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征文]小说《酒后杂谈》

尘世 · 发表于 2016-11-27 16:27:04

本帖最后由尘世于 2016-11-27 16:30 编辑

迫于生计，我不得不外出谋事，我离开果敢数年之久，如今回来，变化让我唏嘘不已，又仿佛这些变化都在意料之中，单说建筑，岂能是之前能媲美的，还有马路，宽了不说还更加平坦了，看着着实叫人心里舒坦。但也有没有改变的，比如果敢式追悼会——开吊，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亲人世故。
在果敢，人死了一定不能草草了事，即便这个人生前做了多少恶，他死后的追悼会一定要尽所能办得风风光光。
我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正午，艳阳高照，还没进家门，哭声自然先传到我的耳朵了，其实我并无什么情感波动，我们汉人讲究红白喜事，丧事亦是喜事，人活到了一定时候，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时候到了，自然要“落叶归根”嘛，人之常情不说更是自然戒律。但人是会触景生情的，看到眼前的一切，回忆起以前的光景，总免不了要潸然泪下，男人嘛，流一阵子眼泪伤心一阵子也就过了，不比女人更喜表露情感，能够趴在灵柩前哭得昏天暗地，每天都哭，哭晕厥的也不少见，但这更足以表现出“孝道”二字，果敢人对先人的缅怀。
我们这片小地方，有人家死了人，每家每户都要拿出八碗米、一套香纸五块到十块钱，用袋子装好，拿去人死的那一家，并且大家走到一起各有分工地工作，女人们负责后厨，男人们负责搭棚等重活，绝大多数丧家并不用专门去聘请厨师和工人。
饭后，先生又要开坛诵经了，堂屋香火的烟熏得我眼泪直流，我实在受不了，独自走了出来，约了许久未见面的朋友，在一个没有被烟熏到的角落，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来，他说好像差点什么，并起身去库房扛了一箱啤酒回来，开了一瓶啤酒递给我，说“以前喝的是红火啤酒，现在都喝V8了”，自己又开了一瓶，寒暄闲聊一番，也没细数我喝了几瓶，只觉得头有点犯晕了，我倏地问他打算何时成家，他说当年的大多数同学如今已早为人妻为人夫了，唯独自己不想结，也不敢结，他说别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在我眼里婚姻就是人生的屠宰场，我问其故，他叹了叹气道“你出去十几年，这里的事你当然不知道，结婚？呵呵，我真的是不敢再想了啊，有的人结婚时是没有太牢固的情感基础的，大多是年龄到了该找个适合的人结婚，走走形式而已，婚后情感淡了，男的就出去找新鲜了，结婚不久就离婚的我见多了，这一离，对于男的来说不打紧，可女的可经不起这一离，哪怕一次也不行，你知道，我们这地方虽小，闲话却多，离过婚的女人大多是没人再娶的，我要是结婚后也这样，我自己不要紧，可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了，我才没那么自私呢，所以我不想草草地结了婚”我问“你这么淡定，你家人就不急啊？”他笑着说“哈！我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他们急又有什么用”。
在我们谈笑风生之余，一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向我们走来，目测大概八九岁左右，她背上背着一个孩子，小被盖住了头，看不大清楚是男孩是女孩，我本以为她有什么事过来找我们，可她却一手扶着背上的小孩，弯下腰来，捡起我们扔在地上的所有空酒瓶，娴熟地放进随身带着的大号塑料袋里，又走到另一个地方，重复刚才的动作，当她弱小的身躯消失在人群中时，她的动作却一遍一遍在我脑海里重现。
朋友觉得我眼神不对劲儿，说“那个小姑娘来了之后你就开始发愣，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我说“也不能说可怜，只是像她这样的年纪，带着弟弟妹妹出来捡垃圾，真不知道她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真是叫人心寒啊，就算要说可怜，我又能为她做什么，我又没钱，最多不过把我所有的啤酒瓶给她罢了”朋友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转过头对我说“哎！心寒又怎样，可怜又如何，她是来替她的祖辈还债的，你可还记得当时富甲一方的蔺家？”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记得，当然记得，蔺家大少爷结婚那天不是刚出太阳就开始放纸炮一直到太阳落山，太阳落山后又开始放烟花一直到第二天出太阳的吗？让大家不得安宁了一天一夜呢！”
“对，就是这个蔺家，刚才捡废品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蔺大小姐的姑娘，名字叫来子”
我更惊奇地问道“怎么会？蔺家的人怎么会过到如此窘境？”
“说来也话长，你出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知道，我慢慢跟你说，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个小姑娘是替她祖辈还债的了”
当年这蔺家有钱有势，方圆几个村寨有谁不知道？这蔺老爷要修建新宅的时候，选了几处风水宝地都不入他的眼，总说地势太低，挑来挑去，最后啊，这蔺老爷可总算是看中了一块地儿，就是村头庙房所在的那块地，村里人知道后可都着急了啊，这庙房是给庙神住的，一百多年都没变过，蔺老爷怎么打起庙房的主意来了？庙神住的地方怎么可以让蔺家去住？
于是伙头就带着几个口齿伶俐的人来到蔺家，可这时蔺家的佣人说蔺老爷正在用早饭，让伙头他们等一等，等了两个多小时总算见着蔺老爷了。蔺老爷穿着睡衣，从房间里缓缓走出来，腰上别着他那把随身携带的白拉连手枪，满脸困意，旁边跟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是帮蔺老爷抬着闷筒用的。据说蔺老爷这个闷筒是专门托人去泰国定制的，并且在泰国的佛寺开过光，单独这闷筒外围的金子就有三斤重，这闷筒上面雕着的一条龙，是请了泰国四五个著名的雕刻师加班加点做出来的，蔺老爷平时怕闷筒被磕到，自己又懒得抬，所以特地雇了人来抬闷筒。蔺老爷从房间出来径直地往客厅走去，正眼也没瞧过一眼站在一旁等候的伙头，伙头见蔺老爷往客厅走去，自己也跟着走去，可还没跨进客厅的门槛，就被蔺家的佣人挡住了，佣人说伙头不用进客厅，在外面说话就可以了，蔺老爷在里面可以听得到，于是只得站在蔺家客厅外面等蔺老爷发话，可这蔺老爷却毫不理睬，自己倒吸起了闷筒来，只听见闷筒“吧嗒吧嗒”声，蔺老爷不开口谁也没敢先说话，好容易等蔺老爷吸完两三根烟，他拿起自己的闷筒端详起来，倏地对着自己的闷筒说“哟！伙头来了？不知伙头今日有何要事竟能让伙头大驾贱地？伙头你进来坐啊，怎么站在外面”这时侍奉在门外面的佣人低着头严肃委婉地对蔺老爷说“他们说自己站在外面就可以听到老爷说话，所以就不必进来和老爷坐下来说话了”蔺老爷依旧端详着自己的闷筒，过了半晌才说道“哦，伙头说的也对，既然站在外面也可以谈话，自然就不必麻烦伙头进来了，难得现在的伙头这般有教养，改天我和上面说说，把伙头的职位提一提？伙头觉得怎么样？”伙头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蔺老爷说话从来都是话中有话的，今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倒要提一提自己的伙头职位来了，伙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把头低得比方才说话的佣人还要低、还要恭敬道“蔺老爷您费心了啊，我哪当得起呢”蔺老爷这时拿起一块绣着金丝祥龙的蜀锦，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他的闷筒，过了一会才说“刚才我还说伙头有教养呢，想不到伙头竟如此这般不识抬举？那么伙头你今天这么一大早来是为了什么？”伙头的头比方才更低了并且声音开始颤抖道“我们都知道蔺老爷最近为了找地盘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庙房那块宝地，可是大家都说那庙房一百多年祖祖辈辈都没有动过，所以庙房怕是不能搬啊，还请蔺老爷另择宝地啊！”蔺老爷此时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闷筒，倒把腰上的那把发亮白拉连手枪拿出来擦，语气也不像以前一样舒缓，蔑视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外的伙头说“这点伙头你大可不必担心，庙房的新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原位置下面一点”因为伙头一直都是低着头，并没看到蔺老爷已经掏了枪出来擦，所以继续说道“蔺老爷啊，您除了那块地就真的没有别的地儿了吗？庙房可是真的动不得啊，怕庙神生气了会出大乱子呢，而且……”蔺老爷已经气得发抖，心想这伙头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和他理论，所以还没等伙头把话说完，大步走出门外，把枪抵住伙头的脑门儿说“伙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给你提官儿已经算是你亡人供得高了，你怕庙神生气，要不你去帮我问问庙神？”这伙头一抬头看见那发亮的手枪，腿一软，还好旁边和他一同来的人搀扶着，才没摔倒在地，于是他们几个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蔺家，心想总算是见识到了蔺老爷的厉害了。
这件事一传开，全村上下没人敢再招惹蔺家一根毫毛，蔺家新宅邸要建在庙房那里，村里的人除了夸赞蔺老爷有眼光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兴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这蔺老爷再怎么跋扈，也比不上这蔺家大少爷猖狂，蔺大少爷和蔺大小姐是蔺老爷的夫人杨氏生的龙凤胎。虽然这蔺夫人杨氏比蔺老爷小十二岁，自从生了龙凤胎后，就得到了蔺老爷的百般宠爱，蔺老爷也没打算再娶妾了。说来也奇怪，这蔺家搬进新房子后，蔺夫人杨氏就再也没怀过孕，大家都说是庙神给蔺老爷的惩罚，这话传到蔺老爷耳朵里，他半信半疑，多次请人来驱魔做法，蔺夫人就是怀不上，虽说这新宅有古怪，但蔺老爷哪舍得搬走，就算舍得搬走，堂堂蔺老爷怎能被一个小小庙神屈服？他实在下不去面子，何况现在有两个孩子也已经够了。所以这蔺老爷就更加疼爱这两个孩子了，把蔺大少爷像个像个小皇帝一样供着，把蔺大小姐也视为掌上明珠，他们做什么都由着他们。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蔺家在新宅安稳地住了几年。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按理说本应该是蔺老爷和蔺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娘家拜年的，可今年蔺老爷说自己最近头晕晕的，今年就让蔺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自己就不去了。蔺夫人刚回娘家的第二个晚上，蔺家就失了火，惨叫声和滚滚浓烟从蔺老爷的房间传出来，由于蔺家用的大多是实木家具，大火不久就接二连三的燃了起来，不到几分钟，火势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局面，也没人敢冲进去救蔺老爷。因为蔺家平时实在是欺人太盛，关键时刻并没有几个人来帮他家救火。蔺家的大房子就这样湮没在火海里。
蔺老爷的惨叫声也渐渐从弱到无，蔺家佣人们眼看蔺老爷是救不回来了，救火也没什么意义了。心想蔺老爷一死，这蔺少爷又是个没用的废物，整日只知道吃喝嫖赌，蔺家肯定是要衰亡了，蔺家一倒，在蔺家做帮佣还有什么看头？因为蔺家平时欺压百姓，蔺家的佣人们也学会了狗仗人势在村里为非作歹，蔺家倒了，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还不如早作打算，等蔺夫人回来结工钱另谋出路。
火一直烧到第二天早上蔺夫人回来的时候，佣人进去找蔺老爷尸体的时候看到打翻在地上烧得黢黑的油灯罐子和蔺老爷的镶金和田玉大烟管，烟榻已经烧成一堆灰，而蔺老爷的尸体则躺在床边的墙角，他们猜测可能是蔺老爷抽完大烟不注意收拾才引发的火灾，平时是由蔺夫人服侍他，替他收拾这些东西的。
佣人把蔺老爷的尸体抬出来，蔺夫人看到烧焦的尸体后便失了态大哭，几度晕厥后醒来还是哭，蔺小姐可能是因为看到尸体害怕，吓哭了，哭着哭着睡着了。让人惊讶的是这蔺少爷，不因此感到悲伤不说反倒有点喜悦之意，他可能觉得他父亲死了，财产自然都是他的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蔺老爷生前最爱的就是钱，他说看到钱他就安心，所以蔺家的其他财产都被蔺老爷换成钱，用大大小小的朱漆柚木箱子装起来放到自己的房间角落了。
这次一场大火烧掉了蔺家的绝大部分财产。蔺老爷跑到角落去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钱。
大火后蔺家搬回到了老宅，一把火烧掉了蔺家的钱，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蔺家虽大势已去，但蔺家在村里还是有钱的，单说这蔺夫人刚嫁到蔺家的时候，蔺老爷就给蔺夫人置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再加上蔺夫人为蔺老爷添了龙凤胎，蔺老爷大悦，又给蔺夫人添了一些金银首饰，这些东西是烧不坏的。
蔺老爷出殡那天蔺夫人突然想起蔺老爷生前最爱的那只雕龙镶金闷筒，就算闷筒被火给烧没了，但金子总还在吧？于是蔺夫人叫来了当天去抬蔺老爷尸体的人，问有没有在老爷的房间看到老爷的闷筒或闷筒上的那些金子，他们说没看到，就算是他们拿了又怎肯说出来？在蔺家做牛做马这么些年头，这算是他们捞到的唯一好处了吧！
蔺夫人因为蔺老爷过世，一度伤心成疾，也没心思去追究这闷筒上面三斤重的金子，所以就把那些不忠于主的佣人打发了，只留下两三个人服侍这，平时为蔺老爷抬闷筒的姑娘阿九也留了下来。
蔺夫人一病不起，眼看蔺少爷也二十出头的人了，却没有要成婚的意思，只知道吃喝玩乐，蔺夫人心急如焚，可自己的病又没见好转，再让蔺少爷这么折腾下去，蔺家这点财产迟早要被他败光，不如找个会管事的媳妇儿来管管他，压压他的戾气。
蔺夫人找来了人去替蔺少爷说媒。可蔺少爷常常光临咸肉庄，而且又好赌，每次输钱都吸要毒，吸完跟个疯人似的，方圆几里有谁不知道，所以门当户对的姑娘没人敢嫁给他。实力不及蔺家的蔺夫人又看不上，说这些姑娘是为了蔺家的钱才来的。蔺夫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到平时帮蔺老爷抬闷筒的姑娘阿九，阿九天资聪颖，长得又不差，平时在蔺家也没见到她有不轨之图，还算比较忠于主子，索性就把阿九嫁给了蔺少爷。让阿九嫁给蔺少爷虽然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但蔺夫人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蔺夫人差人给阿九的娘家送去了三万块钱的礼金，说这年头家家都比较吃紧，三万快算是蔺家大方了，而且说阿九能嫁进蔺家是阿九八辈子修来的福。
因为蔺夫人下不了床，她把阿九叫到床前，让阿九跪下听着，她说“你嫁进我们蔺家，你就是蔺家的人，蔺家的少奶奶，我是看中你平时也不笨才把你嫁给我儿子的，你也知道蔺少爷生性贪玩，所以你平时要学着管家，但你还要记住，你虽然嫁进我们家，也不能忘了身份，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尊卑有别，我虽然让你学着管家，但还是要以少爷为主，你要顺着他迁就他，你惹他不开心他照样可以另娶，所以你又何必自掘坟墓呢。”蔺夫人说完，叫人去她的珠宝箱子李找来了一对珍珠耳环给阿九。
蔺少爷娶亲那天，阿九带着蔺夫人给的珍珠耳环，蔺少爷和蔺少奶奶都穿着大红新衣服，家里到处贴的红红火火。蔺少爷说他要放一天一夜的鞭炮为他母亲冲冲喜，快点好起来。
这狗改不了吃屎是肯定没错的，蔺少爷虽然娶了妻，但这蔺少奶奶丝毫没有起到一丁点的震慑作用，结婚没几天，蔺少爷有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该嫖还是嫖，该赌还是赌，而且赌得更加大手笔了，蔺夫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冬天的时候蔺夫人病情加重，蔺少爷只知道玩，也没请好的医生来看病，蔺小姐又胆怯懦弱，只知道哭。好在少奶奶知些事，把蔺夫人送进了好一点的医院，医生检查出来说蔺夫人得了癌，已经晚期了，想要活命的话需要住院进一步治疗。大家平时听到过癌症，也知道癌症的威力，是要死人的。少奶奶把情况告诉躺在床上的蔺夫人，说要住院，蔺夫人听了气急败坏，说现在的医生一个个都是骗子，畜生，没有病的都要给弄出病来，尽会吓唬病人，住院不就是为了骗她的钱吗？她能来医院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住院。蔺夫人说完起身下床要走，可是她的身体实在太弱了，差点摔倒在地，蔺小姐和少奶奶拿她没辙，只好扶着她回家去。
果然，回家后十多天，还没等到过年，蔺夫人就死了，死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蔺少爷的名字。可蔺少爷从赌场赶回来，还没到家她就死了，蔺夫人死的时候蔺少爷哭了，他可能觉得以后就没人娇纵他了，所以感到难过。
蔺夫人死后蔺少爷更是没人管他了，所以整日整夜地赌，半个月回一次家，都是回家拿钱的，没过几个月，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他仍不死心，心想有朝一日能赢回来，越是想赢就约是输，最后只能抵押，蔺家老宅也被他押进去了。当铺老板觉得他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了，就上家里来收房子了，给他们三天时间搬走。
蔺家已经不再是蔺家了，蔺少爷蔺小姐跟着少奶奶阿九一起回到了阿九的娘家，蔺少爷赢钱的希望也泡沫般破灭了，自己也知道就算有一百个蔺少爷也赢不回来了。所以告诉阿九的父亲说自己以后绝不再赌了。赌算是戒掉了，可毒却戒不了，早下蔺家风光的时候，蔺少爷的毒瘾就培养得很大了，只是当时蔺家有钱，蔺少爷再怎么吸也吸不穷。可阿九的后家哪里供得起蔺少爷吸毒。蔺少爷毒瘾发作的时候，找阿九要毒资，阿九不给他就砸东西，几次吵的阿九家不得安宁，阿九的父亲实在忍无可忍，把蔺少爷和蔺小姐赶了出来。
蔺少爷现在真的无家可归了，手头有没有钱，毒瘾一犯，他就生不如死。身边还有个妹妹，心想把妹妹嫁了，自己就有钱了，于是他就对蔺小姐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你也没饭吃，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去过生活去，我们家不比从前了，差一点你也别介意。蔺小姐听了哥哥要把她嫁了，又害怕哭了来，但又不得不听，长兄为父，何况现在不嫁人恐怕要活活饿死。
蔺少爷把蔺小姐嫁到其他村里，这个人是个瘸子，在村里买豆腐，虽然过得艰苦了些，还算过得去。他母亲还在，前妻死了，留下两个女儿。蔺小姐嫁过来后蔺少爷得了一小笔礼金，把他高兴坏了。第二年蔺小姐就给这个瘸子添了个大胖儿子，瘸子一高兴又给了蔺少爷一小点钱，可这蔺少爷却不知足，隔三差五就来要钱，瘸子看在他是自己儿子大舅的份上不能太绝情了，所以蔺少爷来要钱多多少少总会给一点。后来这蔺少爷索性就住在瘸子家里了，赖着不走了，怎么都撵不走，瘸子一怒之下，找来了人把蔺少爷蔺小姐都赶走，只留下孩子，蔺家兄妹两再次沦落到无家可归。
还好蔺小姐又嫁人了，这次嫁给了一个收废品的单身汉，单身汉娶到了新媳妇可是高兴的成天合不拢嘴，到处对人说自己娶到了蔺家大小姐，还用自己攒了大半年的积蓄给蔺小姐买了套新衣服。蔺少爷则没那么幸运，蔺小姐这次嫁人，他不仅没有拿到一点礼金去买毒吸，连饭都没得吃，蔺小姐嫁给单身汉不久，有人去砍芭蕉时发现蔺少爷死在村口芭蕉林里，有人说是饿死的，也有人说是毒瘾发作死的。
蔺小姐听到哥哥死后没有丝毫的伤心，她恨透了哥哥，因为她的一生都被他毁了，她早就盼着他早点死，他一死，心里倒还有一丝畅快。后来她就怀孕了，为单身汉剩下了第一个女儿，这收废品的想要个儿子，就把这个女儿的名字叫做来子，希望下一胎是个男孩，蔺小姐生下来子三年后又怀孕了，果然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第二胎还是个女儿。这收废品的说他一定要一个儿子的，所以还打算再生，然而他只是个收废品的，本来生活就很艰苦，孩子一个个生下来，他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难。也许他想着有一天他的姑娘们出嫁了，能给他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蔺氏家族后来成了警醒世人的前车之鉴，庙房又迁回原来的地方。
一箱啤酒只喝剩几瓶，我已经差不多醉了，朋友也是，路都走不稳了，我扶着墙壁走出门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我不做理会。一踏出门，清风打在脸上，有仿佛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深邃的这片天空，不由得惊奇赞叹“哇，原来果敢的这片天还是以前那样干净清晰，一点没变”可是目光往下一扫，地上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注释：
开吊：丧家请来法师为逝者超度的过程叫做开吊，开吊的时长有的几天，有的长达十几天之久，可以根据丧事规模的大小来定，有的则是因为出殡的日子不是吉日，所以也会延长出殡的时间。
先生：是主人家请来为逝者超度（开吊）的法师，他们会用竹篾编制出各种东西，在果敢最长久的就是车和马，还有狮子、大象、床、桌子、椅子等等，编好之后用一种类似于宣纸，但质地比宣纸粗糙的纸张抹了浆裱上去，干了之后再上色，贴花等等，出殡那天就可以烧了，听说是给逝者烧了以后死了的人在阴曹地府就可以用，我们果敢当地统称这些法师为“先生”
堂屋：果敢人是重视信仰的民族，建房子的时候会在房子的中央留一间，并在最里边靠墙的地方制一张类似于碗柜一样的桌子，叫做供桌，用来供奉祖先，每逢春节、中秋、七月十五等等节日堂屋都会有一些祭祀活动；结婚最重要的仪式也是在堂屋举行，在堂屋认祖宗，认亲等等；开吊自然也不例外，人死了，会把灵柩停放在堂屋中央，有法师来诵经超度。
小被：在果敢有称“小被”“裹被”，就是一块比较厚的布，大多为红布，后边有绣上去的图案，然后在两角缝上两条布带，用来背孩子，这样，勤劳的果敢妇女就可以便做家务，边哄孩子睡觉了。
庙房：果敢的村寨都会有一间庙房，村里人筹钱建的一间小房子，里边儿供着庙神，过年或者什么重大的节日，村里人都会去庙房里供奉，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闷筒：即水烟筒，果敢的水烟筒大多数以竹子制成，也有塑料管制成的。
伙头：即村长或在村里有发言权的人。
纸炮：即鞭炮。
白拉连：手枪的一种。
亡人供得高：果敢俗语，类似于“八辈子修来的福了”这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