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女儿国》第一章 生存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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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女儿国》第一章 生存危机

作者：王子瑜

    在缅甸有一个以汉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叫做果敢民族，这个“少数民族”曾经在缅甸北部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它的首府位于缅甸掸邦北部高原，一度因为博彩业的发展变成“女儿国”，那是一个曾经生长着大片麻栗树的坝子。坝子里有一个并不古老的小镇，却因它稍有些年岁的集市而被命名为“老街”。所以老街其实并不算老，缅北女儿国里掌权的依然是男人，于是，女儿国里的女人们大多沦为男人的玩物。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麻栗坝曾以出产优质鸦片闻名于世，麻栗坝汉子组成马帮商队南下泰国做烟土生意时，“果敢”一词的地区及民族含义鲜为人知，果敢地区的汉人当时并没有构建自身族群形象的意识，因此，他们从不介意别人把他们称作“麻栗坝人”，当时的果敢人对外界亦乐意自称麻栗坝人。直到他为谋求更好的生存发展权以及高度的自治权利之后，才开始去刻意构建果敢人的族群意识。

    1947年，在新组建缅甸联邦国家的前夜，果敢人谋求到了一个法定民族的政治地位，从此“果敢”一词开始被赋予民族概念，果敢人、果敢民族从此成了汉民族的同义词，异名同出，指义相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不愿做二等民族的果敢男儿揭竿而起，在武装革命的枪林弹雨中为果敢民族的形象注入了铁与钢。1989年，因果敢民族精英对停止缅甸内战有功，争取到了高度自治的施政权利。自1995年起，第一特区政府开始在境内开展禁毒活动，但直到2000年，无论是外界还是当地居民，都没有人敢相信这个祖祖辈辈靠种植罂栗生活的地区，终将舍得彻底铲除其延续一百多年赖以生存的摇钱树——罂粟。

    公元2000年，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政府向国际社会公开承诺“果敢地区将在2002年实现无毒源区的目标”，当时，几乎无人真心相信这个承诺的真实性。殊不知，特区政府此次在全区实施彻底禁种罂粟相当于“壮士断臂”之举，是攸关民族政权存亡的必要举措，绝非政治宣传或新闻炒作。因为，倘若一旦特区政府无法自行禁绝罂粟，缅军人政府就会使用武力前来强禁，届时民族区域高度自治权利亦将不保。

    2001年，铲除罂粟运动在果敢大地上如火如荼地全面展开。那是某月份的某一天，一行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同盟军铲毒小分队，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果敢县红星区慕泰乡棉花林村，执行特区政府下达的铲除罂粟作物命令。
   
    李老石像往常一样大清早就下地干活去了，数日前就听说铲毒队今天要到本村铲烟，他心里非常焦急，但长年与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早已养成了像土地一样沉默的习惯，不大喜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自打得知军队要来铲除大烟的消息后，李老石已经有好几天感到寝食难安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件涉及自己生存的大事。反抗吗？自己没枪没炮、没兵没马，怎么反抗？贿赂吗？自己没金没银、没钱没粮，拿什么去贿赂？

    “难道这政府真不让俺们老百姓活了不成？”

    李老石内心里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已经上百遍了。此刻，他嘴里又不自觉地嘟喃着这句话，身子却一动不动地蹲在自己的罂栗种植地上，呆呆的望着眼前那片迎风摇曳、芬芳扑鼻，花儿正开得正艳的罂粟花海。罂粟花有红、白、紫及粉红等多种花色，远远望去姹紫嫣红好生漂亮。以往，李老石每次下地看着这些自己一锄一锄亲手种出来的大烟花，心底总会悠然升起一股自豪感。种出一地长势良好的罂粟，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能干的男人，仅凭着自己一身的力气，就足以让妻儿过上温饱的生活。

    此刻，眼前的罂粟花美丽依然，但在李老石眼里却像目睹罹患绝症亲人的笑脸，他们越是笑得灿烂，就越发让观者感到凄楚，因为他清楚，从今往后再见到这张可亲的笑脸已经时日无多了。

    今年年初，李老石得知邻村赵大黑要卖一块地，开价一万七千元人民币。于是便向岳母借了五千块，加上自己的积蓄一万二，通过村长做证，村委会出具买卖契约，他把赵老旺的地给买了下来。

    赵老旺原是个当地有名的小暴发户，但因染上毒瘾，又挥霍成性，加之吸毒后精神颓废，再没有能力去开辟新的财源，每当缺钱花时，他便把祖上留下的田地零零散散地低价变卖给乡邻。李老石为了再买上一二亩地，平时就省吃俭用。他打算趁着近些年烟价暴涨之际，多种一块大烟地，早日让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李老石还记得去年过年时，曾经把握十足地跟妻子赵小焕说：

    “过完年，等新学期开学时，我就要把俺们姑娘招弟送下老街坝子克（去）念书，等她过惯了坝子里的生活之后，再把俺们家小三、小四姐妹几个也送下克。老古话说穷不读书，穷根难断，我们俩个这几年得省吃俭用些，一定要把这几个娃儿都供成才。”
   
    当时，妻子坐在灶炉边炒茶，倾听着对丈夫描绘的美好未来，脸上展露着幸福的微笑，眼中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火光照映在李老石夫妻俩的眼珠子里，欢快而生动的闪烁着，他们在谈话间偶尔对视彼此，仿佛也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光明美好的未来。

    此刻，面对即将到来的铲烟队，李老石没有闲情逸致去回忆过往的美好，他呆坐在地上，眼神迷茫而暗淡，想到眼下就会有人来铲除他种的大烟，早已让李老石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李老石心想：看来前几天村里召开的什么禁毒动员大会是动真格的。如果真的就像村长说的那样“所有烟地必需全部统统铲干净，一棵大烟苗也不能留……。因为这是关系到果敢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就是反动，哪个敢违抗，马上就把他抓关起来……。”

    当时李老石以为村长的话只是用来摆摆威风，应付应付上级领导的命令。为了弄清实际情况，当天开完会后，李老石特地跑去找村里经验丰富又见多识广的张大爹，求证村长讲话内容的真实性。当时张大爹还一脸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地说道：

    “老石呀老石，你用脑子想想，要是不叫我们老百姓种大烟，果敢这十几万人靠什么过日子？光吸风又不管用！除非他政府要我们老百姓饿个死光光！你说，这世界上哪个政府会让自己的老百姓死呢？所以你根本就用不着操那个心。上面下来传达命令，哪一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看这次还是外甥点灯照旧一样，只不过是形势需要，大家互相做做样子而已罢了。”

    岂料张大爹的话尚在耳边回响，这全副武装的同盟军铲毒队伍却已经来到了村委会办公所驻扎下来。

    “再等一会儿，可能就会铲到我家的了。”李老石心想。

    “老天，这可咋整呀？！”李老石一遍又一遍念叨着。忽然身后一只野生小动物在草丛中发出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头望去，看到有两只野鼠打架掉下悬崖那边的草丛里。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就像一头被猎人追赶到悬崖边的野兽，眼下已经没有了退路，往前又是死路一条。此时，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海闪过，他下意识地甩甩头，似乎想甩掉这个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念头，强迫自己扭开头将视线从那山崖上移开。

    听到山坡下嘈杂的人声传来，李老石寻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一群身着草绿色军装的身影正朝着李老石的大烟地走来。士兵们每人肩上背着一条冲锋枪，手中却握着一条特制的长竹片，就像山村老师常用的教鞭那样，有些人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竹片，打向路两旁的杂草。李老石认得带头的那几位就是村里的干部，他神情呆滞地看着那群人走进自己的大烟地里，二话没说就开始熟练地挥动手里的长竹片，向着那些长得半身多高的罂粟株挥去。只见那一株株盛开着艳丽花朵的罂粟，长竹片所到之处如被刀削般应手而倒，就像利刀切菜般齐刷刷地一大片一大片被竹片斩断。

    李老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不自觉地攒紧了拳头站起身来。他恨不能扑上前去跟那些铲自己烟地的人拼命，但理智压制了他的这股冲动。那些荷枪实弹的同盟军士兵受命上山铲烟又苦又累，已是满腹怨气，正盼着有人不识时务出来闹事，好教他们找个出气筒来解解气。

    数日前李老石就曾听人说，上个星期在东山头铲烟时，有个妇女在大烟地里撒泼哭闹，结果被一个士兵甩了两个耳光，之后还被关进看守所，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呢。为应对类似事件，特区政府即时针对性地颁布了一道命令：所有蓄意阻挠铲烟队工作的人，不论以何种形式进行对抗，一律按妨碍公务罪当场抓捕拘押，烟地铲不光之前，不予释放。
   
    李老石心中满腔的怒火无处释放，憋得双眼充血，脸上的肌肉因过度激动和压抑而微微地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简直就要喷出火来似的。看着那些自己辛辛苦苦栽种出来的罂粟一大片一大片倒下，李老石的内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痛苦，那些铲毒队士兵手中挥动的竹片，好比一把把锋利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向着他的心窝子猛扎。此刻，李老石只觉得心如刀绞，全身热血沸腾，脸上的表情仿佛万箭穿心似的痛苦地扭曲着。就在此时，李老石的脑海中刚才那个奇怪的念头再度闪现。而山下那些铲罂粟的士兵却大声唱起了果敢山歌以解乏，不会唱的则在一旁起哄。铲烟队一群人越走越近，站在地头上的李老石眼看自己家的烟地不到半个钟头工夫就只剩下一小块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猎人追杀到悬崖边的小兔子，只恨自己没有锋利的爪子、獠牙和锋利的犄角与敌人进行殊死对抗，没有坚硬的皮甲或壮硕的身躯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除了逃跑似乎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可是现在的李老石觉得自己连逃跑的路也没有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李老石绝望地环顾四周，忽然张口大声向天嘶喊：“老子不活了！”边喊边转身向着悬崖边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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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李招弟下午放学回家见到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感到非常纳闷，她从来没见过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正打算找妈妈问问，却看见妈妈跌坐在房门角落掩面抽泣。一脸惊诧的李招弟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愣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闹哄哄地，人们在自己眼前愰来愰去好烦人。过了一会，只听到村长爷爷走过去对妈妈说：

    “小焕，你不要只顾着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呀！赶快打起精神来，不要哭坏了身子，你还带有身孕呢，悲伤过度对身子不好。你看瞧你家招弟已经满一龙（即地支满一轮）了，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再过二三年也就是个大姑娘了，你得好好裁培她，好好照顾你这窝女娃子呀！我们明天还有任务得去执行，今天晚上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你有什么困难就到村委会去申请，我会想办法帮你的。”说完，用手搓灭手中的纸烟，把水烟筒拿到墙角放好，神色凝重地转身走出李家低矮的小茅屋。赵村长是一位身形高大、声音洪亮的老汉，60开外年纪，是棉花林村德高望重的长者，他说的话村民们都愿意听从。
   
    招弟见客人走后转身扫视了一下四周，不见爸爸的身影，已猜到不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但她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她小声地问母亲：

    “妈，我爹哪点儿克了，怎么还不回来啊？”紧张的氛围让招弟也注意到自己讲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本来已经哭累了的赵小焕，才刚刚稍稍平定悲伤的情绪，此刻一听女儿问起丈夫，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便如决堤般哗哗地夺眶而出。她抽搐着极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然而，好几次她想开口告诉女儿真相，却又泣不成声，语不成调。招弟见母亲如此伤悲，坐下来紧挨着母亲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也出声成泣，泪流满面。母女俩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头哭作一团，一直哭到夜色深沉，感觉疲乏了才停歇住些许悲伤。

    赵小焕母女俩自顾沉浸在悲痛当中，不觉天色早成黑色，眼前漆黑一片。陪坐在室内的几位亲戚朋友也没有想要点灯照明的意思，大家似乎都害怕看到眼前这对悲伤的母女可怜的模样，不想也不忍目睹发生在眼前的悲剧。此时，邻居的黄阿婆将招弟的妹妹小三、小四带回家里来睡觉。见屋子里黑漆漆的，以为没人，便扯开嗓子喊了几声：“小焕，小焕呀，招弟，招弟……，招弟给在着？”

    一直陪在旁的亲友忙回应说：“都在着呢。”

阿婆嗔怪道：“太阳落下了，明天还会升起，人不在了，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赶快克把蜡烛点起来。明天看看瞧村长他们能不能把人抬回来，要准备给老石料理后事还有很多事得做呢，大家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早一点过来帮忙。”说完又接着问道：

    “招弟孙女呢，她回来了没？”

李招弟赶紧应声说：“回来了阿婆！”她的声音因长时间哭过而显得很沙哑，连招弟自己听起来也觉得不像是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似的。

    “阿乖，明天就不要克上学了，留在家里帮你妈妈领着小三小四妹。”当下众人相继起身离开李家小屋，留下孤儿寡母四人。黄阿婆是村里最活跃的女性长辈，一双小小的脚长年穿着自制的布鞋，走起路来像是用脚后跟在行走，步履奇特。虽然年近70，但身体健朗，村里无论哪家有事有情，她都会前去帮忙坐镇打点。黄阿婆虽然身材瘦小，但是声音非常洪亮，说话干脆利落。也许老伴死得早的关系，生活迫把她的行事风格锻造得像男人一样。临走前黄阿婆担心招弟家母女几个因家人亡故而心生恐惧。心想，屋里有个男人或许能让她们母女感到心安些，于是便把住在村尾的小焕胞弟赵三喊来陪她们过夜，赵三约了些朋友，邻里乡亲的男人们闻讯后也自发赶来，在李老石家玩起了纸牌麻将，陪李家母女一起度过这亲人亡故的第一个漫漫长夜。赵三比小焕小二岁，今年未满三十，但却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果敢人大多喜欢在家中供奉写有“天地君亲师”的灵牌位，这相当于他们的民族信仰，但果敢人实质上信奉的却是儒释道三合一的多神教，儒家的一些宗族文化，如追远、怀祖、祭祀、敬天地等礼仪也被他们当作宗教教义来奉行。李老石家里虽然没有条件置办专门的供桌，但还是请当地小学老师用红纸写上“天地君亲师”、灶君神位、宗族源流等字样贴在他家主室的篱笆墙上。

    由于李家没有钱聘请道师前来举办法事，为了超度李老石的亡灵，村长帮他们做主请了一名邻乡老道为李老石“开阴喉”，按果敢人的风俗和传统信仰，料理身后事。果敢人认为法事活动具有为亡灵指明往生道路的作用，做完相关法事活动后，就算是家人为李老石在奔赴黄泉路上尽了责，不至于让他永坠地狱无处投胎。

    “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为什么不把我们母女几个都带走，你只顾自己难过好过，一声不吭的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呜……呜……你没良心，你真狠心，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这狠心，你再心狠也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女几个，呜……呜……。我这些娃子没有了阿爹，你要她们怎么长大？你这个做阿爹的没良心、对儿女不负责！呜……呜……”从灵堂上传来李老石未亡人赵小焕嘶哑的哭诉声。那是循着某种唱腔的哭丧，果敢地区至今仍流传着哭丧的礼仪，很多乡下成年女性都会在亲人逝世时遵循这一礼仪，每逢亲人亡故，身为至亲的妇女都会到棺前以一种哀婉的调子哭诉心事、回顾亡者生平，以这种方式哀悼和缅怀死者。赵小焕一边哭一边诉说着，断断续续地一阵接着一阵，哭得昏天暗地，哭得闻者泪沾襟。　

    身穿白色孝服的赵小焕跪坐在灵堂前边哭边诉，边诉边怨，她怨李老石狠心丢下她们母女，她怨丈夫只顾自己寻死，让孩子们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她怪丈夫不负责任，把所有生活的担子都留下来让她一个人去挑。那些充满委屈、埋怨和愤恨的哭诉，听得那些前往吊唁和帮忙的亲戚朋友，心凄凄焉跟着流下同情的热泪。

    李老石的突然亡故，对赵小焕而言就像是一场虚假的恶梦，虚假得没有一点真实性。早上还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下午就忽然像变戏法一样永远消逝！赵小焕一次又一次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她总觉得自己仍身在梦中，只要梦一醒李老石还会再眼前出现。就连她在哭泣时仍感觉自己在做梦，只是当她哭累了停下来的时候，这个恶梦却还在继续。直到第三天，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面对的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恶梦。丈夫的忽然离世，对赵小焕而言又像是一个美丽愿望的破灭，破灭得如此彻底，破灭得如此猝不及防，破灭得如此不留一线希望和幻想。

    也许是母女连心的原故吧，小焕每哭一次，招弟等三姐妹们听到后便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她们母女四人的悲啼，让在场的人无不感叹唏嘘。小焕虽然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但年龄却还很轻，今年只有三十二岁。果敢山区农民成婚较早，小焕十七岁就嫁给了李老石做媳妇，头胎生了个儿子，但一岁多便夭折了。因此，招弟虽然是家中的长女，实际上是排行老二。李老石一直想要个儿子，他之所以给女儿取名为“招弟”，就是希望招弟的名字能让她母亲下一胎招来个弟弟。没想到接下来赵小焕隔了两年才怀上，而且接着两胎生的都是“锅边转”的女娃子，弄得李老石连给女儿取名字的兴趣都没有了，于是便按排行唤做“小三”、“小四”。赵小焕接连三胎都生了女孩，如今大家都在暗暗为李家祈祷，希望小焕肚子里怀的是个“带把儿”的“田边转”不再是长头发的“锅边转”。

    山里人不懂避孕，不管想不想要孩子，每家每户都会生出一大堆娃儿，生得最少的人家至少也有六七人，生育十三四个子女的人家随处可见。一些前往果敢进行人道主义救济的国际援助组织下乡时，发现山寨里家家户户都生了很多小孩，大为不解，便劝那些妇女少生几胎。但农妇们的回答都大体一致。她们说：“其实我们也知道孩子生多了不好，喂不起养不起，越生越穷，而且没有钱给他们吃好穿暖，没有钱供他们上学，白白生出来受苦。但是，怀上了也没办法呀，只好把他们生下来啰！”言下之意，她们也懂得孩子生太多的坏处，只是不懂得如何避孕。

    70年代，中国共产党破四旧的风曾刮到果敢，将老街大庙捣毁得个稀啪烂。但之后中共的计划生育理念，却没能传到果敢，教果敢人学会优生优育。传言在特别困难的山村，曾发生过有些人家因无粮喂养小孩而把小孩送人，或把孩子抱到外地去卖了的事。甚至曾发生有些孩子刚生下来就被狠心的家长用开水烫死或用被子闷死的惨剧。据说，有些心软面簿的年轻夫妻因为不忍心下手杀害亲子，又不好意思把孩子卖给外人，于是会选择在半夜里偷偷地把孩子抱到山里的树丫杈上任其饿死。果敢山区民间盛传下地干活的人在山里会听到小娃哭，可能就是因为听到这种被父母故意丢弃在山里的孩子的哭声。

    在李老石简陋的丧礼上，今后将靠什么来维持生计成了大家最为关切的话题。村民们在为李家母女的遭遇感到揪心的同时，也为自身所处的境遇心怀忐忑，忧心忡忡。栽种了十几代人的农作物，政府一声令下说不让种就不能种了。这条大家赖以生存的路径、走了几代人的生存道路忽然间被切断，朴实的山民们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顿时不知所措。如何解决生计问题，似乎从特区政府领导到果敢平民百姓，任谁都没有把握。未来的生活出路在哪里？已成了当时所有果敢人民共同的迷茫和忧虑。

    （未完待续……）

    （本书情节和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此外，本书是经作者修改后的最新版本，并授权本网独家发布，请读者朋友以本网发布内容为准。）

《缅北女儿国》内容简介

    《缅北女儿国》以缅甸掸邦第一特区21世纪初的果敢为背景，以5名年轻女性的人生经历为故事主线，通过她们的经历折射果敢地区人民群众当时因生存而被迫改变认知与行为的过程。

    果敢，是被媒体称作“北金三角”的是非之地，从制毒到禁毒、从设赌到禁赌、从闭塞到开放、从落后到“超前”、从贫穷到浮华……，那是一个曾经满山遍野盛开着罂粟花，令世人瞩目，让冒险家们向往且又充满争议的“法外”之地。

    小说主人翁李招弟、张小慧、孔文婷、赵丽娇、刀美兰等5位20岁左右的花季少女，生活工作在果敢老街这个复杂多变的大环境中，在时代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任由命运将她们带向未知的明天。当她们被大时代卷入到一场场历史漩涡当中，全都成了际遇的泥人，任由时运蹂躏和捏造。每一次时局动荡和政治力量更迭，都不由分说地改变着她们的人生轨迹，同时也无情地扭曲着那一颗颗原本单纯善良的心灵，使之变成时代的玩偶。各色男人在她们人生舞台上轮番登场，为她们的人生带来缤纷色彩的同时，也一次次无情地击碎她们刚刚竖立起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其中，因出身教师家庭有着良好家教的孔文婷，有幸得以将人性中的真善美保存下来。

    小说时间跨度为9年，全景式地展现了果敢地区的人文风情、传统习俗和生存境况，从多角度描述那个复杂多变的社会，别样的生活方式以及一个苦难的族群。残酷的现实不由分说地主宰着人们的命运，特殊的环境，带来特殊的际遇；特殊的际遇，形成特殊的思想；特殊的思想，造就不一样的人生。一群无法掌控人生的花季少女，生长在那片罂粟花盛开过的土地上，肆意的绽放、莫名的凋零……。

    全书约21万字。自2010年完稿以后，近10年间作者曾数易其稿，充实了很多关于果敢当时的生活细节及人文风情的描述，随着岁月的推移，那些已经永远逝去了的生活影像更显珍贵，相信这部小说能让果敢籍的读者重温那段充满挑战与机遇的燃情岁月。

华敢怒

写的不错，就是题目看了以为是色情小说，朋友推荐了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