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阿香（第20秒）

在野孤鸿

六月的云南总是细雨绵绵，耿马的清晨，地面上全是新雨过后的水渍，空气也有些潮湿和微寒。我坐在耿马去景洪的中巴车上，心无旁骛地随意漫视。我的目的地是缅甸第四特区小勐拉，想去领略一下小勐拉的风情。

“一十九号，嗯，就是这张座位”，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仔细核对了一下座位之后，在我身边坐下了。斜睨过去，只见她长着一张五官标致的脸蛋，只是那皮肤略微有点粗糙，不如我家乡的女孩子细嫩。看她的五官，跟汉族人区别不大，但那眼神又稍微有些异于汉族人。见我在看她，她浅笑了一下，然后伏在她放在腿上的小背包上。

坐了一会儿，她有些腼腆地问我：“大哥，你去哪里？”我告诉她：“我去小勐拉。”她听了很高兴：“我也去小勐拉。”她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她，我是从果敢老街来的。她一听乐了，便告诉我，她也是从老街来的，以前在老街上班，这次是一个朋友约她去小勐拉工作的。由于同途同归，大家也便聊侃了一会儿。

车子一路行驶在耿马至景洪的搪石路面上，路上的弯非常多，汽车轧着那小石子发出颤抖的声音，车速也很慢。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路经沧源、澜沧等地，终于到了勐海。到达勐海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了。

小勐拉与打洛镇相邻，去小勐拉，必须从勐海转车去打洛镇。下了车，发现那女孩子也跟在我后面。在勐海车站的售票窗口一问，才知已没有去打洛的车了。她也趴在那窗口问了一声，得到同样的答案之后，她有点急了：“怎么没有车了？我惨了！”我问她：“你怎么了？”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身上的钱不够了……”原来，她以为当天有车去打洛，便把盘缠带少了。如果再在勐海呆一晚上的话，那就不够开销了。

我原本就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听了她的解释，便坦然一笑地告诉她：“没关系喽，相遇即是有缘，你不要担心费用问题，我帮助你一下好了。”听我这样说，她的愁眉便解开了，面上也生出阳光一样的笑容来：“大哥，我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然后高兴地提着小包跟在我身后。看到这女孩子的单纯，我不禁感慨，难怪云南每年都发生那么多妇女被拐卖的案子！

边走边聊，她告诉我，她叫阿香，是来自楚雄州的彝族姑娘，十九岁。走出汽车站，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卫生的招待所，那老板娘问我：“你们小夫妻看看开什么房？有二十的、三十的、四十的。”听那心直口快的老板娘一说，她红着脸笑了一下。我则赶紧解释：“不是，我们是朋友，你给我开两个四十的吧。”那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再看了她一眼，有些狐疑地为我们开了两个房间。

和衣躺在床上，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睡了一觉醒来，看看天已黑了，便走到隔壁敲了几下门：“阿香，吃晚饭去。”

“嗯”，她很快就打开了门，像只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

到了一个小饭店里，点了几个菜，我便与她闲聊起来。听她介绍彝族的风情，她告诉我，彝族的火把节非常热闹，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欢迎我去她家里做客。还告诉我，她家所在的乡下非常贫穷，女孩子很小就出来打工了，她只读了个小学四年级，十四岁就出来打工了。

我问她，彝族还有什么特别的风情没有。她有些脸红地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怯生生地笑了。我没听清，便追问了一次。她便有些脸红地告诉我，彝族还有个鬼节。我以前就听说过彝族的这个奇特的风俗，便问她是不是传说中的摸奶节。她有些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传说，以前，彝族在外战死的年轻人在鬼节的时候便会回来找老婆，那鬼魂遇上中意的女孩子，便会把她的魂魄带走。后来，人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在鬼节到来的时候，让男人们去摸姑娘们的奶子。由于鬼魂不喜欢被亵渎过了的女子，因此被摸了奶子的姑娘便不会被鬼魂带走了。每年的七月半，当地的男女都会蜂拥到镇上过鬼节。对于认识不认识的姑娘，男人们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摸她们的胸部。男人们以摸到奶子为吉祥，姑娘们以被人摸奶为吉祥。

我看她的发梢是黄色的，便问她：“你们少数民族的女孩子也喜欢染黄头发吗？”她摸了一下垂在肩上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出来打工后，看到别人染了，自己也便跟着染了，都染了很久了……”

菜端上来了，边吃边聊，听她讲着彝族的故事。相对于受过很多文化的女子而言，她的言语没有太多的遮拦，显得很率真。

吃完饭之后，我付了钱。她对我说：“大哥，你人真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显得很诚挚。沿着街道走到了招待所，然后各自回房了。

第二天，一起坐了去打洛的车。到了小勐拉之后，在那个有着海南风格的小城里找到了她的朋友，也是一个彝族的女孩子。我正要准备离开，她却叫住了我：“大哥，等一下。”然后向她朋友借了二百块钱，并与那个女孩子一起帮我拎着行李，跟着我出来了。

为我在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之后，我们便去了一个缅族人开的小饭馆里，她花钱请我们吃了一顿饭，然后叮嘱了我很多要注意的事项，怕我不小心犯了小勐拉政府的忌而被他们关起来。她告诉我，以前有一个中国的记者来小勐拉拍照，被当地的士兵抓起来打了一顿，关了半个月，然后罚了一万多块钱才放掉。

吃好了饭，临走的时候，她留了个手机号给我，并把我的手机号也要去了。

晚上，小勐拉的灯火亮起来了，我独行在那有些空旷的小城里。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原来是阿香打来的。她问我在干嘛，我说在桥上散步。她问我，要不要她来陪我。我说，随便吧。

等了一会儿，她便穿戴一新地来了。在桥上慢慢地走下，沿着城中间的那条河流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她讲她家乡的故事，人也便陶醉在她述说的彝族传说中。

她问我在小勐拉打算呆多久，我说两三天吧。她说，如果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她要来送我。

沿着河边的栏杆反复地踱了几个来回，人开始有点倦意了，而那深夜的风似乎没有疲惫，依旧凉爽地吹着，时不时地撩起她的几绺发丝。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便把她送回了住所。

尔后的二天都是如此，她下班之后，便会来陪我散步、聊天。

在小勐拉呆了三天后，因为游说无果，我便决意要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打了她的手机，估计她正在上班吧，那手机关着机。“一切随缘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便背起行囊离开了小勐拉。

在开往景洪的汽车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问我现在在哪里。我告诉她，我已经离开小勐拉了，正在开往景洪的汽车上。她有些责怨地问我为什么不等她来送我。我说，算了吧，不想打扰她了。她便轻叹一声，说了一些祝我平安之类的话，还要我在鬼节的时候去她家乡玩。

离开云南之后，我又陷入生活那无休无止的忙碌与追求之中去了，像一只寻食的蚂蚁。如今，几个鬼节都过去了，我却没有去成过她的家乡，后来便相互失去了联系。我想，她应该嫁人了吧。

兴汉大儒

在野孤鸿

兴汉大儒 发表于 2016-10-4 21:28

这个节日挺适合你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