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共战例）血战东帕高

同根相怜

                                         血 战 东 帕 高

                                                                                

图示：东帕高以及周边——从孟卜直线而下即南索（万霍楠索），东帕高高地和东帕高寨，图上作“万栋巴瓜欧”，此处右上角即是霍嘎山高地，与东帕高寨平行至图边的是孟嘎。另，由孟卜平行右移为栋帕，此地为向霍岛孟片方向交通要道。

东帕高血战

73年10月之前，东北军区在全盘考虑集中五、八两旅主力开辟景北地区时，选择了孟延方向为主攻目标。有关高级干部曾考虑过别岗方案，即，主力由此突破东枝—达果—孟宾公路，切断掸邦与景东地区最主要的交通要道，进而达到割据全部萨尔温江以东地区的战略目标，并相机突破萨尔温江向掸邦中南部及缅甸本部发展等等。但别岗位于莫帕地区南端，远离后方，运输线太长，不宜作此冒进。遂肯定了孟延方案，即，主力向佤邦正南方向，以拔除各重要据点为主要手段，达到逐步扩大根据地，进而沿中缅边界南下与815军区联接的目的。孟延方案是为比较稳妥的方针。

为此，五旅全旅（除4046营在别岗反“围剿”外）4045营由莫怕经噶莫，502营由曼相进入孟卜，4047营已在东帕高，15营已占孟卜东南侧景坎高地等，对孟延实现了制高；进入孟卜地区一线。旅部由曼阴迁至孟卜。

八旅之4048营作为八旅先头，长途行军已由佤邦云兴出发，达到邦桑而孟卜。时军区总部前指已在孟卜。

对孟延敌军作战的准备已在积极进行之中，这时敌情发生意外。驻在孟卡的敌步49营一个战线突然对东帕高五旅407营高地发起攻击。并占据了与4047相对的一系列高地。东帕高一带地形极为复杂，大小高地连绵不断，是一大片高地群。如不排除这股敌军，则对孟延的作战方案不可能实行。军区命令五旅乘敌在东帕高立足未稳，集中四个营的兵力歼灭这个敌军（注：4045，4047，15营，另4048归由五旅指挥）。时为10月2日。

次日，连以上干部勘察地形。当晚全旅及4048营向东帕高方向出动。4045营，502营处于东帕高敌军正面，受命主攻。47，47为侧翼，作战方针为“围歼”。

4日晨，4045营已占领了一个阵地（此点无守军），先头12连继续向前，遭到敌军潜伏哨狙击。之后敌军无动静，且47，48，502方向均无枪声。45营全营继续向前路高地运动。12连尖兵与敌在半坡打响，45营后续部队正在下坡，暴露在敌军火力前，双方交火。从敌方火力估计，兵力相当。不久，47方向也打响。

旅政委赶到45营催促攻击。45营2连（连长刀锋，指导员洪敏捷）奉命主攻。此处狭窄山梁，兵力无法展开，也无法迂回，2连遭到敌火力猛烈反击。几次冲锋都被打退。伤员增多。弹药消耗很大。旅部又命令502营某连插下洼部，迂回敌后。该连傍晚才到位置，打响。此时45营方向又一次组织攻击，与敌迫近交火，连长，指导员均负重伤。但部队终于攻上阵地，见敌尸10具。估计敌在此一个排兵力。是步39营敢死队。（步39营为敌军王牌营）全凭临时挖掘单兵掩体在此抵抗。45营占领此阵地不到几分钟，敌突然反击，又夺回了阵地。夜暗中，双方互射。45营伤员增加到32名。

5日，五旅副旅长李德开上前视察。五旅已全面打响。敌步39营后增援之钦4营，钦5营各一个战线投入战斗。在五旅包围之中。502营某连已到达洼部，切断了敌后路。这种双方对峙，猛烈交火的情况持续了三天。

7日，旅部下令502营对敌军主阵地，即45营正面敌军攻击。傍晚由副营长鲍尼惹亲自带领突击队由45营阵地出发，在暮色中向敌阵摸索。天色全黑下来不久，战斗打响，双方火力极其猛烈。时有地雷绊雷爆炸。半小时突击队除极少数爬回来意外全部伤亡。伤员也拉不出来。鲍尼惹副营长被敌人拉雷炸中，粉身碎骨。是夜，502营阵亡30余人，伤74人，加上原先45营全部伤亡数，至此我已阵亡40余人，伤108人，共约150人（！）

4048营从开始打响一直无进展；

47营攻克敌一阵地，但伤亡大。

8日，各营接到旅部命令：7时撤出战斗。与此同时，敌人也撤出战斗，双方在死一般寂静中同时撤出，真是鬼使神差。当五旅发现敌后撤，复又派出502营尾随，时已晚矣。

五旅旅部及各营撤回孟卜。并旅部由此长驻孟卜。

据统计，五天战斗毙敌70余名，伤敌100余，共歼敌170余。（一说毙敌57名，包括3名军官，伤敌110余名）

我方阵亡40余名，伤120余名，共伤亡160余名，双方伤亡几乎相等。（一说我方阵亡50余名，负伤300余名，是为敌方两倍！）

这是五旅滚龙战役以来，包括佤邦全境的作战，第一次与敌正规部队的严重较量。五旅及4048营对进入东帕高之敌39营一个战线的合围由于地形对我不利，由于敌钦4，钦5营陆续加入战斗，由于加入大批新兵的4045营，502营两个营主攻受挫，造成重大伤亡而终止。历经五天的残酷战斗，消耗了大量弹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从伤亡人数来看，可以说是东北军区历史上最为惨重的记录。（滚龙战役海岗坝攻坚战阵亡人员为20余，负伤60余名）502营副营长鲍尼惹是佤邦三只起义游击队领导人之一，是最为人尊敬的佤族英雄。他的惨死，对佤邦旧部老兵的打击极大。军区追授他为特等战斗功臣。

战斗气氛紧张，血腥恐怖，面对一批批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一大群血肉模糊的伤员，真如同鬼神一般，这感受和压抑对我，对敌双方一样。这就是被人们称之为的“东帕高血战”）东北军区历史上几大失利战斗之一。

同根相怜

    东帕高战斗的失利，在于对敌情地形不甚明察，在于指挥全局者的胃口太大，包围了整整三个战线，急于求成。情况变化就应适时中止攻击。时军区前指首脑为赵明司令员，旅部为李宗祥政委。下死命令严责部队强攻造成重大伤亡。另外，在于五旅士兵中已增添补充了大批新兵，这部分士兵全无打恶仗大仗的经历。佤邦时期提拔的干部也没有指挥实施对敌军正规部队的攻坚作战的经验。

但从日后分析来看，或许敌方已经察觉我对孟延作战的企图，而派出步39营进入东帕高一线做对应。而我要执行孟延方案，则必打掉该敌。战斗结束，双方撤出后，4047营复又回防东帕高，恢复原有态势。与此看来，东帕高之战又不得不打。

      五旅进入佤邦从格龙坝战斗开始的南进势头，极为顺利而强有力，连下曼相，贺南蛮，邦佯，邦桑，别岗，腾龙，东帕高，霍岛，孟卜等处要地，肃清了永定，登沃，嘎磨，嘎瑞，亢卿，曼阴，南索，景坎等处残敌，占据了莫帕地区，等等。多为出敌不意，出奇制胜，以快制敌之举，到了73年10月的东帕高血战，则被抑制住了。

正当东帕高战斗血骨横飞之际，受军区命令，八旅旅部离开云兴，先头部队3035营等离开格龙坝地区，长途行军，业已于10月7日到达邦桑。10月下旬，八旅全数渡过南卡江在孟卜与五旅会合。孟卜成为果敢前线和佤邦新地方之后，军区各旅主力第三次集结地点。对孟延的作战行动由此发动。

附：东帕高——笔者的记载
10，8，
一个人去“水坝”游泳。浑身涂满硫磺和凡士林混合的药膏，很长时间“热疖”开始消除。在平静的乳绿色的水里，（天晓得是含着什么矿物？）一个人悄悄地游着，眼睛在水面上，看到霏微的倒映，不，一圈一圈幻影似的倒映。水面是一个很大的凸面，缓伏着，扩散着，不易察觉地又陷下去。我用手拍散犹豫在水坝里的一小块一小块糟泥和青苔，身子从水里划开一个大大的后剪波纹。
一个置身于战争，而暂时离开战争的人，在这里孤独地享受着田园般的油画中的生活。你看，那么雪白的云，那么美丽的蓝天，绿荫浓郁的在山坡上的林子，哗哗的水声，沙滩，呛眼的光球，烫着裸露的躯干，胸膊，呼吸都困难。然而这也是一种快感，一种在自然，阳光热情爱抚下透不过气来的快感，一种被炽热的情绪扰得不安宁的快感。
我顿时觉得一颗饱满的灵魂要在大自然的爱情中胀破，一枚本来就炙烫的心脏要在这个硕大的恒星的闪耀下融化，整个心身要在这一切之中慢慢地陷下去陷下去。
但是！！前线的消息传来了，首先是敌3个营的被围，激战从昨天开始愈发猛烈，歼敌百余，其中毙50余人，仅俘1人。我方伤亡有些，敏捷腿部负伤，中血管，现在孟阿，（阿弥陀佛！）另，刀锋也脸部负伤。幸好后先前线相距不远，不然的话，太令人悚然了。
（注：东帕高战斗！）
10，10，
在勐阿，正遇一批伤员到。据说共计伤员有200余（！？）大部分是佤族，502，45的为较多。他们被安置在孟阿几间茅草泥墙的小屋里。因为是正午，气候热，伤创的腐臭味很浓，冲鼻而来。伤员大都搭车去澜沧。孟阿的人们围着看。见到伤员，想想前线。据说敌人的炮给我方的伤亡很大。
（笔者注：东帕高战斗撤下来的伤员，要走至少三天，因为大都是抬下来的，山路陡峭，常人不能想象。这一天在孟阿集中的可能是其中的大部分）
前线消息，
10月2——8日，五旅47，45，502，48参战，
敌军（步49，钦4，钦5）三个战线，
步49，谓缅东军区王牌，
敌歼灭150，毙70，伤100
我伤亡150，牺牲30，伤120
几乎相等。
（注：我方阵亡不止30，根据王曦口述，4045、502方向，阵亡为40余，负伤108名）

同根相怜

附：一个医疗队员的目睹和叙说
太多太多的伤员，一个伤员，血肉模糊，他的衣服里还有一枚老盾，事后又从地下挖出来。东帕高战斗阵亡50，300伤，我方共伤亡350。是为代价惨重一次。是役，502副营长鲍尼惹阵亡。伤员集中地，一片血肉斑斑的景象。呻吟声和那一堆堆的血人，真犹如身临地狱之门。
“我走到了地狱的边门了！”他闭了一下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战斗正在扫尾，枪炮声正酣未休，大批伤员陆续送到这个凹地的密林里来。没有任何人显示出轻松，满不在乎的神情，这场战斗打得太残酷！人们甚至都在想，一定是我们的旅的全部人员全都伤亡了。
伤员的增加是不会停止的——他的头皮发麻了！奇怪的是，倒下的死去的都是军中之花，聪明勇猛之士，苍天毫不怜悯自己的的造化，把这么多的人类子弟毁亡！——愿我们大家还记忆得起他们！

附：掸族点灯节
10，13夜，奘房。观群众作点灯节的大“摆”。傣族真正如痴如醉了，他们从各个村寨，闷闷地击着象脚鼓和鋩，陆续来到这座有宽广场院的庙寺。
入夜了，混黄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大地，林子，和小山坡上的草地，新修宽的路。黄色的月色徐徐地潜过疏林来，在寨子里的小路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小影，我正视着月亮，它的球面上的瑕点很分明，光色真美，人们的脸庞也由此显得很恻隐。
老百姓在院场里凑成了节目的热闹：有很多的小摊贩，卖纸烟，烟叶卷烟，饼干，花生，水果糖，米线，豆粉，甘蔗，板栗之类的怪园果。每个摊前都有一盏小油灯。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接踵摩肩。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乱抛镁粉小棒，在天空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女孩子们都围着雪白的包头，眼睛在黑暗里机灵地里溜来溜去，成群结队地在人群中流来流去。往往有一个年长的在其中佯佯地斥责同伴，为的是惹起人们更高度的注目，便又嘻嘻地跑了，结果还是在某个角落出现。看着孔雀舞低声地咬耳朵。小伙子们显得兴奋，他们是鼓手，用嗓子吼出疯狂如癫的尖叫。有节奏的来势汹汹的齐呼和激烈的象脚鼓声，（它是最富于表达情感的，而鼓手也是最聪颖的）和鋩，钹混成一股声音，在高大的树和宽大的奘房之间撞来撞去。老人们也满面彩容，崭新的节日服装在月光下很好看。挺拔的树下，他们一簇一丛地并首恳谈，偶尔发出营营嗡嗡的声音，故意拖长的叹感，令人不禁微笑。
很多军人也掺杂在这里，我们就是。我们无法了解各种各样的人物，会有如何各种各样的情绪。果敢老兵，江西老兵，佤族，新兵，学生。
也许不少人真的没去想什么。
后来我们去35一连，（他们驻在街子上），吃了一些牛肉和酒。
整个八旅从北佤前线出发来到邦桑，这时刚刚打完东帕高，军区准备打孟延。35先期到达，一连就是高良的连。
老百姓开始跳舞，孔雀舞和怪兽舞（这个兽的身子像鹿熊，头很小，像梅花鹿，脚是人脚，像熊掌。身躯很长，两个人配合，作出各种姿态：踱步，跳跃，侧足，用头撞胸，仰天唤叫，匍匐伏地，摆头寻物，默止，聆听，突然激动，欢奔，扭腰转脖，还有伸懒腰。
——忽然悲从中来。惨烈的血战发生在三四天之遥的东帕高。太多的伤员经过邦桑陆续抬往孟阿。但这一切都不可能更改一个由来已久的点灯节。不可能更改邦桑老百姓在这个夜晚的纵情狂欢。这是老人和幼童们最欢喜的佳节，还是少男少女调情互相取悦的集体娱乐。
付出空前代价，又无法取胜的战斗。又要由谁来负责这罪过呢？有人想显示一下808撤回以后”我们照样能干的出色,”——甚至——“要干得更漂亮，更大规模”——这样心理最起码直接导致失败的悲剧因素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