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单位:果敢资讯网
撰稿:欧肇斌
1月7日清晨,克钦东部省会城市迈扎央刚从睡梦中醒来,“铁血克钦”便来敲门了,我只好应答着从床上起来,赶紧洗漱一番。来到外面,发现房前来了三位女子,原来她们是支援克钦独立军的民间志愿者。在“铁血克钦”的介绍下,我知道了这三位景颇族女子的名字,分别是尚女士、麻麻图、麻麻锐。再等了一会儿,一位克钦独立军军人开来了一辆体形较小的绿色军车,后面的车箱里还安装着一个可以架设高射机枪的钢架子。据“铁血克钦”说,这种军车是一位民间人士给克钦独立军捐献的,总共捐了15辆。
大家寒喧了一小会儿,便张罗着把“铁血克钦”等志愿者募捐的衣服、头盔、药品等物资搬上车。物资搬上车之后,长相娇美的麻麻图坐进了驾驶室唯一的副驾驶座位,我们则爬到车箱里,在两侧的木板长位上坐下来。汽车启动了,顺着路面疾驰而去,迎着清晨的寒风,我虽穿着“铁血克钦”的一件棉衣仍感到有些寒意。
车子到了迈扎央难民营旁边的小集市旁停下了,大家纷纷下车,这三位女子在那里买了一些肉和食用油之类的东西。“铁血克钦”之前就告诉过我,山上的克钦独立军官兵身处寂寞的丛林环境,更喜欢香烟一类的东西。于是,我便打算买十条他建议的下缅甸生产的“一枝花”香烟,可是店主全部找齐,也只有九条。麻麻锐则建议我再买一桶食用油,我便按她的意思办了,总共花费了360元,准备以果敢资讯网的名义送给前线的独立军官兵们。另外,“铁血克钦”还有些期待地告诉我,山上的士兵有时会拿枪去打猎,如果巧幸打了一只麂子的话,我们就有口福了。
购好物资后,车子在石子路面上奔驰着,卷起阵阵灰尘,大家就像放在筛子里的米粒一般抛上抛下。又疾驰了很久,在一处山嘴边,车子驶离了石子路面转了个急弯,朝山间泥路上开去。据“铁血克钦”说,这是克钦独立军为了前线运送物资方便而特意修的一条马路。
我们所乘坐的这辆军车虽然貌不惊人,但马力十足,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吼叫着奔腾着,时而奋力爬坡,时而蹚溪而过,惊险的情景常让那几个景颇女子花容失色。路边的树枝、藤条时不时撩过她们的秀发我们的脸,幸好大家都戴了帽子,才免去了大部分的“打脸”次数。
在无人区一般的原始丛林中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几处茅草为顶、竹片为墙的房子,此刻才感受到人类在此处的存在。在那茅竹房旁边,我还看到有一张小球网支架在那里。“铁血克钦”告诉我,那是士兵们用来玩“蹴鞠”的,也就是当地人常说的“藤球”,华夏文化的良好传承在这里可见一斑。
车子又转了个大弯,终于在山顶处停了下来,几个克钦独立军军人走了过来,相互问好之后,便帮着大家把车上的物资卸了下来。看到一位戴着毛线帽、显得非常朴实的中年军人走了过来,“铁血克钦”用景颇话跟他打了招呼,并向他介绍了我,大意是我是果敢资讯网的工作人员,想对该部作一个采访。因为之前就沟通过,所以即刻被得到允许。同时,“铁血克钦”告诉我,这位中年军人就是3旅的副旅长兼前线总指挥,专门负责前线战事指挥。
卸好物资后,大家合影留念。几位女士把香烟、肉、食用油等交给了一位做伙食的战士,再把一袋苹果及零食拿到了一处休闲的地方。在那里,军人们自己锯了一截大树当茶几,锯了几截稍小的木头就是凳子了。茶几面上还有几个细心制作的竹筒,分别是当作水杯和茶杯,斜削面的饮水,圆口的喝茶。看看四周,都是一样的茅草竹棚子,旁边还养了几只鸡和狗。我看到一处屋子旁放着几个朝天叉开的竹编,里面放着一些茅草,便百思不得其解,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鸡窝,让鸡可以趴在里面下蛋。
大家从车上搬下志愿者募捐的物资
卸好物资后大家合影留念
克钦独立军将士们居住的茅草竹棚(旁边的竹叉子就是鸡窝)
待客的茶水和山楂果子
一边闲聊着,一边喝着茶水。一个战士给我们端来了一盘洗好了的山楂,并拿来了一碟盐巴和辣椒粉作调料品。大家便拿着山楂沾着调料,继续着话题。在几位女子的指引下,我看到了旁边就有几株山楂树,树上挂着许多成熟了的山楂果子。四周环视这景颇大地,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头顶是湛蓝湛蓝的天空,风景美极了。人站在此处,便有一种“山高我为峰”的感觉。
闲聊了一会儿,副旅长带我们去看了他的办公室,那是一间防空洞,上面横竖盖架了四五层树杆,最上端堆放着轮胎和泥土,下面就是放着一张床的住处,住处最里面的壁间还挖了一个可容得下几个人的土洞。这样,即使外面的住处被炸塌,人还可以藏身在那个土洞里而得以安全。
参观完之后,副旅长披挂上全副武装,一改朴实的样子,而显得英姿焕发。他告诉我们,要去巡视前沿阵地。出于对我们的信任,他同意了我们一起前去的请求,于是,我们便得以获准一起同行。车子从山楂树下开了出来泊好,我们便依次上了车。御了货的车子似乎颠簸得更加厉害,而路也越发狭窄和陡峭了。随着车子划破森林宁静的怒吼声,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我们来到了一处前沿阵地。近处的山顶反斜面上,也是几处茅草竹棚屋,空地上停放着几辆摩托。阵地四周拉着几道铁丝网,旁边还有一个战士们自己用树杆制作的高低杠,可能是平时健身所用吧。在那阵地上有几道相互连通的战壕,战壕中有几处掩蔽工事。
前线某阵地(一)
前线某阵地(二)
大家下了车,随着副旅长走了上去,进入阵地的战壕里。随着副旅长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了前方的几处阵地,也是这种小竹棚。其中,透过树林中间的空隙,我们看到对面不足五百米的山梁上就是缅军的阵地,双方都可以看到对方人员走动的情景。在那里,“铁血克钦”出于安全考虑,低声嘱咐我们,不要把身子露出太多,拍好照片后就马上回到坡后面来。我当然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敌人的狙击手完全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某阵地对面的缅军据点清晰可见
也许是长期驻守山头的原因,这些战士们看到我们到来,都显得有些开心,特别是几位女性的到来,暂时填补了这个环境里雌性荷尔蒙的欠缺。在坡顶反斜面后边,有一个竹子做的简易桌子,上面晒着一些野果子和一些白菜,旁边放着几条简陋粗糙的木头椅子。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副旅长用景颇话向这里的守军们询问了前线的情况,并叮嘱了一番之后,我们便随他离开这个阵地。大家上了车,随副旅长去另一个前沿阵地。
副旅长在听取工作汇报
到了另一处斜岭旁边,大家随着副旅长鱼贯而行,所见也是同样的茅竹棚子,差不多同样布局的阵地。一间简陋的厨房,里面有几个炊具,竹台上放着一些西红柿和腊肉之类的食物。厨房旁边的空地上铺着一张雨布,上面晒着一些干饭粒。听他们说,因为这里的气候很潮湿,把剩饭晒干可以喂鸡,不然就霉烂了。果然,我们后来在战壕里看到了战士们养的几只鸡,因为长期呆在寂寞的山头上,这几只鸡都显得特别木讷。
前线某阵地
阵地旁边布设的铁丝网
战士们晒的剩饭
阵地上的厨房外景
厨房内部
我们来到阵地最前方,在一个简易堡垒里看着前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缅军的一排军营像一排棋子一样有序地设置在那处山梁上。同样,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似乎要把这种“长相厮守”的状况延续下去,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钢枪瞄准敌人
果敢资讯网工作人员在拍对面缅军阵地的照片
阵地对面的缅军阵地
我在这边观察敌军阵地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战士拉着“铁血克钦”与尚女士在说着什么,因为他们用的是景颇语,我无从知道内容。然后,他们几个便顺着山梁去了另一个方向。后来,他们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我。原来,这位小战士非常兴奋地对他们说:“我带你们去看一个大家伙!”他们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大家伙”一定是这个阵地上的绝密杀器,便随着他去了。到了那里,年轻的战士掀开了一张雨布,下面藏着一门小小的60迫击炮。看到此情此景,“铁血克钦”与尚女士都有些心酸,眼睛都快湿润了,但为了鼓励小战士,他们还是假装高兴地说:“不错!不错!”在跟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说,看到自己民族的战士们为了民族革命事业,而用如此简陋的武器和血肉之躯来抵抗缅军携带着飞机、重炮的侵略,打退了缅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们无比心痛,无比心酸。
这就是那个小战士所说的“大家伙”
“这就是我们的战士,他们为了捍卫民族权益,在武器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以无比坚强的意志来抵抗侵略者的狂妄!”说到这里,“铁血克钦”的眼睛有些湿润,表情非常凝重。
在完成了巡察的工作之后,我们便随着副旅长回到了原处,发现有战士在地上晒着一排排迫击炮弹。据说,这样是为了防止战时出现哑弹。在那里,副旅长御下了武装,与我们喝茶聊天,并接受了我的采访。因为副旅长不会中文,所以就由尚女士作翻译,“铁血克钦”也协助着我的采访工作。
副旅长一直与战士们同甘共苦守在前沿防线,因此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对于近期的战况,他告诉我们:“在我们3旅前线某地,对面有三百到四百缅军,他们的炮兵阵地就在前面不远。昨天白天,敌军还向我军阵地打了三炮,因为对方是骚扰性的袭击,所以我方没有还击。在吉东战斗和11.20勐古战役打响之后,缅军几乎每天都在炮击我阵地,时不时会打几发,但都没有击中我方军事目标。我方静观其变,随时作好战斗准备,但没有实际出击。勐古战役时,因那是6旅和4旅辖区,他们兵力绰绰有余,所以我们3旅就没有出去协同作战,只是作好本地区防务,以防御敌军攻击为主。12月15日,缅军出动步兵,在炮兵掩护下,对我阵地发动猛烈进攻。12月16日,敌炮兵朝我阵地打了26炮,步兵没有进攻。因为他们的炮击没有有效击中我方军事目标,所以我们没有理睬,只是加强警戒,观察敌军动态。”
对于克钦独立军与缅军之间的战争爆发,他告诉我们,自1994年签订停火协议以来,双方都基本没有战争,只是偶尔互相放几炮震慑一下对方。但自2011年以来,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对于自己经历的战争,他回答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打仗,卡垭战斗我旅也参加过。2011年克缅战争就是从这个防区开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曾经就是缅军控制的阵地,后被我旅夺回。”他用手比划着指着周围这些地方告诉我们:“我们主动攻击,夺回了这些地区,把他们撵到那边去了。现在缅军也没有再撤退,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就是对峙状态。”
关于事件的起因,他有些激愤地告诉我们:“中国投资方与缅甸政府签订协议后,在我们克钦地区兴建大唐水电站,于是缅军便找了一个借口侵略我们,说是为了保护大唐水电站,所以派兵进入我旅的防区。刚开始大家都保持克制,当时双方虽然有了摩擦,互相扣留了对方的士兵,但只是缴械,并没有开火。我们抓到他们的缅军战士,以优待俘虏的政策对待他们,后经交涉后把人好好地还给了他们,但是他们抓了我们外事办专门与缅军联络的一个战士后,把他虐待致死了,只交还给我们一具尸体。那个战士死得非常惨,受尽了折磨,身上皮肤被刀割了很多伤口,上面还撒上盐巴和辣椒粉,样子惨不忍睹,我们看到之后既悲伤,又愤恨。大唐水电站本来是在我们15营的防区内,但他们缅军有意进犯,发起挑衅就是想抢夺大唐水电站的控制权。
当时是缅政府和中国投资方协商之后在那里建的大唐水电站,缅政府没有经过我们克钦政府同意,私下与中方协商签订的协议,但辖区在我们克钦范围内。他们不经过我们同意,完全没有任何协商的余地,直接就侵占我们的资源,无视我们的主权。我们克钦土地上的资源,木材、水利等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不容任何人侵犯。但因为当时是停战时期,我们也没有与他们争,资源被他们利用也就算了,你建一个电站没事,但你不能大量驻军,对我们的安全形成威胁。
那天,一个缅军军官带着一队人马来到我们在大唐水电站附近的营地,进了我们的指挥部,很嚣张地要求我们的军队马上撤离。因为我方一直就驻扎在那里,所以我方官兵绝不屈服,回复他们,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绝不会离开!这时,双方都不让步,都端起枪在我营部围栏门口对峙起来了,缅军士兵见我方很强硬,不知是由于心虚还是紧张,便开了第一枪,虽然没打到我方的人,但我军不会屈服,直接就地还击。也许缅军可能只是想吓唬吓唬一下我们,但我们想,既然你开了第一枪,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当场把那伙缅军全部消灭,连军官在内一个不留,致敌死亡七八十人。
后来,缅军政府派人来交涉,要求把尸体拉回去。我们同意了,让他们把尸体拉回去了。敌军尸体刚一拉回去,他们就马上组织新一轮战斗,派更多的军队过来攻击。一直打,一直打,就这样打到现在。”说完这件事的时候,他那朴实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激愤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了一个克钦独立军军官“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和骨气。
对于大唐水电站的情况,他告诉我们:“现在还有缅军驻扎在大唐水电站厂区内,大约有50多人留守在大唐水电站,但克钦独立军在四周驻扎,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因为考虑到中方的感受,考虑到中方投资者的利益,我们没有对驻扎在大唐水电站的缅军开火,但时时关注着他们的动态。只要他们不增加兵力,我们也就不想开战。如果他们增加兵力的话,我们肯定要把他们打出去的。”
谈到克缅双方的力量攻防情况,他告诉我们:“反正就从2011年开始到现在,几乎每个月都有战争发生,大大小小不等。不是固定在哪个地方打,在辖区各营地前线都在发生。27营那边前段时间比较激烈一点,双方都有一定的伤亡。现在与我旅相当于对峙状态,如果缅军要组织大规模的兵力进攻,就必须配合飞机。比如吉东那边,就是这样。如果没有战机,那么他们占不到任何优势,比如上次的勐古战斗和吉东战斗,就是靠飞机的优势。我军为了避免战士的伤亡,只好选择撤出。我们现在控制的这些高地,以前全是缅军驻防的,但我们通过全旅战士的努力,把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加大努力,把他们赶出克钦邦的地盘,赶回他们老家去。他们是侵略者,这里是我们景颇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只要你来进犯我们,不管你来多少人,我们也要把你赶出去。我们克钦的勇士们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要跟侵略者血战到底。”
我问:“敌军现在飞机大炮都来了,武器和战斗系统都在升级,决心要消灭这些民族革命武装,未来,你们该怎么办?”
他非慷慨激昂地回答道:“不管敌人多强大,我们都不能退,你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家园都没有了,死也要死在这里!作为一个平常的景颇人来说,不是打仗,不是参军,到老来了,也要叶落归根,也要死在自己的故土上。作为军人的话,都是一样的想法,老死也是死,战死也是死,怕什么?如果我跟你说,你把你的家让给我,你说行吗?有这样软弱的人吗?你会愿意吗?所以说我们包括我们前面的先辈,他们都埋在这里,我们也生活在这里,你缅军这样来抢占、来侵略我们,不管是克钦士兵也好,老百姓也好,都不能退让,我把家园让出去了,我们去哪里?哪里会收留我们?我们不能退让,绝对不能退让!”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挥动手臂做了一个砍劈的动作,坚定而干脆。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管缅军的飞机也好,大炮也好,不管你来多少,我们克钦独立军不能说武力悬殊这么大,我们就缴枪不杀,那不可能!就像刚才所讲的那样,哪怕全部死在阵地上,我们也会血战到底!如果说我们这边前怕狼、后怕虎,缅军的飞机大炮来了我们就投降,那么,我们就不可能抗战到现在五六十年了。他们随便来,随便放马过来!你缅军是一只老虎,我们只是一只野猫,不能因为你们老缅是老虎,我就乖乖地被你咬死、吃了,哪怕在临死之前,我也会狠狠地咬你一口。”
我又问道:“在克钦的抗缅战争中,有没有出现逃兵?还有,请问有没有特别突出的英雄事迹。”
他很铿锵地告诉我们:“我们克钦士兵没有逃兵,没有谁因惧怕而往后方跑的,在枪林弹雨中集体前进,要死也要死在一块儿,绝不会后退。因此没有特别突出的个人,克钦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不可战胜的英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当然,如果要到下缅甸远征作战,也许会出现个别的逃兵,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家园。现在在自己的家园里战斗,你能跑到哪里?他们决不会逃避责任。为自己的家园而战,还有退路可走吗?只要敌人敢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谈到山上生活的艰苦,我问:“现在山上的生活环境这么恶劣,又非常孤寂,你们如何度过?”
他回答我:“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战士,虽然没有办法换防,不能回到家乡,但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还能顾得上儿女情长?思念亲人也好,思念家乡也好,坚守阵地绝不能离开。面对艰苦的环境,他们只能忍受着。无聊的时光怎么办?自娱自乐,唱点民族歌曲,以此来打发时间。有些年轻的战士,思念女朋友,在他们所唱的歌曲里面,都表达了这种情意。”
我问:“您作为部队的首长,常年与战士们一起生活在山上,对家庭的照顾就少了,您在思念家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他回答我:“我当然也会想念家里的亲人!但想家里的亲人时,作为一个军人,特别是现在的战争时期,必须以民族为重,以大局为重。你说,不想自己的孩子和家人,那是不可能的。但再想,也要坚守前线,不管是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必须坚守自己的职责。如果说每天就想着家人,想着自己的私事,那就不可能来当兵。反正军人嘛,你要么天天跟老婆孩子呆在一起,要么不要来参军。我们暂时只能把儿女情长放到一边去,把民族的重任担起来。”
在交流中,我了解到,有些阵地旁边有一张小小的如排球一样的网,是为了玩中国古代的蹴鞠,这边称为“藤球”。没有战事的时候,战士们会踢踢藤球。山上没有电,但买了一些太阳能充电板,给手机充充电,听听收音机。克钦政府有一个自己的广播电台——拉咱之声,几乎是全天段播出,其中还每天播出新闻节目,有时十二分钟,有时十五分钟。还有两个自办的电视台,拉咱电视台和迈扎央电视台,不过,都只是在本地有线电视网中传播,既没有上卫星,也没有采用无线发射。
将士们在山上收听节目所用的收音机(旁边是太阳能充电板)
我问:“现在果敢的同盟军那边战士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基本保证每餐都有肉吃,不知你们克钦独立军的生活怎么样?”
他告诉我:“因为现在是战争时期,不能保证每天都有肉吃,但基本的温饱还是能够保障的。但你说,要达到一定的标准,那是难以保证的。打起仗来,这里不能生火,后勤补给只能靠老百姓,从山下后方煮好饭菜送上来。为了民族,我们军人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之前就听说克钦独立军对士兵喝酒和吸毒是零容忍,所以我就问了副旅长这个问题。他告诉我们,克钦独立军对士兵的要求很严格,禁止喝酒和吸毒,以前对吸毒的直接枪毙,对喝酒的采取严惩。士兵吸毒,上级领导还要跟着降级。现在,如果有士兵发生吸毒现象,那就拉去戒毒所,关上一年半载。如果克钦高层有吸毒现象,直接降到士兵级别,但如果彻底改过自新之后,还有机会恢复原职。现在这边在禁毒方面增加了很大的力度,吸毒和贩毒的很少,几乎没有了。只有在缅控区,他们又种又卖,种植罂粟,制造毒品。后,副旅长又充满信心地补充道:“现在在克钦独立军管辖区,你要想找到一棵罂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在1991年就完全禁种罂粟了。”
我问:“缅甸政府2015年通过一项法案,实行一夫一妻制,但在一些民地武地区,仍然存在着权势人物纳小妾的现象,不知你们组织里允许找小老婆吗?”
他笑了一下,很肯定地说:“一句话,不允许!我们组织严格上实行一夫一妻制,除非是特殊情况,比如没子女、妻子患有重大疾病,则可以经过大会商议允许通过,才能找小老婆。但这种机会极少,上级一般不会批准。否则,直接把官职削了。”
我问:“对于这次的五家武装组成缅北联合阵线,您对此怎么看?”
副旅长回答道:“我觉得,我克钦独立军跟缅军在打,你果敢军也在跟缅军打,不管若开也好,德昂也好,克伦也好,我们现在联合一起打缅军,这样更好。只有兄弟民族武装联合起来,握成拳头,力往一处使,才能更有力量打击缅军,所以我是非常赞成的!我还希望,有更多的武装组织参与到这道民族联合阵线当中来!”
对于缅甸未来的政治走向,我问了这个问题,副旅长回答道:“反正就是希望和平,不管是与哪个民族也好,与哪个国家也好,最希望就是,不管和谁都能够和平共处。谁也不要来侵犯谁的领土,我也不可能去侵犯你缅邦的领土,也不可能去侵犯果敢军的领土。我们不可能去侵犯曼德勒呀、仰光呀,但你现在来侵犯我们,我们被迫反击,这是一场反侵略的战争。如果是遇到一个不好的邻居,我可以把房子卖了,远离你。但作为邻邦,我不可能把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卖了,离开这里。让给你了,我去哪里?对于近邻中国,我们会尽量搞好关系,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边境上出问题。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能够得到和平,这就是最好的,所以我们渴望和平早点到来!”
最后,这次采访圆满地完成了,正好是吃饭时间,我们便在副旅长的邀请下,一起进到厨房就餐。当然,很不巧幸,这些天士兵们没有打到麂子,所以我们被证明这一天是没有口福的。在那个厨房里,几个小兵把菜炒好了端了上来,一碟烤肉,一碟炒肉,一碟辣椒盐巴,一碗景颇酸汤,一撮辣子生姜佐料。炒菜煮饭的火灶上方,挂着一只被烟熏制的鸡和一些肉块。
厨房一角
我们这一餐所吃的菜肴
吃完饭之后,我们便与副旅长、战士们告别了,又是山一程水一程地赶赴其他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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