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朱德检阅解放军部队
上海市金山区廊下镇友好村的小姨妹要嫁给本村的戈家了,我去岳母家给小姨妹送礼添箱。
小姨妹告诉我,她的公公是一位抗美援朝的荣誉军人,接着悄悄耳语说,公公原来在国民党队伍里当兵,后来才当的解放军。我顿时就想知道这位志愿军老战士是怎样从“国军”到解放军的。
随小姨妹到戈伯伯家,她把我介绍给戈伯伯。
我快步向前,想和老人握手,没想到老伯举起瘦骨嶙峋的右手给我敬礼。我忙按下他的手,说:“礼重了,礼重了,您是长辈,怎能给我敬礼?”
“我是一个兵,你是中校军官,应该向你致敬。”戈老伯坐下后说。
小姨妹泡上祁门红茶,缭绕的茶香勾起老人的回忆。他说:“我向你这位我军军官,说说我这个曾经的‘国军’下等兵吧!”
我是应征参加“国军”的。征兵的人说我参军了,我的父母就是“抗属”了,政府会给予优待。到了部队我才听说,参加八路军和新四军的人,家里能分得土地,还有人帮助耕种。那时不知道八路军新四军在哪里呀。新中国成立后,我回到家里才知道,我参加“国军”后父母并没得到国民政府的任何优待。
我军和“国军”区别很大,最大的区别是我军官兵平等士气高。
在“国军”站队列,班长喊“向右转”,你转错了,“啪”就是一记耳光,“噗”的一脚。我的班长口音重,他发口令我听不太懂,老挨打。那时听说“共军”不打人,讲官兵平等,我就对同班兄弟说,咱们干不打人的队伍去。没想到我被检举,被绑起来。我想,我要是再挨打,就投奔“共军”去。连长在我面前炫耀他家里有钱有地有权有势,他说只要我铁心跟他干就不打我了。我心里想,连长是恶霸地主的崽子,和我不是一路人,我咬着牙瞪着连长,连长软了。我庆幸我能走进我军队伍里来,要不然,在后来的战场上不被我军打死,也会被“国军”当官的打死。
长官训话,老说岳武穆,我听不懂什么岳武穆,很多兄弟也听不懂。岳武穆不就是岳飞吗?你说岳飞不就完了嘛,非要说我们听不懂的“岳武穆”。到了我军,连队干部做鼓动时也说岳飞,可不说岳武穆,这多好懂啊。指导员上教育课,常列举很多英雄,有个“狼牙山五壮士”最感动我。每次战前做鼓动,我都表决心,学习英雄,不怕死。一上了阵,我就浑身是劲儿,不怕牺牲,英勇作战。
真正让我想当解放军的原因,是解放军天天唱歌,一听人家唱歌,心里就痒痒的。有几次,我们与“共军”部队相距不远,人家一个排的歌声比“国军”一个营的歌声还响亮,歌声让人起劲儿,那时,我太羡慕了。“国军”也唱歌,就是没那个劲头。《大刀进行曲》我也会唱,就是唱不响。咳,你说这是为什么?我到解放军听的第一首歌是《二月里来》,这个歌就是咱百姓的歌,真好听。
要说纪律,我军没有“国军”多,纪律多了反而记不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实在好记管用,我到“共军”后先学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里唱道“说话和气”,我不大相信。经过慢慢观察,说话最和气的是干部或班长,我的坏脾气从此开始变好。一次作战,我的小腿负伤,班长背我,这在“国军”是很难想象的呀,咳,我铁心跟解放军了,再也没变心。
在“国军”时,来过一次慰问团,女明星和士兵照相,为士兵点烟,拥抱,很嗲,酸掉牙,我歪着嘴笑。到我军后,来慰问的是当地的老百姓,唱的是《白毛女》,唱的人哭了,大家也哭了,台上台下一齐呼喊口号。呼完口号,我突然很想家……
我是在安徽和江苏交界的地方,便步走入解放军队列的。那是淮海战役。
马上来了一个年纪比我大的解放军,后来知道是教导员。他问我哪里人?是“国军”哪个部队?会什么武器?在家干什么?家里有什么人?我一一回答。就这么简单,我被分配到机枪班做第一射手。我当时还想,你这个人有点傻,你不怕我端起枪来扫你们?冲着人家对我的信任,我心里的枪口就对准了国民党反动派。我扛着机枪一直走到了抗美援朝的战场。
六七十年了,往事就在眼前晃悠。我参加国民党军队去抗日,是对的;我自觉走进人民军队,更是对的,光荣的。
最后,戈老伯说,我真想到部队去看看。
(作者系上海市徐汇区军队离休退休干部服务中心退休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