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飞机土坦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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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中国人民解放军从红军、八路军发展到解放军，经历了22年的战争岁月。武器来源，从“一把菜刀闹革命”夺取敌人武器，到“没有枪没有炮，我们自己造”。在建立新中国的征途上，与人民军队并肩走来的，是奋力改善我军武器技术装备的老军工。

今天就讲讲老军工刘鼎制造“土飞机土坦克”的故事。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抗日战争结束。国共两党开始和谈。10月，党中央派刘鼎到东北建立新的军工基地。他带领一百多延安军工技术骨干，走到承德遇国民党军队封锁。又奉命返回张家口留在晋察冀根据地工作。当时已是1946年6月，晋察冀中央分局，让刘鼎负责，接管张家口、宣化地区的重工业和厂矿。刘鼎把最好的机床设备，集中到宣化机器厂，迅速组建了一条82迫击炮弹的生产线。经上级同意，按照他在延安绘制的美式引信和仿美式 82迫击炮弹图纸生产。刘鼎立即开工，突击生产仿美式 82迫击炮弹。

为什么要改产美式迫击炮弹？和抗战时期八路军兵工厂生产的82迫击炮弹有何区别？那是1944年，刘鼎在中央延安兵工厂组织生产的时候，他从“尽快改善我军武器技术装备”来考虑，发现两个问题应该尽快解决，一个是，炮弹的老式引信，灵敏度太低，质量不高，影响了炮弹的质量。第二是，各种型号的炮弹没有制定统一的标准，这会阻碍炮弹的大规模生产。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利用一切机会，搜集各种炮弹和引信的实物，寻找各种炮弹和引信的资料。听说延安来了美军观察组，刘鼎就立刻去找他们美军观察员，请他们帮助，终于找到一套美军的炮弹图纸资料。虽然全是英文的，刘鼎却如获至宝！他仔细地读，翻译出炮弹和引信的技术数据。在笔记本上画出各种炮弹图标注技术参数（见刘鼎所画炮弹图），反复比较各种炮弹的各项技术指标和性能。得出美式82迫击炮弹和美式引信，性能优于正在生产的82迫击炮弹。他做了美式炮弹和引信的模型、绘制出成套的制造图纸。提议改产美式迫击炮弹，但当时没有实现。

在阅读美军炮弹资料时，刘鼎发现了关于加强型炮弹的简介。刘鼎知道阎锡山，蒋介石，日本鬼子都喜欢造炮，可炮弹他们只设计一种常规炮弹。而美国人造炮，考虑了常规和加强型两种炮弹。加强型炮弹的药量是常规型药量的一倍甚至2.5倍。资料记载，美军并不生产加强型炮弹。而加强型炮弹的简介，却让刘鼎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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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0月，国民党军队进攻解放区张家口。刘鼎奉命组织撤退。他将所有技术人员、职工和机器设备等，全部安全转移到山西省灵邱县，那一带有矿山和冶炼厂。以上寨为中心，建立了晋察冀根据地新的兵工生产基地。新建了发电厂，枪弹厂，手榴弹厂，两个炮弹厂，化工总厂等。成立了机械研究室和化学研究室。加上分散在其他地区的老兵工厂，共有十多个。新建的兵工生产基地，人员、设备、技术水平都比抗日战争时期提高了一大步。
11月，晋察冀军区军工局改组，晋察冀中央分局秘书长姚依林兼任军工局局长。他非常信任刘鼎，因为姚依林知道，刘鼎在红军兵工厂就自己设计造出小钢炮和炮弹。担任八路军总部军工部长时，太行军工的武器质量和数量突飞猛进，给以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不论是对武器技术装备的改革和创新，还是具体的武器生产，姚依林都放手让刘鼎工作。刘鼎迅速建起82迫击炮弹生产线，指挥炸药、仿美式炮弹、美式引信的生产，日夜不停，及时送往前线。他说：“只有这样组织炮弹生产，装备我军，才能大量利用缴获的蒋美大炮作战，夺取胜利。”
刘鼎考虑战场上战斗形式已发生改变，游击战变成了阵地战、攻坚战。国民党军队依靠坚固的碉堡和城墙，阻断解放军进攻。迎着碉堡射出的机枪弹，炸毁一座碉堡，不知牺牲多少战士的生命。如果我军从战略防御转到战略反攻，必定需要大量炮弹和炸药，爆炸力和爆破力必须更猛烈强大。现有的82迫击炮弹射程和爆炸力，远远不够，必须尽快试制加强型炮弹，制造加重弹！这是尽快提高部队战斗力，打赢攻坚战最有效的办法。一分钟也不能等！
刘鼎的研制计划是：1、所有型号的迫击炮，都配上加重弹，包括60、82、120、150各型迫击炮。按装药量不同，加重弹分为7公斤、15公斤、30公斤的三种规格。2、要把炸药包像迫击炮弹一样发射出去，须要设计制造一种炸药包投射器，须要研制炸药包做的药包弹。3、加重弹和药包弹都要使用硝铵黄色炸药。因此要加强炸药生产。4、为了提高爆炸灵敏性加强爆炸力，还须要研制新型引信。
引信，是炮弹的主宰。引信灵敏度、起爆时间、起爆方式等等，直接影响炮弹射程、准确性和爆炸力大小。提高引信的技术和质量，就是提高炮弹的质量。刘鼎拿到了缴获的苏联炮弹。他立即拆开，研究它的引信，发现苏式引信是瞬发引信，提高射程和杀伤力的效果，比美式引信更好。当即决定生产这种引信。他马上组织技术人员由李建负责，测量46式引信，画出图纸，进行试制。完成试验定型，就可以大批量生产。刘鼎又安排技术专家沈鸿领导的机械研究室，研制生产苏式46式瞬发引信的专用机床。
刘鼎设计加重弹，是在普通型炮弹基础上，口径不变，炮弹加长，
多加炸药，加重炮弹，安装炮弹尾翅，保持运行轨迹不变。设计的药包弹，则是把几十公斤的炸药包顶在炮筒口外面发射。老军工崔中回忆录写道：“刘鼎同志对我说过，用炸药包炸碉堡、桥梁很有威力，但要人拿着靠近目标，城头上的碉堡够不着，挖地道工程大、时间长，有什么办法把它掷上去呢？刘鼎就设想制造一个炸药包投射器。他利用掷弹筒投射炮弹的原理来设计，把几十公斤重的炸药包投射一二百米远的距离，用巨大的爆炸力摧毁敌人碉堡和城墙，就像飞机投炸弹，减少攻城战士的伤亡。”
“刘鼎按自己的设想，画出投射器的图纸，用废旧的大号氧气瓶，去掉半圆形的头部，就成了一个大迫击炮的炮筒。氧气瓶本身耐高压。在基部打一个通过导线的小孔，导线和手摇发电机连接。安装炮筒支架和调节炮口仰角的摇架。试制出炮筒直径约有240毫米粗的炸药包投射器，也就是一门大口径的迫击炮。炸药包怎么投射出去？一次，刘鼎看见痰盂盖子，一个圆盘上一根长杆，突然受到启发。他马上画了图纸，一个圆盘连着木杆和尾翅，炸药包固定在前端圆盘上，发射炸药包固定在尾翅部位的延伸木杆后端。远距离，用手摇发电方式点火，引爆电雷管发射炸药包。称为圆盘药包弹。还有一种是不要圆盘，将炸药包缠绕固定在木杆上，发射炸药包也是固定在尾翅部位的延伸木杆后端。称为长杆大头药包弹。”
“投射器和药包弹，由刘鼎同志亲自设计、试制和实验的。就在军工局驻地阜平河西村南边的河滩上进行了多次实验。我数次看刘鼎同志做实验。发射炸药包是真的，炸药包是沙袋。木杆、圆盘是硬木的。试验要解决的问题是：发射角度、命中距离、药包弹翻跟头、雷管引爆等问题。刘鼎反复试验，不断改进。为了几十公斤炸药包的成功发射。他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1947年５月２号山西井陉、阳泉解放，刘鼎立刻赶过去，指挥阳泉铁厂一号高炉迅速恢复了生产。按照上级指示，他指挥拆卸阳泉铁厂二号高炉，由太行军工的老战友陈志坚和陆达，负责搬运到晋冀豫根据地故县。这样，晋察冀根据地和晋冀豫根据地，各自有了一座日产20吨灰口铁的高炉，生产大批炮弹就有了原料保障。
刘鼎还想让一号高炉多出铁，他和姚依林商定，争取日产30吨。他就找技术人员研究，发现提高温度和压力，可以突破20吨的设计能力，经过几次试验，果然达到日产30多吨。国民党最害怕我军获得阳泉铁厂的高炉，连续不断派飞机轰炸，聂荣臻派部队地面反击保护，高炉没有受到大损失。轰炸一过，工人立刻抢修。就这样，炸了又修，修了又炸，在敌机轰炸下，阳泉铁厂一号高炉，一天也没有停产，也没有减产。刘鼎和姚依林还商定，成立硝璜局，解决TNT炸药的原料问题。
刘鼎一边抓引信、加重弹、药包弹的实验，一边抓生产。经常深入到二十几个兵工厂，及时了解情况，解决具体问题。炸药，一直是刘鼎特别重视和熟悉的。一次，接到军区通知，紧急生产十万公斤黑火药，要求用蜡纸包装好，每10公斤装一箱，限时45天完成。当时化工厂生产的是硝铵铝粉炸药，短时间内，生产那么多黑炸药很困难。而且硝铵铝粉炸药爆炸力更大。能不能改成硝铵铝粉炸药？刘鼎说：“不行，硝铵铝粉炸药得用电雷管起爆，现在没有电雷管，很难做到同步起爆。成千箱炸药，这个炸了那个不炸，岂不误事？任务不能改，就是黑火药。厂里有困难，咱们一起研究解决。”后来，化工厂提前十天圆满完成任务。部队等待的大卡车把炸药提前送到前线。炮弹厂是他去的次数最多的。每次都要对炮弹从机加工、装配、到装填炸药的各个环节，都仔细察看。从军工部到各兵工厂，少说六七十公里远，他骑着骡子，走山路抄近道，就为了抢时间。到1947年七八月的时候，各型号加重弹，经过研究、试制、实验、改进，再实验、再改进，多次流血的实验过程，终于进入到试射定型的最后一步。
对军工生产，党中央历来十分重视。朱德总司令，对军工生产，亲自领导亲自指挥。面对国民党军队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朱德总司令对华北地区的军工生产，非常关心。7月中旬，朱德总司令派人找刘鼎，让他到西柏坡去商量军工生产问题。谈话中，朱老总跟刘鼎说：“我们就要开始战略大反攻，前线需要炮兵，需要炮弹。兵工生产要抓紧，多生产一些炮弹。”刘鼎胸有成竹地说：“根据以往在晋冀鲁豫的实践经验，我们已经具备了大量生产炮弹的能力。并且有能力研制出更安全、更有威力的炮弹。”刘鼎请朱总司令帮助，解决造黄色炸药急需的火硝和化肥，朱德一口答应。朱德要刘鼎说说他对军工生产的想法，刘鼎提出：“第一，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个根据地，军工厂有几十个，工厂非常分散，领导和管理分散，产品生产计划不统一。最好统一领导统一管理，统一安排产品生产计划，才能保证炮弹和炸药的大规模生产，来保证战略大反攻的供给。第二，要尽快解决，生产出来的大量炮弹和炸药，能及时运送到前线的问题。”朱德总司令调研之后，两次致电毛泽东、周恩来，把分散的军工生产统一起来，说“这与打垮蒋介石的时间有很大关系”。朱德总司令还专门召开了交通运输会议，解决兵工厂的武器弹药送往前线的运输问题。此后，朱德总司令就命刘鼎，每个月直接向他汇报军工生产的情况。
从朱德那儿回到军工部，刘鼎立即把他设计的炮弹新弹尾，六片铁质的，投入生产。替换原来的四片弹尾。经过炮兵使用以后，反映，安装新弹尾的炮弹，性能更稳定安全可靠。接着，刘鼎组织对60、82、120、150各型号的加重弹，进行定型射击实验。试射前，朱德总司令亲自到靶场，了解射程、爆炸力、准确性能。看到试射准确无误、威力巨大，他很高兴，说：“你们工作做得很好，正适合战争发展的需要。要尽快投入大量生产，准备打大仗。”1946年11月刘鼎作出生产加重弹的决定，他带领晋察冀老军工们，经过八个月流血流汗的研究、试制、反复实验的艰辛，终于结出硕果。在定型射击实验结束后，新研制的60、82、120、150毫米各类各型号迫炮加重弹的图纸，以及美式引信、美式82常规迫击炮弹图纸，作为解放军武器装备的标准图纸，发送到晋冀鲁豫根据地和其他根据地的兵工厂，大批量生产。
1947年夏末，刘鼎带领技术人员，经过二三十次顽强的实验，终于成功研制出炸药包投射器、圆盘药包弹，长杆大头药包弹。经过定型射击实验，投入批量生产。战士实弹试射，反应战术效果非常好。
在研制加重弹和药包弹的同时，刘鼎带领技术人员，还试制成功日式炮弹引信，试制成功注装TNT炸药的75山炮弹，投入批量生产，充分利用缴获的敌军大炮，打击消灭敌军。并改革82迫击炮弹，制造了信号弹、给友军传递信息的送信弹、散发宣传单的宣传弹。尤其是这个宣传弹，在平津和淮海战役中，发挥了强大的政治思想攻势，起了动摇军心，厌倦作战，不战自败的强大作用。
我军陆续解放了华北地区90多个小城镇之后，于1947年11月打响了解放石家庄的攻坚战，加重炮弹、药包弹、山炮弹，成箱炸药，各显神通威力无比。我军仅用７天时间，收复了石家庄。刘鼎说：“这次攻坚战，我军使用了大量的炮弹和炸弹。从一定意义上说，炮兵和工兵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以后的攻坚战中，也采用了石家庄战役的经验。”
1948年的5月，苏式46式瞬发引信，定型实验成功，投入大规模生产。46式瞬发引信装配到加重弹、药包弹上，它们的爆炸力威猛无比。也是在5月，成立了华北人民政府，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根据地合并，两个根据地的军工部合并，成立华北人民政府公营企业部，也就是华北军工局。刘鼎担任副部长，负责华北地区的工业和军工生产，统一管理，统一制定武器产品生产计划，以生产各型炮弹和炸药为主，统一安排各军工厂的分工与协同生产。解放战争时期，华北军工局所属军工厂，仅各种炮弹的产量，就占我军炮弹总产量的42%，年产124万多发炮弹。并年产 1092吨炸药、40多万50迫弹、447万枚手榴弹和大量枪弹。源源不断地送往解放战争前线。加上华东、东北、西北三个地区军工厂生产的大量炮弹炸药枪支枪弹手榴弹等，为解放战争战略大反攻，解放全中国，做好了充分的军火准备。
1948年9月，解放军战略大反攻打响，平津战役、淮海战役、太原战役陆续开战。加重炮弹，新型药包弹、山炮弹、成百吨的炸药，炸的敌军魂飞胆丧。在一二百米近距离作战，特别是炸药包投射器，大口径掷弹筒抛射出的圆盘药包弹、长杆大头药包弹，凌空飞向敌阵，就像轰炸机空中投弹，爆炸力巨烈，无坚不摧，既能攻坚，又能大量杀伤敌人。战士们兴奋地称赞：这是咱们的“土飞机”！“土坦克”！在打扫战场时，发现很多敌军不是被枪弹击毙炮弹炸死，而是被投射的炸药包，爆炸的巨大气浪冲击致死。不见流血而丧生，让敌军惊呼：“共军有了原子弹”，认为解放军有了苏联援助的新式武器。
毛泽东在《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中写到：“我们的飞机坦克比你们多，这就是大炮和炸药，人们叫这些作土飞机、土坦克，难道不是比较你们的洋飞机、洋坦克要厉害十倍吗？”正因为我军的加重炮弹、药包弹，在战场上发出不断的威慑性火力，以绝对优势压倒了国民党军队，这就加速了解放战争胜利的进程，催生了人民新中国。
(作者：刘文山 唐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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