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饼西施（第14秒）

在野孤鸿 · 发表于 2016-9-17 15:46:26

广州已进入盛夏，傍晚的街头上车流滚滚，热浪也滚滚，连那水泥马路都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板，腾腾地冒着热气。

身上的钱快用完了，便带上卡去南方医院旁边的农业银行柜员机上取点钱。排了一会儿队，取完钱出来的时候，突然见过来的行人道旁边的空地上摆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那三轮车小巧玲珑的，与平常所见的三轮车相比之下，却少了许多。司空见惯的三轮车就像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而它则像一个纤弱的小女子。

三轮车的车斗里放着一个红胶桶和一个小煤炉，煤炉上面架着一个同样小巧的小铁锅，里面的油也烧滚了，正在嗞嗞地煎着几个黄黄的南瓜饼。煎着那南瓜饼的，是一个低着头的小女子。那纤弱的身子与那小巧的三轮车恰成比例，和她身后绿化带里的花花草草谐调地互染着色彩。

离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公交车站牌，行人道上人来人往的，可她依旧低着头，用一个小钢勺翻弄着锅里的南瓜饼。仿佛这城市的繁华、这喧嚣的人群都跟她没有关系，让人对其有一种“身在万物之中，心在万物之上”的感觉。

那煎南瓜饼时发出的嗞嗞的声音，那频频传来的香喷喷的味道，刺激了我的食欲，这时我才发现肚子已饿得发出辘辘的声音了。遂走向那三轮车主，走近那女子。

“多少钱一个？”我问道。

“五毛钱一个。”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我，那只如柔荑一般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给我先来两个吧。”我递过一块钱。她抬起头来，对着我含羞答答地地微笑了一下，接过了我手中的一块钱，然后用小钢勺铲了两个南瓜饼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递给了我。

对着那外脆内酥的南瓜饼咬下去，一股清甜的味道便使口内顿生津液。她的手艺确实非常好，那饼色泽黄黄的，香气缕缕入鼻，味道甜而不腻。边吃着南瓜饼，边打量着这女子。

在酷热的夏日傍晚，在热气腾腾的煎锅旁边，她那粉嫩白皙的小脸蛋被热气炙烤得现出一抹桃花红来，鼻子上还泌出了几点细微的汗珠。一头乌黑如云的头发被她分成几绺，从两鬓各拢一绺转向颈后，用一根花皮筋细细地扎了起来，这两绺头发便束着了脑后的飘飘长发。虽然她低着头，显出那一低头的温柔来，可我还是能看到她清亮的眸子里透出来的灵气。

女子大概二十岁左右吧，上身是一件薄薄的黑色短袖T恤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这一袭黑服勾勒着她那玲珑的身材，烘托出素手、粉颈与桃腮的白嫩来。虽然没有艳若惊鸿的美丽，但却也显出一股小家碧玉的清秀水灵。

“你做的南瓜饼真好吃！”我由衷地赞叹道，她却没说什么，也没抬头，只是怀羞地浅笑了一下，露出几颗洁若编贝的牙齿来。那巧笑倩兮的姿容，仿佛是《诗经》里所描写的静女。

两个南瓜饼吃了下去，我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再给我来四个吧。”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便从那红胶桶里抓出一小团面饼泥来，放在手心里，用双手细细搓揉了几下，再轻轻一合掌，便压成了一个圆形，然后放在了那煎锅里。

“你怎么会到这里卖南瓜饼了？”我边看着她煎饼，边无聊地问道。

她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进厂不自由，自己做点小生意自由一些。”

“你在这里一天能卖出多少钱的南瓜饼呀？”我信口问道。

“不一定啦，有时一百多块钱，有时六七十块钱。”她的话语里显出一个小女子的真诚来，没有小商人的市侩之气。

停顿了一下，她又告诉我：“我来这里一个多月了，最多的一天，我卖过两百多块钱呢。”边与我说着话，手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过，把那南瓜饼煎得显出一种均匀的黄色来。

看着她那手脚伶俐的样子，我想，她这样一个勤快的女子，应该是来自内地某个省的农村吧。来到这纸醉金迷的广州之后，她没有去挥霍她完全有条件去换取财富的青春，而是自食其力地煎着她的南瓜饼，用劳动来诠释美丽之外的另一种美丽。那安详的样子仿佛与世无争，给这个竞争激烈的快节奏城市增添一处难得的自然闲静的生活景致。

随着香味的四溢，买饼的人也多了起来，我手中的四个饼子也在我的细嚼慢咽中吃完了，太阳把城市上空的最后一抹余光都收走了，而那城市的各种灯光也升起来了。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的玻璃，在那几个人簇拥的小三轮车后，她就像一朵闲静的小山花，随意地开放在这个城市的行人道旁边。

欧肇斌2008年11月29日夜作于乡下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