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们是有文化的人。你们是从中国来的吗?中国的哪里?”我们说昆明。

  不一会儿,电灯又亮了。那3个少年从里面转出来,到夹杂在乱货当中的学习用品那里拿起笔记本,问女老板价钱,老板说4块,他们说3块,老板让到3块5毛就再也不肯让步了,他们就每人出了3块5毛钱各自买了一本。王长山问道:“你们是学生吗?”那个讲话的少年相貌英俊,但善意的眼睛里还是饱含着那个地方的人特有的阴郁坚韧的目光,他穿着白布的短袖衫、大短裤和塑料拖鞋,一副少年老成、相当懂事的样子,他回答说:“是,我们是学生。”

  他们是勐冒县中小学校初中三年级的学生。当时,整个佤邦都还没有高中班学生,勐冒县两年前还只有初二班,没有初三班,初三学生已是这里的最高知识分子。就像前天鲍三惹局长对我说的一样:“你们中国要求公民的最低学历是初中,我们佤邦要求公民的最高学历是初中,太落后了呀。”问他们每个月要花多少学费,那个少年说,学费不交,但住校费,比如水费、电费,要由自己交,要交多少,他没法说清楚。

  他们正要走开的时候,王长山说:“你们等一下。”他立即买了3本笔记本递给他们,“来,我送给你们每人一本笔记本,好好记日记,好好学习,啊!”他们很有礼貌,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叔叔!”走了一会儿,那个讲话的少年突然回来了,他稍稍有点紧张地问道:“叔叔,你们叫什么名字?能不能给我们留下你们的地址?”王长山说:“不用,不用,你们记住我们是中国人就是了,名字不用记,地址也不用记,只要你们好好地多记日记就行,以后努力争取当一个作家,好吧?啊?”他鞠了一个躬说:“那谢谢你们了。再见!”他有点恋恋不舍似的走进了黑暗里去。王长山眼里含了泪水,他说:“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特别想要一本日记本,可是就是买不起,特别羡慕有日记本的同学。后来进了大学才有了日记本,那些日记本我现在还保存着。这些小孩很可怜的,本来就没有钱嘛。”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5)

据介绍,勐冒境内的教育,以一定的形式和规模最早出现的是傣语经文寺庙教育。20世纪40年代,汉文学堂、私垫教育开始在西北部一些汉族村寨中出现。60年代后,佤语学堂开始陆续出现,但均为民众自行组织,由族群贤达管理,无任何教育管理行政机构。1972年8月北佤县成立后,县内部分区乡开始创办各类学校。1989年以后,由佤邦联合党中央统一领导全邦教育,号召全邦各族各界人民都来关心教育、发展教育,努力做到“科教兴邦”。

 1995年3月1日,勐冒创办了县中小学,有教师8名,学生180名,开设中文、缅文两门课程。到2000年底,全县学校发展到121所,教师230多名,在校生7200多名。早期的私垫、学堂、学校的教书先生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汉族居住区的私垫、学堂的教书先生多为本村里的识字人;二是来自中国或缅甸内地的识字人;三是来自当地驻军。缅共时期和和平建设时期,教师主要来自四个方面:一是来自人民军和联合军中有文化知识的官兵;二是来自当地民间中有文化知识的人;三是从邻近的中国招进,多为中文教师;四是由缅甸联邦政府派来,多为缅文教师,有少数英文教师和佤文教师。

  勐冒县教师待遇在各个历史时期不尽相同。早期的私垫、学堂的先生工资数额,以筹资多少而定,给钱给物都可以。工资发放时间按月、按季、按半年或年终发给,各地不一。军队创办的学校,由军人任教的,只享受军人待遇,无教学报酬。民间聘用的教师与早期的私垫学堂先生待遇相似。后来军队教师和地方聘用的教师待遇相同。和平建设时期,县委政府统一了教师的月薪标准,小学教师月薪70—150元人民币,中学普通教师170—250元人民币,校长、主任200—400元人民币。到了90年代中期,佤邦政府对全邦教师待遇制定了统一标准,基本工资:小学教师月薪为300元人民币;中学教师为400元人民币。文凭工资:初中文凭每月为10元人民币;中专(含高中)文凭为20元人民币;大专以上文凭,每月为30元人民币。教(工)龄工资:不分小学中学及文凭,每月每一个教(工)龄工资为10元人民币。

  学生读书,大户人家收适当学费。书费原则上学生自付,但孤儿和经济特别困难家庭免收书费,吃穿全由政府供给,这部分学生被称作“公养生”。到我们去的时候为止,公养生几乎每个区都有一些,但未具体统计过人数。

  小学逐级升学可以正常进行。但从高小升入初中,对于县政府和学校当局来说,是目前尚未解决的问题。由于财力、师资、生源素质等方面的原因,全县未能建办规模较大的中学校,县中小学从1999年9月开始招收本校高小毕业生9名进入初中,2000年招收27人,故全县仅有36名初中学生。大部分学生高小毕业后,不得不弃学回家务农或经商。少数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学生,只好到缅甸内地城市或中国各地读中学。

  少年兵在举行升旗仪式

  勐冒县中小学校为全日制县级中小学校,用佤文、中文、缅文、英文四种语言文字进行教学。初中仅设中文、缅文、英文,主要学中文,占60%。佤语每周一课,是扫盲性质

  的。此外,小学学科设有数学、自然、地理、历史、体育、美术、书法、音乐等科目;初中学科设有数学、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体育、音乐、美术、书法等科目。中学和小学三年级以上均设劳动课程。这些学科,绝大多数都是使用中国的课本。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3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6)


当时的资料显示,佤邦十年前只有小学20所,500名学生。到我们去的时候,已有5所中学、240所小学,在校学生1?5万多人。比较有代表性的学校是振兴学校、宏邦学校,这里有了自己的中专生。


  勐冒县中小学校在中秋节开学典礼上举行升旗仪式


 佤邦政府把教育作为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工程,提出:“十年内,县有中学,区有小学”的规划。鲍有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说,佤邦太缺文化了,没有人才,搞经济建设太困难了。在一次年终总结时,他给到会的地方干部下过命令:“你们如果不重视教育,不把学校办起来,下次开会时把脑袋提来见我!就是因为我们重视教育,才下这样强硬的命令。”佤邦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时很缺教师,所以,抓住识字的人都拿来当老师,不管是懂汉文、缅文、佤文、傣文、英文,懂得什么就教什么。因为佤邦没有文化,缺教师就像困难地区缺药一样。


  为了更快地培养起经济建设人才,佤邦政府决定建立一所公费学校,作为佤邦培养人才的中心。1995年,委派佤邦财政部副部长魏学龙筹建这所学校,定名为振兴学校。经过一年的艰苦筹建,1997年3月正式开学。建校费500万元人民币。我们去的时候,有350多名各族学生在校公费就读,教职工30名。每年财政拨款130余万元解决学生的吃饭穿衣及教师工资。该校将向职业中专和大专方向发展。


  在提到文化教育时,鲍有祥深有感触地说:“我们打仗时,扳机一抠就响,想打单发就打单发,想打连发就打连发。搞经济建设没有这样简单,从战争转入和平建设,还得重新学习。搞经济建设要讲科学,没有文化是不行的。这一点大家都应该清楚。我体会很深,写字的时候会写得淌汗,有时意思表达不出来,急得气都喘不过来。我们老一辈没有文化,落后了,再不教育下一代学文化,今后谁来建设佤邦?谁来改变佤邦落后的面貌?”


  各师团的学校有的有100多人,有的有200多人、300多人,宏邦学校有1000多名学生。都是公家供养的,像部队的待遇一样。振兴学校、宏邦学校的待遇比部队的还高。佤邦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地区之一,部队干部、政府职员还没有工资,是供给制,但他们还要搞免费教育,在世界上也是少见的。


  鲍有祥家乡的昆马小学建于2000年,投资主要是鲍有祥出的,学校当时有400多名学生,分五个年级,有8位教师。在校的学生,大都穿着政府发给的迷彩校服,像佤邦别的地区一样,政府每人每月发给20元人民币,35斤粮食,一年发两套衣服,一双鞋子。


  据说,昆马区十年前只有3所小学,200个学生,学校都是个人办的。我们去的时候,已有15所学校,其中乡区办的,除了昆马小学,还有7所,村办的有7所。共有1000多个学生,40多名六年级的学生都已分配了工作。在佤邦,没有学生失业的现象。


  3?中国的革命老歌在这里流行不衰


  我们回到宾馆,设在宾馆三楼拐角上的卡拉OK厅的招牌灯正在闪烁不停,里面传来了吼歌的声音,它是从设置在楼侧外面的楼梯上去的,楼梯上空空如也,就连整个大院里也是不见人影,可见它还是够冷清的了。


  宾馆一楼大厅里也空无一人。我们上了二楼,感觉不到房间里有人住,有一种空寂的气氛笼罩着这里。我们房间的门锁滚筒柄上挂着一只红色塑料食品袋,里面装得满满的,有卫生纸、牙刷、牙膏、香皂什么的,都是双份。


第十三章 在明明灭灭中进入时间隧道(7)


我相当困倦,又把毛衣卷起来塞在薄薄的枕头下面,把外衣压在被子上面,然后把身子缩进了被子下面。如果不咳嗽,也没有人打扰,那我可能会早些入眠,这样,夜里受的罪就会少得多。但王长山又在看电视了,他肯定会看到凌晨一、二点钟,我也就放松下来,不再想这个事了。还好,过了不久,又停电了,他只得气呼呼地也躺进了被窝里,他随便一动,床架就摇得山响。


  这天夜里要想不受罪是不可能的了。我又是那样,刚刚跨进睡乡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一下子又把自己扯回到了勐冒的清夜里。如此反反复复。除了王长山那张快散架了的烂床不时响起的刺耳尖叫声跟我的咳嗽声一唱一和外,楼上有一个人总是故意把高跟鞋使劲地踩动在水泥楼板上,有时好像是站在原地用力踏步,有时又是重重地从这里走到那里,故意的成分很高。原来以为它们最多折腾半个小时就会无趣地自行停止的,但是我错了,高跟鞋踩踏水泥楼板的声音一直响了两个多小时都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听起来是一个女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佤邦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很难理解的。


  结果是,这天夜里,我深切地感受到,一双高跟鞋不断地踩踏水泥楼板的轰鸣声、我反复地挣出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王长山身子下面不时碾动出来的床架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勐冒县的夜空。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直到凌晨5点钟,这时我又被一阵自己的撕咳弄醒了,另外的两种令人痛不欲生的可怕的声音已经停息了,它们的主人都沉入到静悄悄的梦乡里去了,但我知道,我睡觉的时间总共不会超过两小时。


  此后我再也无法进入睡乡了,哪怕是一个片刻。我尽量努力,争取把咳嗽声抑制住,然后慢慢地化整为零地轻轻释放出来,这样不至于一下子一脚把王长山从梦乡里踢出来。我起初是听见两只半大的缅甸狗在吠叫,后来是一辆大车发动的轰鸣声响起来,之后有几条大的缅甸狗也瓮声瓮气地干吠不止,就是没有人的声音。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又有两辆汽车相继发动开走了。


  这样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清清凉凉的夜空里刺啦一下响起了那只整个县城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高音喇叭奇怪的声音,是中国20世纪30年代的女明星周璇在凄凉地唱她那首流行了近一个世纪的《天涯歌女》。听起来感觉是周璇得了重感冒,加上磁带过于陈旧,并且绞得过于紧,小小的录音机功力不够,所以有点带不动磁带了,歌声滞滞涩涩的,拖声拖气,走了调子,变了形状,时高时低,甚至出现短暂的中断。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清晨里,听到这样的一首歌,我真是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


  其实,这可能主要还是因为电力不足而造成的。后来实在不行了,高音喇叭干脆卡住,彻底住了声。我还等着听别的歌曲,还等着里面有人带着做中国的第八套广播体操,但是,此后它再也没有吭声了。倒是在远处响起了吹哨子的声音,同时,不断传来了口令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可能是部队在搞训练了,也有可能是学校的学生在跑早操了。


  据了解,20世纪70年代中期,勐冒境内开始使用有线广播,到90年代初,部队机关、农村、学校普遍使用。自缅共时期到和平建设时期的30多年来,邻邦中国文化对勐冒的影响极大。缅共革命时期,人民军部队在吸收中国民间文化人才入伍的同时,也随之较大量地吸收中国的革命歌曲,在部队及群众中广为流传,如《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阿佤人民唱新歌》等歌曲以及《红色娘子军》《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地道战》等电影主题歌。


 和平建设时期,佤邦政府有了“引进资金、引进技术、引进人才”的对外开放政策,中国民间文化人才较多地流入佤邦,这些包括中文教师在内的文化人才有临时借用的,也有长期录用的。同时,一些有钱人和政府机构大量购进了半导体收音机、录音机、录像机、电视机,卡拉OK歌舞厅也已普遍起来。不仅直接引进了中国内地的文化艺术内容、形式,还通过中国内地间接地带来了西方、南洋及中国港澳台的文化艺术内容、形式,其中的现代歌舞,尤为当地人喜闻乐见。机关、学校、部队、居民的男女青年时常以各种形式组织起来,演唱革命歌曲和现代流行歌曲,跳国际舞、霹雳舞和迪斯科等。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4



第十四章 了不起的县长(1)

1?北佤大地谁主沉浮

  按照约定,这天早上8点出去吃早点。我们梳洗出门时,鲍三惹局长和他的3名警卫员已经站在院子里了。等到人都到齐了,我们到街上一家中国人开的米线店里吃了早点,然后闲散地站在街边上,等待着这里的一位大人物醒来。

  《佤邦教育》杂志上的鲍有良

  这个人就是鲍有良,佤名杰桑,是昆马著名的鲍氏家族的重要成员之一,佤邦政府主席、联合军总司令鲍有祥的七弟。据了解,鲍有良生于1952年,1969年加入缅共人民军,先后担任电台台长、报务处处长等职,1978后分别担任北佤县电台报务组组长、北佤县委组织处处长、北佤县格龙坝区区委书记、北佤县公安局局长等职,1990年后,任佤邦勐冒县人民政府县长兼勐冒县经济综合开发总公司董事长。凡是勐冒县重大的和重要的项目,不是他个人投资,就是他与政府、部队或私人合伙投资搞的。仅公司方面,除了经济综合开发总公司外,他参与其中的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勐冒县新垄公司,这两个公司都是大杂烩似的综合公司,几乎囊括了该县全部的经济经营活动。

  1996年,鲍有良组织成立了勐冒县新垄公司,1997年增设南邓分公司,1999年又建立了木姐分公司,1997年投资60万元人民币创办公司下属的酿酒厂,1999年投资100万元人民币创办了日产200箱的公明山纯净水厂,1999年初,由鲍有良个人投资200万元人民币创办了花岗石厂。这些分公司和工厂都统归“国家的”新垄公司管理。

  该公司现有60多名职工,公司对职工实行供给制,每人每年发服装2套,工资视经营效益而定,月薪一般为200—500元人民币。逢年过节每人发给过节费,年终实行奖金制,按劳绩分配,每人奖金在100—300元之间。医疗费实行全额包干。

  该公司早期以经销日用百货为主,后逐渐向多样化发展。除经销百货外,还有白酒生产销售、矿泉水生产销售、花岗石材料加工、运输业、旅店服务业等,后来又增建了公明山打火机装配厂和榨油厂等。

由鲍有良任公司董事长的勐冒县经济开发综合总公司成立于2000年,下设机构先后有办公室、文秘档案室、财务处、工程管理委员会、保卫处、修理厂、车队等。还在缅甸各地设立了仰光贸易公司、瓦城贸易公司、腊戍贸易公司、木姐贸易公司、大其力贸易公司、帕干玉石公司、勐苏宝石公司、勐谷宝石公司等。此外还在瓦城、东枝建办了木材公司。公明山茶厂就是该公司的下属单位之一。

  公司资金最初由董事长等有关人员支垫,各个分公司相继创办后,有了很好的效益,每年收入为500—1000万元人民币,董事长等人支垫的资金如数“回笼”,并按股分红。公司工作人员以佤邦人为主,其余招聘部分中国人,共有干部职工80人,工资待遇实行月薪制,300—1000元人民币不等。公司成立以来,创办了勐冒县中小学,这是全县唯一设有初中班的学校。学校基础设施建设投资240万元人民币,教学设备投资35万元人民币。

  这些公司都属于“国家”财政局,利益分配大致是将30%利润上交给“国家”后,其余部分由各股东按股分成。在管理上,董事长及经理对会计实行监督指导,县委政府对董事长实行监督指导,各项任务由财政局下达。1972年成立的北佤县财政部,直属缅共中央管理,1989年改为北佤县财政局,1993年随县名改称为勐冒县财政局,隶属于县委政府领导。财政部成立初期,下设粮食局、税务所、马场、牛场等机构,脱离缅共领导后,粮食、税务独立成局。为广开财源、加强商业贸易,增加财政收入,1991年在腊戍、户板成立了两个分公司。1992年设立了由局直接领导的生意组,共分为6个小组。1993年又先后设立了勐苏宝石厂、勐谷宝石厂、帕干玉石厂。

第十四章 了不起的县长(2)

2?毒品不是爹妈给的,也不是自己创造的

  这仍然是一个大晴天,太阳把县城照得明晃晃的。街市热闹起来,我这还是头一次在大白天看到县城的样子,比晚上确实是繁荣多了,各种地摊都摆到马路上来了。现在

  我对这些与中国云南山区差别不大的现象已经不怎么热心了,只是漫不经心地从中间走过,似看未看。突然,我的心里颤了一下,我看见一个当地妇女的地摊上有一只布口袋,里面装得半满,是一些大小如油菜籽的黑色颗粒,我相信它们就是大烟籽。我走到跟前,抓了几颗扔进嘴里嚼,实在是太香了。我问道:“是不是大烟籽?”摊主殷勤地回

  当地群众在交易鸦片(李树荣摄于1999年)

  答说:“是哩。你们可以装在包包里吃的。”布口袋里有一只小口缸,只要出一块钱,你就可以买到满满一口缸罂粟籽!如果装在身上的口袋里当零食,可以吃上很长时间!如果拿去播种,可以让一大片土地开满罂粟花!我对一切与罂粟有关的事物都是心存芥蒂的,所以,我没有买,走开了。

  我们站在街边上吹牛时,一个背着假枪的小男兵一直好奇而羡慕似的站在一边盯着我们看,他可能要再等上一两年才能背上真正的枪。我问他话,他不说,我要照相,他躲开了。鲍三惹用佤语跟他讲了一些话,他才站住。讲完佤语,鲍三惹回头对我们说:“这是区上供养的。以后会很成器的。”我问他何以见得,他说:“你看他的眼睛吧,眼睛说明了一切。”这种眼睛和它里面蕴藏着的目光,我不止一次地在别人身上观察过了:阴郁,隐忍,坚毅,服从。

  大约9点钟,鲍三惹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对董胜说:“县长让我们到他家里去。”

  车子离开了县城街道,跑了十几分钟,顺着水泥路爬到了县城外边的一个山坡上,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门楼,门口两边各自站着一个抱着冲锋枪的卫兵,卫兵头戴钢盔,身上背满了子弹夹和手榴弹。带路的皮卡车还没有靠近门口就停下了,鲍三惹的3个警卫员飞快地跳下车去,跑步到门口,分开到门口两边,与原来的卫兵站在了那里。车队这才一辆接一辆缓缓开进了大门里。

  大门里是一个好宽大的地方,空地上有一个正规的篮球场,其余空地足以再划分为好多个篮球场。院子里靠山的地方,先是一个大车库,里面停着10来辆汽车,有大的,有小的;接着是两幢大楼房,较大的那幢一楼的廊檐宽宽绰绰的,外边打上了齐腰高的木栅围,分别设了几组茶几和沙发,很像是中国昆明城里的优雅茶室的样子;横在院子最里面的是一栋高大的棚屋,屋前堆着一墙一墙的木柴,屋顶上高高的铁皮烟囱里冒着浓浓的烟雾,下面是一个大得像是中国的某个单位里的食堂一样的火房,火夫正在那里添柴做饭,饭量肯定是相当于一个单位的。

  我目测了一下,从大门口到院子的最里边,大约有300米远。房子上,平地上,到处是花草树木,有栽在地上的,更多的是栽在花盆里的。修剪整齐的柏蜡树栅把院子的一半地方分隔成两个草坪,草坪中间有比乒乓球桌还大的大理石桌台,它周围是水泥椅子,旁边放着盆栽的鲜花。我在想一个问题:他到底有多少处房产啊?

 鲍有良在其中的一个草坪上接待我们,大理石桌台靠楼房那边的水泥椅子上绑着一把巨大的红色遮阳伞,他就坐在那把伞下面,长相有点像他的二哥鲍有祥,但没有鲍有祥那么威武,黑脸上泛着潮红,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振,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迟迟不开口讲话。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在鲍氏诸位兄弟中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个,只是喜欢埋头做事。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5

第十四章 了不起的县长(3)

从家业上看,勐冒县肯定是无人与之相提并论的了,他是勐冒县事实上的君主。《佤邦教育》杂志第4期是由勐冒县出钱协办的,主要内容也都是勐冒县的工作稿件,县委书记李志超的讲话稿及讲话照片放在头条,鲍有良的在二条,但封面是鲍有良以他的公明山茶厂为背景的满幅照片。我手里的另外三本杂志的封面照片有两期是鲍有祥的,有一期是李自如的。在县领导的排名上,我在有的地方看到书记在前,而有不少地方却是县长在前。由此可见鲍县长的实际地位有多高。

  我在想,可能是鲍有良不善言谈和交际,所以勐冒县需要一个支撑门面的能人,所以把善于言谈和外交的李志超选成了书记吧。

  与我们的领导握手分座后,他就一直低眉垂眼地坐着,抽了一支烟,零零星星地讲着片言只语,讲话时也不看人。他身后的遮阳伞有点歪斜,一缕阳光漏下来晒着了他,站在他身后的鲍三惹立即弯下身子一丝不苟地干起来,把伞扶正后进行重新捆绑。我发现他一开始就身板挺直地站立在鲍县长的身后,像一个卫兵一样。由此可见他本人与县长之间的等级之差别。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鲍三惹是鲍有良一手提起来的梯队干部。

  我从巨大的遮阳伞上方看到了大楼背后的山上,那里蓊郁的乔木一直盖到了楼顶上,树林边上夹杂生长着一些高高的竹丛。目光回到院子里,看到空地上也种着一些竹丛,但生气没有山上自己生长的那些同类旺盛。

  这时,一位服务员端了一只玻璃杯子过来,毕恭毕敬地放在鲍有良的面前。里面的液体呈深黄色,有些发黑,跟我们的茶水肯定不一样,因为那里飘起了一缕淡淡的草药的苦味。在我们领导的问候中,鲍县长说他身体不好,得了糖尿病。我们领导安慰说:“现在医学发达了,糖尿病也不算什么大病了。没事的,您放宽心,好好养病。”

  气氛好起来,董胜把中国禁毒的情况和决心跟他讲了,希望勐冒县本着双方共同的愿望和利益,抓紧抓实禁毒工作,有什么需要中国配合的,请尽管提出来,中国会尽力而为。鲍县长显然什么都知道,他闷闷不乐地嘀咕说:“因为毒品,美国通缉我们的领导人,国际社会也给了我们很大压力。但是大烟种植在佤邦已经一百多年了,是英国殖*义者带进来种的,又不是我们的爹妈给我们带来的,更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我们是一直在禁毒,搞了好多工、商、农业建设,要把毒品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解决掉。但是困难很多,过去我们一直在打仗,和平后转下来搞建设,脑筋都不够用。”他和李志超书记一样,对外界的一些说法很是气愤:“我们买了一辆好车,建了一座好房,就说是毒品车、毒品房。太不公平!”

  但是,要怎样说才会公平呢?当时我再一次想起了这个问题: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能不能做到公正、公平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们离开了这座豪宅,离开了勐冒县城,向东而行,穿越重重关山,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1)

在路上,我们又看见有两个地方的地里面长着罂粟,但是罂粟长得很不好,稀稀拉拉的,白色的花朵零零落落,一点都不好看。快到中国边境的时候,路边上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寨子,跟我在邦康特区永邦寨看到的情形差不多。但是,这里有一块紧挨着破草房的罂粟地里还开着不少的花,多数是白色的,零星夹着一些红色的,这是我这次佤邦之行看到的最多的一片正在开着的罂粟花,所以一定要下去照相。

  罂粟花的主人正在地里干着活。这是一块洼地,地里有淤泥,像是下雨时在地里积了很多的山水,积水刚刚蒸发完。不知是什么原因,地里的罂粟长得良莠不齐,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则已经结出了肥硕的蒴果。一个瘦弱的老头子和他的一言不发、见了生人就躲开的老婆子正在用专制的小刀子给蒴果划口子。几个小孩子百无聊赖地趴在草房前面用来围罂粟地的竹栅栏上,他们大概是老头子的孙子吧,本来应该去上学的,可他们却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干耗着苍白的幼年和童年。我想,要是罂粟无法禁种,那么,过不了多少年,他们也该走进罂粟地里去干活了吧?

  我们进了罂粟地,让老头从头到尾地做给我们看。他先用左手轻轻地捏住蒴果,拿在右手里的小刀子往上面轻轻一划,又轻轻一划,想不到这种果子会如此的滋润多汁,像乳汁却比乳汁还浓稠的浆液好像带着声音呼呼地从划口里冒了出来,高高地隆起在那里,像一条白色的虫子爬在划痕上面,蠢蠢欲动,却又被沾牢在那里。据说,这条隆起的汁液“虫子”会慢慢地变干变硬,几个小时后由白变黑。

  这时候,第二道工序开始了。干活的人左手里拿着一个小容器(或者挂在腰上)并捏住蒴果,右手拿着竹片或类似小镰刀的铁器轻轻一下就把变黑了的“虫子”刮下来了。不断地这样在一只只果子上刮,刮得差不多了,就把竹片或铁器在小容器的边上一蹭,一些黑色的东西就被收进容器里。这些黑色的东西就是大烟膏,它此时处于半凝固状态,很黏稠,要放在阴凉处等到再干一些,然后用手把它们捏紧成坨,再用植物叶子或者油布打成小包,用麻丝或草茎绕捆起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生鸦片了。

  林则徐放火烧掉的那些鸦片要比这样的生鸦片高一个层级,它是把生鸦片兑水加热,除去杂质后蒸干到适当浓度,便于吸食的熟鸦片。熟鸦片呈深褐色,新鲜如软沥青,碰到空气就会很快凝固。

  一个人这样干一整天也收不了多少烟膏。种1亩罂粟,正常的只能收割到大约1公斤大烟膏,一般的老百姓,每家只有能力种几亩罂粟,如果老天照顾能够正常收获的话,每家每年也只有几公斤鸦片的收成。鸦片的价格在当地每公斤大约是1000—1500元人民币,差不多要种3亩地的罂粟才能维持一家人最起码的生存(如果能够正常收获的话),就像我们在永邦寨和这里看到的,这仅仅是活着一条命的生存。

  如果用植物学的表述方式来表述缅北的罂粟的话,大致如下:

  罂粟,又名罂子粟,一年生草本植物,株高约100厘米,全株碧绿无毛刺。叶互生,叶片长椭圆或长卵形,卵形叶廓缺刻参差,基部抱茎,根茎直立有粉,边缘有缺刻。每年秋冬种植,翌年初春开花。4片硕大花瓣单生枝顶,无味,或红、或紫、或白,朵大且密,姹紫嫣红若云霞,柔滑若绸缎。萼片二枚,早落。蒴果球形或椭圆形,状若灯笼。种子小而多。果中乳汁风干后称鸦片,从鸦片中提炼出吗啡,再从吗啡中提炼出白色粉末,就是所谓的海洛因。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2)

当地的老人与孩子

  此物原产于欧洲,1885年缅甸沦为英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后,罂粟就被殖*义者带了进来。它的生长环境很特殊:土地要湿润,但雨水又不能多;不干燥,但日照时间要长;土壤酸性要小,但养分要充足;海拔在900米至1300米为宜;位置要在东经96度至103度与北纬18度至25?5度之间。由于缅北地区正是处于这个环境之内,群山连绵,森林密布,气候温润,土质很适合罂粟生长。所以,每到春天,这里80%的耕地上已经不再生长粮食,而是开遍了邪恶的花朵。极端贫困的山民为贫困生活所迫,一年又一年地在自己的高山上,种下充满罪恶与血腥的罂粟,用它换取盐巴、粮食和衣物,维持最简单不过的生存。

  尽管佤邦所有官员和老百姓都不会公开说出这么多鸦片的流动环节和最终流向,有人问过,但没有问出结果,我自己则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佤邦人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小心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但又不得不一直挂记着它,一旦碰到了解这个情况的“局外人”,我就会盯住不放,请人家“指点迷津”。把这些珍贵的谈话和一些相关资料综合起来,我认为,整个“金三角”地区的鸦片是这样流走到国际市场上的——

  缅甸共产党成立于1939年,其宗旨是为争取缅甸的解放、国家的独立和人民的幸福而斗争,为此,曾一度开展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但后来由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而逐渐发生蜕化和变质。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人间沧桑后,终于在1989年分化、瓦解和消亡了。但其所从事的毒品产销活动却留下了难以消除的后遗症。

  缅共的毒品产销活动始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当时缅共建立了4个军区。东北军区,控制缅甸腊戍以北果敢、棒赛、景北、勐固、贵概和北佤等地区,总兵力5000余人;中部军区,控制邦康、南邓、龙塘、孟卯、孟波、孟钦和温高等地区,总兵力4000余人,主要兵源是佤族,缅共中央就在中部军区辖区;815军区,控制景栋以北的湄公河西岸缅老边境一带,总兵力3000余人;101军区,控制克钦邦东北部的史迪威公路沿线和该公路以北的板瓦地区,兵力2000余人,兵源以克钦族为主。另外,在缅共中央所在地邦桑,组建了中央警卫旅,兵力1000余人。除军队以外,缅共还将“解放区”划分成10个县并组建了10个县委和县政府,分成县、区、乡、村4级行政和领导班子。

  庞大的军政机构和缅共自身的生存和发展,需要巨额的财政经费。而“解放区”资源贫乏,人民贫困,征税困难,经费成了缅共中央、各军区和各县亟待解决的问题。

  最先采取利用毒品产销来解决财政经费问题的是东北军区。1976年5月1日,东北军区组建了“特货贸易小组”(特货在当时是指鸦片),后来“特货贸易小组”被简称为“5·1组”,直接由东北军区财政部部长吴觉敏主管。同时还组建了两个贸易公司,一个在老街,一个在贵概。当时东北军区辖区所产的鸦片一律由“5·1组”和下属公司收购并课收鸦片税,禁止私人交易。

  为发展鸦片生产,“5·1组”和下属公司还向烟农贷款或预付鸦片预售款,收获时节可以用鸦片还贷,也可以用现金还贷。在“5·1组”的大力推动下,缅甸掸邦北部的果敢、贵概、棒赛和勐固等地区的罂粟种植和鸦片生产迅速发展起来,农民从鸦片生产中获得了较为丰厚的收益。“5·1组”和公司收购的鸦片主要由部队押送至缅泰边境和泰国北部出售,不销往中国。东北军区从鸦片的收购和运销及鸦片税收中得到了可观的收益,成为财政经费的主要来源。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6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3)

1978年,东北军区决定公开打出“5·1组”的牌子,公开征收鸦片税,并在辖区实施鸦片统购统销措施。同时规定不准向中国贩运鸦片,也严禁在“解放区”进行鸦片私人交易。由于鸦片生产的扩展和收购量的增大,增加了长途贩运的人力和运输工具(当时主要是用骡马驮运)。东北军区在向南贩运鸦片的同时,招聘了一些技术人员开设了加工厂,将鸦片加工提炼成“黄砒”。黄砒比鸦片的体积和重量大大缩小,降低了运输成本,运至缅泰边境或泰国北部的价格又成倍提高,利润成倍增长。

  由于当时鸦片和黄砒的生产都被视为“合法”,生产、收购和贩运都是名正言顺的,加之黄砒贩运的巨大利润的驱动,所以,到1979年,东北军区辖区鸦片生产进一步扩展,黄砒加工厂迅速增加,云集东北军区各地。缅共东北军区既是鸦片和黄砒生产的组织者,又是收购的组织者,同时也是长途贩运和营销的组织者和保护者。东北军区从鸦片和黄砒的产销中获取了巨大收益,在缅共各军区中首先暴富起来。

  1980年后,缅共中央政治局专门开会对此进行了研究和讨论,于8月19日决定将东北军区财政部“5·1组”收归中央直属,重组“特货”产销机构,该机构代号定为“8·19”。“8·19机构”的主管是缅共中央副主席德钦佩丁。“8·19机构”组建后就很快着手在“全解放区”组织鸦片的生产、收购及黄砒的加工和贩运,首先请来了黄砒加工技术人员在棒赛建起了第一座黄砒加工厂,开始大规模生产黄砒。接着在景北、北佤、姐兰、果敢、勐固和贵概等地区建起了同样的加工厂。缅共各级军政官员已把相当大的精力和注意力投向“8·19”,投入寻求财富与金钱的“特货”产销。“8·19”大大推动了缅北的鸦片生产,黄砒被大量加工成海洛因,再销往全世界。此时的缅共已经成为“金三角”地区重要的毒品王国之一。

  “8·19机构”在1980年建立至1985年的几年中,生产和营销的毒品主要是黄砒,便于运输但不能吸食,主要向南贩运,其内部也建立了严格的财政收支账目,为解决缅共的财政经费困难问题起了重要作用。但是,渐渐地,“8·19机构”成员和缅共的一些高层人物化公为私,损公肥私的事件越来越多,越演越烈。有的利用公家的加工厂加工自己收购的鸦片自行营销,牟取暴利,有的在公司或加工厂入股分红,还有的自己建立加工厂,自己加工和贩运。久而久之,“8·19机构”的一些成员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毒枭和蛀虫。

  车炬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据说,他的个人收入当时就高达1200万美元。他是中国云南省昆明人,1970年在云南边境地区当知青时私自越境参加了缅共人民军。由于打仗勇敢,有知识,会办事,很快被提升为缅共人民军第6旅政委。该旅驻防在邦桑南卡河以南地区,活动范围接近缅泰边境一带,理所当然地被委以重任,负责护送鸦片和黄砒至缅泰边境和泰国北部进行交易。车炬担任毒品“押运大臣”后,成了缅共的实权人物,一些缅*政要员纷纷拉拢巴结他。缅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高东的弟弟陈奂生是另一个代表人物,权倾一时的他,利用公家加工厂加工销售私人收购的鸦片,大发横财。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4)

1986年4月,由车炬负责,缅共在南漠建立了第一座海洛因加工厂,技术人员和装备都来自泰国。由此开始,缅共“解放区”和缅北的海洛因加工厂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缅北地区的毒品生产进入了把鸦片直接加工成海洛因的新时期,毒品产销的利润更大了,“8·19机构”成为缅共内部最吃香的机构。

  车炬在担负“特货”运销重任当中,再次体现出了他的精明能干,多次得到中央领导的表扬。1989年4月17日后,佤联军取缅共人民军而代之,车炬升任由人民军改编而来的佤联军420师师长,兼任本师财政部长,该师仍然驻扎于泰缅边境地区。据说,当时车炬有拥兵自重倾向,佤邦中央于是决定尽快除之为妙,以开会名义将其骗至邦康逮捕后关押于由中央警卫团看守的一个土洞牢房中,直至衰竭而死,下场悲惨。

  1989年缅共活动退出历史舞台,世界最大的毒枭坤沙也随后于1996年1月向缅甸政府投降,缅共和坤沙集团都各自分化出一些余部,他们都继续大肆“以毒养军”,缅北地区涌现出数以百计新的毒品集团和新一代毒枭,有的军事实力超过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坤沙,比如佤联军及其首领,不但继承了缅共“8·19”和坤沙的毒品产销衣钵,而且过之而无不及。

  佤联军控制的佤邦地区迅速成为当地最大的海洛因产销地。资料显示,1996—1999年佤邦的罂粟种植面积约为110万亩,可产鸦片1000多吨,约占“金三角”地区罂粟种植面积和产量的60%。这些鸦片几乎都用来加工海洛因,10斤鸦片可以提炼出一斤海洛因,因此海洛因的年产量约为100吨。

  1989年4月17日,佤联军发动兵变夺取缅共中央的领导权时,除了得到广大的地盘和大多数部队官兵和机关干部外,便是一片空白。如此庞大的烂摊子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维持下去,各种压力一下子集中起来摆在了联军头目的面前,经费问题是其中最令人头痛的问题。他们经过短促商议后,立即于5月31日作出决定,成立“5·31公司”,负责毒品产销,紧急筹措经费。这个“5·31公司”其实就是当初缅共“8·19机构”的延续。佤邦头领按官衔大小在这一公司都占有相应的股份,公司利润由“国家”和这些官员共同分成。有资料说,1994年时,佤联军控制区内海洛因加工厂最多时达到48座,较为分散,规模也较小。1998年发现的固定而规模较大的有4座,流动规模较小的有16座,1999年发现的海洛因加工厂共25座,比1998年增加了5座,海洛因的产量也随加工厂的增加而增长,产销的规模和现代化水平都已大大超过了当年的坤沙集团。佤邦的主要领导者就是毒品产销的组织者或幕后操纵者,有的是直接经营者,比如南部军区司令魏学刚就是美国和泰国曾悬赏200万美元捉拿的毒枭,而政委鲍有谊就是中国破获的特大海洛因案件的幕后经营者。他们主要是通过政府的核心部门“5·31公司”把大量属于“国家财产”的鸦片从各地集中或分头送进设在各地的加工厂里加工成海洛因,又统一从秘密倾销到世界各地。

  经营“特货”可以牟取巨额利润,并从烟农身上收取数量可观的交易税和人头税。在邦康的时候,佤邦对外关系部的起岩纳部长告诉我,他们每年只从每个老百姓那里收取5斤粮食的“农业税”,特别困难的地区还实行免税。但是,有关专家经过研究和考察,得出了实际的答案:烟农除了每人每年缴纳5元“人头税”外,把鸦片上缴给“国家”时还要缴纳10%的“交易税”,如果你胆敢私下交易,那就是犯法,轻则罚款坐牢,重则要掉人头。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7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5)


佤邦政府每年能够从罂粟上面得益多少,没有人细致地计算过,我们可以在这里以20世纪90年代后几年的行情为例大致估算一下:


  1公斤海洛因,当地出产价是2万元人民币,随着销售过程中风险的增加,其价格也随之呈几何倍数增长,进入中国云南边境一线后涨到10万元人民币,到了昆明就涨到40万元人民币,出境到了香港涨到50万元港币,转手到了欧洲荷兰阿姆斯特丹等地就可卖到12万美元,在美洲的美国纽约等地则可卖到50万美元。这是纯海洛因的价格,据有关资料显示,越到后面的环节,海洛因的纯度越低,因为中间商在不断地往里面参入别的东西以牟取更大利润。在纽约零售时,每公斤海洛因最后卖到了上千万美元。


  我们就以卖到缅甸境外的第二个环节为例,每公斤海洛因卖价为10万元人民币。按照10比1的比率,每10公斤鸦片可提炼1公斤海洛因。那个阶段,仅佤邦境内种植的罂粟就达110万亩左右,平均下来,就算每年收割的鸦片是1000吨,提炼成海洛因就是100吨,销售额为100亿元人民币。除去收购价(按每公斤鸦片1200元计算)12亿元人民币,还剩88亿元人民币。再加上1000吨鸦片10%的“交易税”1?2亿元人民币。两项总计是89?2亿元人民币。这就是佤邦政府“5·31公司”每年从“特货”上得到的大概收入(后面各个销售层级上更加惊人的差价利润在此不再计算)。这些巨额资产,政府拿掉一部分后,别的都由大小头目按级别瓜分而去。虽然得益者的具体份额是多少难以掌握,但是从我们亲眼目睹的现象上看,佤邦的贫富差距是相当大的,富的富上了天,贫的挣扎在生存线上,而富的只是少数,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则是绝大多数。


  采访中得知,一户普通烟农一年的全部产值顶多也就是几千元,除掉生产成本后就所剩不多了,这些钱如果能够用来解决一年的吃穿用度就很不错了,根本谈不上有所积累,这从他们的居住环境上就看出来了。可见,种罂粟种了一百多年,从中得益的并不是当地的老百姓,而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各个层级上的毒贩,说他们的靓车豪宅是“毒品车”和“毒品房”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尽管近几年来他们在各种压力下抓了许多毒品之外的经济项目,但那都是用多年来的毒品经济的积累作基础的。客观地来看,从那些非毒品的经济项目上得来的收益也并不是佤邦的主要经济来源。


  就以勐冒县警察局局长鲍三惹为例,他有几片经济林木,当时还没有收益,但有一个容量为100多条的养牛场和两个合资的矿场有了收益,就按照他本人说的,他每年收入10多万元人民币,用来养家人和家兵还是过得去了的。但这是一个当地的中高层人物,他尚且也只是能够维持。那么,佤邦中等及以下的更多人的收益究竟从哪里来呢?比如,你让他办养殖场或者开矿,他有那个能力吗?


  佤邦的毒品与“金三角”其他地区的毒品一起流向世界各地,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祸害。据有关资料显示:目前全球的毒品交易额接近20000亿美元,吸毒人数大约是3亿人。其中受毒品危害最严重的是美国,吸毒人数在3000万人以上,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0%,25岁以下的青少年就占了三分之一,每年的吸毒消费超过1000亿美元。其次是泰国,它有100万人经常吸毒,包括大量学生在内,这些人约占全国总人口的2%。


第十五章 每年上千吨鸦片去哪里了?(6)


毒品侵蚀着人们的肌体,引起各种并发病症,让吸毒者道德败坏,人格尽失,家破人亡,使暴力案件、盗窃案件、抢劫案件、贪污案件等涉毒犯罪大量增加,已经给各国经济、社会和人们的身心健康造成了无穷的危害。例如,吸毒者在工作中造成的事故要比正常人通常高出3?6倍,美国因职工吸毒而造成工业生产每年损失达260亿美元,纽约和旧金山等大城市的犯罪案件有70%以上与毒品有关。此外,美国因毒品而生的医疗、缉毒、戒毒等各项开支累计达到2400亿美元。泰国每年的经济增长基本上都用来抵消因吸毒引起的各种开销。中国用于这方面的开销每年也超过了1000亿元人民币,因毒品造成的各种损失还远远大于这个数额。“长此以往,各个国家都将会背上一个大毒债的包袱,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反而会增加日益沉重的社会负担,给国家、家庭和个人带来永远无法挽回的伤害。”


  勐冒与中国沧源永和口岸相对的口岸是板瓦乡。快到板瓦的时候,我们看到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堆着一些黑色的矿石。鲍三惹从他的皮卡车上跳下来,我们也跟着下了车,他说,这些是他的锰矿,堆在这里等着中国的老板过来买。他说,这些锰矿可能卖得到几万块钱。据我所知,佤邦开发的矿石,大都是这样挖出来堆在路边上,等着外国老板来看,看中了就拉走,挣一点原材料的钱。


  那么大一个佤邦,要靠这种办法发展是很艰难的,也并非长久之计。但是,他们毕竟开始迈出了这第一步,有的人不靠毒品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了,这就是希望,是可喜可勉的。


  我看到了他们建在山坡上的板瓦乡政府所在地,多数是瓦房,有的还是比较好的砖房,有点像是中国云南山区的一个村庄了,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各县城和特区城镇外,它可能是佤邦最好的一个村庄了。听说当年缅共的一个政治局常委现在就赋闲隐居在这个村子里。


  公路上,在两国交界的地方,中国的一边是柏油路面,佤邦的一边是土路,我与鲍三惹局长和他的警卫员们就在这里合了影,我的心情开始波动起来,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东西,感觉到这边就连空气都不一样了。跟他们握手道别后,我们的4辆车飞速行驶着,这是中国的路,路面是柏油路面,两边有行道树,周围的山上是青翠的树林,这是中国的树林,跟佤邦那边的树林就是不一样。


  当时我在想:两边山水一体,一衣带水,人和自然原本都是一样的,在解放前,这边与那边相接的地方也是种植罂粟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这边一棵罂粟都没有了,而那边还是罂粟满山呢?


  再往深处走,我看到了我们的老百姓穿着好衣服,精神抖擞;田野里菜花金黄,麦浪翻滚;村庄和城镇房屋气派,景象欣然,走在奔小康的道路上。我又想:都是一样的土地一样的人,为什么这边的老百姓丰衣足食,而那边的老百姓却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这么大的反差,应该归罪于罂粟呢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


  在沧源县城吃午饭时,董胜以茶代酒举杯相庆:“为我们成功穿越佤邦,顺利回到祖国的怀抱干杯!”我跟着大家说:“干杯!”说完,我眼里潮湿了。



作者: 精忠岳飞    时间: 2016-4-22 23:09

后记 当罂粟化作春泥,这里将生长什么?(1)

穿越佤邦回到中国后,考察组召开了一个临时性讨论会,各人都谈了自己对佤邦全面禁种罂粟的看法,这些看法随即成为本书的结尾——

  临沧市一位资深的禁毒警官说,佤邦勐冒县下面一个区长跟他是老熟人,区长跟他说了老实话:“要完全禁种大烟,至少还要10年。”他接着分析说,佤邦是高度集权统治的地方,只要上面一声令下,很快就会一层层往下传达到最底层的地方,加上军事强制,很快就可以做掉一件事情。禁种大烟也是这样,只要他想禁就可以做到。但是,“金三角”地区种毒制毒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作为一种生产生活方式,已深深扎根于当地社会,要改变它绝非一朝一夕就可奏效的。接下来的问题会很多,比如,禁种后,无法顺利完成生产转型的烟农的生活肯定会一落千丈,甚至跌入饿饭境地,所以烟农会迁往周边允许种植或更加偏远、无人管理的地方去重操旧业,以维持生计。他们的家业很简单,可以将草棚一扔,带着一包火柴、一把锄头、一袋罂粟种子,到新的地方放一把火,烧出一片山地,撒下种子即可让罂粟花开遍山野。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例子,前阵第一特区果敢开始禁种罂粟时,就有几千名烟农因此搬迁到了更边远的山区,在那里继续种大烟以求生存。

  此外,要是真的没有了毒品经济这个来源,佤邦的一些靠毒品经济支撑起来的其他经济项目和学校等事业项目将难以为继,从而纷纷倒闭。比如,目前,佤邦的很多学生都是免费就学的,有的是由政府供养的,有的是由部队供养的,有的是有钱的私人供养的。很多学生会因为他们的供养人难以再继续供养他们而导致失学,那些自费上学的学生则因为家里再也没有钱来给他们交学费而被迫辍学。

  还有一个致命的现实情况就是,当地有那么多地方武装组织,都深陷于“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格局中,别的不说,在毒品产销上,他们肯定严重地存在着一种互相攀比的心理:我不种,别人照样在种;我今年不种,明年实力就会远远落后于别人,别人就会来吃了我。前面已经讲到,除了毒品经济以外,他们发展了一些其他经济项目,但是还很脆弱,远远不够维持庞大的军队和政权机关的日常开销。所以,在禁毒问题上,佤邦可能也是会像果敢一样,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不得不表示要禁毒,并制定了一个个禁毒方面的详细规划,在替代种植方面也做了一些看得见的工作。但实际上却不可能放弃毒品生产,毒品产销的规模仍然会很大。否则,它就不能维持自身的生存,更不用说什么发展了。它拥有4万军队、6万民兵、4个县、3个特区,机构十分庞大,“以毒养军,以毒养邦”的担子相当沉重。再说了,它虽说是缅甸的一个自治区,但是几乎没有国家拨款,国际上的外援也十分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还要搞一些必要的基本建设。所有的这一切,经费来源说到底还得从毒品中来。所以,专家分析认为,在未来的10年内,佤邦地区仍将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毒源地。

  但是,由于鲍有祥已经公开立下了“生死状”,2005年6月后佤邦范围内再有罂粟种植,他就要交出自己的脑袋,而且面子上和实际里都做了大量的工作。那么,我们就应该有理由相信他能做到。但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是,他们承诺的只是不搞罂粟种植,不搞鸦片和海洛因加工,并不是不搞一切毒品的生产和销售。

后记 当罂粟化作春泥,这里将生长什么?(2)

事实上是,除了从罂粟而来的鸦片和海洛因外,佤邦还生产和营销其他毒品,比如冰毒。有专家认为,像“金三角”的其他地方一样,在一定时期内,佤邦的毒源不会减少,只会增多,毒流不会减弱,反而会进一步增强,毒品将继续向多元化、精制化和国际化方向发展,毒情形势依然会十分严峻,禁毒将是长期、复杂而艰巨的使命。

  资料显示,佤邦境内的又一主要毒品产业是冰毒。1994年在该控制区发现的冰毒加工厂为4座,1996年增至6座,1997年又增至9座,1999年已达12座,2002年增至38座。这些加工厂规模大,技术新,生产的冰毒除橘红色WY品牌外,还有黄、蓝、白等多种品种。这些地方控制相当严,也相当隐蔽,产量也惊人。比如,鲍有祥设在孟阮的冰毒加工厂,守卫人员就达600多人,日产冰毒60多公斤,他的胞兄171军区政委鲍有谊建立的冰毒加工厂则日产量高达70余公斤。

  冰毒又称安非他明,化学名称是盐酸麻黄碱。20世纪90年代后期,在从缅、老、泰三国交界处的“金三角”扩大而来的中国境外的“大金三角”地区,毒品基地迅猛发展,增长速度大大超过鸦片、黄砒、吗啡、罂粟碱、可卡因和海洛因等罂粟系列产品。

  当时“大金三角”毒品基地的冰毒生产,基本上采用以下几种方法:一是用麻黄草加工提取,麻黄草共有十多个品种,用于制作冰毒的主要是草麻黄和木贼麻黄两个品种。从这两种麻黄草中可以提取多种制作冰毒的麻黄碱,如盐酸麻黄、伪麻黄碱和麻黄付碱等等。常见的冰毒是盐酸麻黄碱或几种麻黄碱为主要成分的混合物,这是最早采用的方法;二是利用现有成品药麻黄素分解提取,麻黄素在各国市场几乎都有销售,是一种合法药品,容易购入,运送也较为容易。经过分解后,再与其他易制毒化学配剂化合,制取冰毒的重量和体积与原麻黄素相近,出厂价却相当于麻黄素的100倍;三是利用高科技化学合成,化学合成是根据常见冰毒的分子结构,采用各种元素的化学制剂,在适当的温度和真空内化合而成。这种化学合成毒品的方法,开创了毒品生产脱离毒品原植物的新时代。随着高科技的发展,化学合成冰毒的设备越趋精制化、小型化,越来越便于分散隐蔽生产,生产成本也越趋降低。

  例如,生产每吨麻黄素成本为40万元人民币,而冰毒出厂价每吨即高达亿元人民币;麻黄素每片价格仅为几分人民币,而冰毒每片出厂价即为5元人民币左右。用冰毒去挣钱,就像自己印钞票一样,使得毒品生产者铤而走险,不顾一切地扩展冰毒的生产。

资料显示,当时在“大金三角”地区的冰毒生产基地,发现的已经接近60座。其中,缅北的冰毒加工厂规模都比较大,有些加工厂的冰毒日产量可达70公斤,1座加工厂的冰毒年产量就可达25吨。以已发现的缅北16座冰毒加工厂每座年产量20吨计,总的年产量就是320吨,已超过缅北地区海洛因的年产量,按每人每天服用0?2克计,可供1亿人吸食1年。泰缅边境缅甸一侧,已发现冰毒加工厂35座以上,在泰老边境地区已发现冰毒加工厂5座,设备都很先进,已达到精制化和小型化,经常搬迁和流动,每座加工厂的冰毒日产量可达200万片左右,总的日产量就达8000万片。以每人每天1片计,可供8000万人吸食1天。



后记 当罂粟化作春泥,这里将生长什么?(3)

冰毒是一种强烈兴奋剂,对人和动物都有兴奋作用,具有较为明显的抑制食欲、增高血压、兴奋中枢神经、舒张支气管等多种药理作用。最初主要用于治疗发作性睡眠以及癫痫、肥胖症等方面,二战期间曾作为抗疲劳药品发放给战场上的军人使用,后来,泰国一些长途汽车司机开始使用,接着,考试前的学生、晚班工人、夜总会服务员等逐步也开始食用,最后,家庭妇女、无业赋闲人员、公司职员、政府公务员也都纷纷卷入其中,对社会形成了全方位的危害。

  冰毒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在“金三角”地区出现了。这一时期,泰北和老北地区的主要运输工具就是骡马,长途运输主要是由马帮担任。人们无意中发现,马吃了冰毒后,可以昼夜兼程不知劳累,于是人们开始用冰毒来喂马,并称之为“鸦吗”,即“马药”。

  从80年代开始,人们在服用马药时发现其强烈的兴奋作用,于是冰毒从马药变为人药。有些人由于长期服用冰毒,导致精神错乱,以至变疯,冰毒成了祸害人类的一种重要毒品。因此,在泰国和老挝,它被称为“鸦把”,即“疯药”。90年代开始,冰毒吸食者迅速扩展至世界各地,冰毒市场应运而生,且迅速扩大,冰毒需求量迅速增加。在高额利润驱动下,“大金三角”地区的冰毒产销活动开始大规模掀起,这已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转眼间,2005年的“6·26”国际禁毒日已经到来,此间,“金三角”地区的毒品问题和禁毒问题再度成为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其中,佤邦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在6月26日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佤邦政府新闻发言人李祖烈向世界宣布:从当年开始,佤邦境内种植罂粟将被确定为违法行为,三年后买卖毒品将受到严厉制裁,十年后在佤邦境内实现全面禁毒。同时,还将佤邦地区宣布为“无毒源区”,计划在当年的雨季过后年底之前举行一个正式的宣布仪式,届时将邀请联合国及部分国家的相关官员和全球主流媒体的记者参加该仪式,亲自考察,亲眼见证,再度将全世界的目光聚焦于此,掀起佤邦地区全面禁种罂粟工作的高潮。

该新闻发言人强调说:“我们下决心了,有困难,也要搞。正式宣布不准种罂粟,再种严惩,但有一个过程。我们围追堵截,扑灭在我们范围内。超过我们范围,我们没有办法。通过禁毒,对本民族,对缅甸,对中国,对世界也包括美国,可以有交代有贡献,决心很坚定,不想把问题留给下一代人解决。”

  过去,在佤邦种植罂粟和进行鸦片交易都是合法的,当时虽然宣布了再种罂粟就是违法的,但从佤邦当时给出的最新禁毒时间表上看,鸦片交易的法令要三年以后才会生效,交易行为三年后才会受到惩处,所以,鸦片经销商在此前肯定是想方设法地进行了大量的囤积,足够让鸦片的交易活动再延续3年。

  “无毒区”指的是一个地区无毒品原植物种植、无毒品加工制造、无毒品贩卖营销这“三无”标准。当时缅甸政府和佤邦地区在表述此次佤邦禁种禁毒时分别使用了“无毒区”和“无毒源区”这两个不一致的用词,缅甸政府希望用“无毒区”,明确要求做到“三无”,但李祖烈则解释说,佤邦所说的“无毒源区”也包含了上述“三无”的内容,

  她们忧郁地望着空洞的天边,她们在想什么?

  可是,连联邦政府都没有办法完全成为“无毒区”,为什么只要求情况更加特殊的佤邦做到呢?他强调说:“第一,现在化学药剂多了,包括中国和印度在内要是都能卡住化学药剂,就能解决问题;第二,缅甸政府控制地区也还没有宣布可以禁绝化学毒品,中国境内也有。”加之鸦片的交易活动在这块土地上至少还会再延续3年,因此,可以肯定地说,佤邦当时所指的“无毒源区”其实只是“无罂粟种植区”。

  综上所述,当时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禁毒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工作,必须不断努力,对佤邦地区今后的毒情更是需要拭目以待。

  现在,四年过去了,2009年的“6·26”国际禁毒日如期而至,我们再度关注金三角的禁毒情况,特别是佤邦的禁毒情况。根据云南禁毒前线反馈的种种信息来看,我们当时下出的结论是准确的,如今,金三角地区的罂粟种植已经不是一个首当其冲的问题,世界的目光已然聚焦到新型毒品(也就是化学毒品,又称第三代毒品)的产销上面,因为,更新换代了的“第三代毒潮”已经形成致命“管涌”,从金三角汹涌而出,其毒性超过海洛因,其吸食者越来越扩大化,越来越趋低龄化,打击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毒情形势依然十分严峻,要彻底禁绝,更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工作,必须更加努力。


致谢

  本书前14章的某些数据和资料参考了《佤邦基本法(试行)》《佤邦教`育》月刊、《勐冒县志》以及陈英、王双栋合著的《“金三角”之星》;第15章和后记里的某些数据和资料参考了赵世龙、戈叔亚合著的《解毒金三角》、孙渭主编的《当代跨境民族与境外铲除毒源研究》、赵绍敏主编的《绿色禁毒的曙光》、马树洪主编的《云南境外毒源研究》以及国内外有关部门提供的相关资料。在此谨向这些资料的提供者、作者、编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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