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专栏】缅甸内战背后的中美大牌局

果之利刃

　　昨天的记者招待会李克强在回答最后一个关于缅甸问题时，用了“痛心”一词来概括。在笔者看来总理是话外有话的。也许是很多问题记者会不便挑明，能够让人们普遍对云南边民伤亡事件达到“痛心”也就罢了。其实总理所谓“痛心”事情，还有对缅甸内战军政府不作为的“伤心”，对缅甸今年即将举行民主选举问题的“闹心”，对中国政府“一带一路”大棋局的“担心”，对美国重返亚太大布局的“忧心”……

　　常言道弱国无外交，对于既弱小，又贫穷的缅甸来说，从来都是仰人鼻息混日子的。缅甸西南临印度洋的安达曼海，西北与印度和孟加拉国接壤，东北靠中国，东南傍泰国与老挝。一方面，它是陆上从东南亚通往南亚、中东的必然通道，同时它又是中国通往印度洋的最近路口。按说自然条件好、地理位置优，缅甸应该有所作为，但由于长期的西方殖民统治，南北差距大，民族不团结，造成缅甸几近无解的政治乱局。尤其是东北部毗邻中国的克钦邦和果敢邦，不但政治、经济上与军政府不合作，还拥有自己的武装。特别是果敢地区，95%为汉族人，风俗习惯与云南汉族人完全融合，历来是缅甸军政府难啃的硬骨头。这回“果敢王”彭家声沉寂5年后联合克钦军敢于挑起内战，其背后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在缅甸近6000万人口中，缅族占了2/3，掸族、克伦族、克钦族、孟族、佤族等是比较大的少数民族。缅甸现在有公开的25支民族武装和10多支不常露面的民族武装，仅掸邦就有10多支民族武装经常活动。缅甸内战始于1960年代，当时军事强人奈温夺取政权，建立军事独裁政府，否决少数民族的自决权，开始缅甸化同化政策。由此，缅甸陷入50多年的内战。这场内战，截止到现在仍未有停歇。说到这次缅甸内战起因，表面看起来复杂，但只要透过现象，其实背后就是典型的大国博弈。中美博弈、中印角逐、中国与东盟利益矛盾，缅甸成为一个角斗场。这其中最吸引眼球的就是中美亚太大牌局。

　　2010年美国高调重返亚太，奥巴马在缅甸问题上确实是抓了几手好牌。它们分别是，高调推出昂山素季巧打民主政治牌，用关系正常化引诱缅甸政改巧打振兴经济牌，支持民族民主分裂运动巧打多元文化牌，介入东盟分化中国巧打纵横外交牌，支持印度强军建设巧打大国军事牌……见招拆招，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调推出“一带一路”计划，缅甸问题上，中国政府同样有几手好牌。下面笔者将分别从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方面分析缅甸内战中美大牌局。

　　一、第一个回合：政治牌局的较量

　　昂山素季是缅甸国父昂山的女儿，早年留学英国，1988年回国，成立了“缅甸民主联盟”，领导了缅甸民主运动，从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成为缅甸人心中的民主自由女神。然而昂山素季命运多舛，长期遭到军政府软禁，直到2010年底才真正获得自由。

　　2010年10月缅甸大选之后，产生了48年来的第一个民选政府。在就职后发表的演说里，总统吴登盛宣称战胜贫穷，阻止腐败，结束军事冲突以及实现政治和解。紧接着，释放政治犯、开放政党注册、放松社会管制、大幅度开放媒体和互联网……短短一年内，人们不得不承认，吴登盛已经开始实现他的承诺。

　　美国人玩“亚太再平衡”战略，昂山素季确实是一张好牌。在西方世界的共同努力下，昂山素季终于被缅甸军政府释放。之后，美国政客即开始频繁访问缅甸。从国务院助卿帮办到共和党参议员，从国务卿到总统，奥巴马2012年11月此行使其成为首位在位期间访缅的美国总统。而2013年5月缅甸总统吴登盛访美，成为47年来首位访问美国的缅甸国家元首。美国多番布局，目的只有一个，扶持昂山素季参与竞选，最好是能够成为下一任缅甸首位民选总统。

　　北京政府表面上对缅甸近年来改革大力支持，暗地里却另有打算。对于中国来说，过去一个南北不和、内部分裂、国贫民弱的缅甸可能更符合中国地缘政治利益；今天一个稳定的缅甸可能更符合中国“一带一路”计划；而未来一个强大统一民主的缅甸，一如越南那般，便是中国的噩梦。所以北京政府表面上支持缅甸民主政改，暗中却对新政府施加政治压力。因为缅甸国在经济政治上对中国依赖太多，所以很多事情不得不看脸色行事。阻止美国阴谋，维稳当前局势是为上策。缅甸新政府终于找到了宪法挡箭牌，“配偶是外国公民者，不能参选总统”。而昂山素季已故丈夫恰好是英国人。这下不光昂山素季本人，即使美国人也没辙了。从而有效阻断了昂山素季政治道路。

　　由于缅甸对中国经济和军事战略等利益太重要，任何亲西方的势力上台，特别是替代现行军政府，都是不符合中国政治要求的。但从另一个方面看，民主政治是世界潮流，缅甸新政府已经开放了党禁报禁，非要搞民主化，中国政府也没辙。但有一个条件，不管你政权如何变化，不管你是民主政权还是专制政权，只要能够像巴基斯坦那样铁了心与中国站在一起，中国还是会支持的。但如果要去傍西方的大腿,看美国人脸色，中国可不会答应。

　　总之，在昂山素季政治牌局上，中国与美国博弈算是平手，缅甸多党制、民主化、新闻舆论自由等普世价值取得胜利，为今后的缅甸民主铺平了道路。中国政府终于达到了阻止昂山素季上台目的，对军政府的操纵也还算可控，所以其他也就听之任之。

　　二、第二个回合：经济牌局的较量

　　由于历史上长期殖民统治，缅甸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全靠水果木材和农产品谋生，过去甚至还依赖鸦片谋利，成为东南亚最落后国家之一。缅甸经济对周边国家如印度、东南亚国家的依赖，特别是对中国的依存度非常高。历史上缅甸就是附属国，这也就决定了今天中国政府对缅甸军政府的掌控性。

　　一项数据显示，作为面积居东南亚第二位、人口占东南亚第五位的国家,1997年缅甸国民生产总值只有121亿美元,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不到300美元,只相当于新加坡的1/80,泰国的1/8。1998-1999年度,缅甸在金融危机的打击下,经济形势急剧恶化,各项经济指标均未完成。至今缅甸仍是一个经济水平低下的农业国。经济基础的薄弱使得政府在民族地区的经济开发中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进入新世纪以来，由于既是能源渠道，又是海上贸易渠道，印度洋作为全球最重要的战略和地缘政治要地备受关注，可以这么说“21世纪，谁控制印度洋，谁就掌握了世界的军事和经济”。 一直以来，为了抑制中国，避免中国进入印度洋，缅甸都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试图颠覆的对象。自美国2010年确立重返亚太战略以来，美国遏制中国的决心更大，对缅甸也就更加重视。

　　这样的背景下，各国或暗或明的较力，使得缅甸局势更加错综复杂。为了打破西方势力控制的马六甲海峡能源生命线，中国政府是下足了功夫，中缅油气生命线就是破局之道。为了扶持缅甸经济，中国在缅甸的投资去年已经翻了3倍，达到100亿美元。从贸易方面看，缅甸摆脱对中国的依赖也不容易。2010年以来，中缅贸易额进一步增加，2011年度中国取代泰国成为缅甸的最大贸易伙伴。中国主要是为开采石油和天然气投入了巨额资金。为了这两种资源，从缅甸的皎漂到云南省已经铺设了两条并行的管道。

　　美国政府同样看到了缅甸经济的弱势，于是也弄出了一套振兴缅甸经济计划，呼吁西方大举投资缅甸。但由于西方国家至今没有走出经济危机困局，加上政治混乱的缅甸终究使西方人投鼠忌器，投资计划破产了，于是美国人只好干起了拆台买卖。先是忽悠民众对环保问题公投，终于成功阻止了中国投资的水电站项目与铜矿开采项目。面对中缅油气大通道，从开工之日起，美国人就没有消停，今天最后管线将在下月开通，美国又忽悠起彭家声挑起内战。

　　中缅油气管道的开通，为中国打破“马六甲困局”开辟了新路线，所以对缅甸经济的渗透，中国政府也略胜一筹。但是，缅甸复杂的政治形势、民族矛盾和贫富差异，军政府统治有违世界潮流，丧失民意，必然会造成国家内乱连年。这次彭家声高调反叛，客观上会打乱了中国政府牌局，特别是对今后的“一带一路”计划来说，会造成致命伤害，甚至都会胎死腹中。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伊拉克投资、利比亚项目中国都吃过战乱的亏。所以在今天缅甸经济牌局上，中国政府说赢还为时过早。

　　三、第三个回合：文化牌局的较量

　　现今缅甸135个民族，人口5000多万。由于历史是一直是中华附属国，所以也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缅甸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国家,有1000多年的佛教历史, 90%的人信仰佛教,佛教思想深入到缅甸社会的各个层面。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发展程度的差异,缅甸各民族之间,特别是缅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之间在历史上就存在隔阂。英国殖民者退出缅甸前,别有用心地扶持一些少数民族上层分子,企图阻挠缅甸的完整独立。这为缅甸独立后的民族问题埋下了隐患,加深了少数民族的地方主义和分离主义倾向,削弱了政府驾驭民族问题的地位。1948年缅甸独立后，各地军阀武装相互割据，与军政府对抗，演绎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内战。

　　缅甸的民族问题目前主要是民族分离主义和武装割据。缅甸中北部的产禅邦少数民族武装、泰缅边境的克伦人民解放阵线和金三角地区的大毒枭坤沙残部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暗中支持,对缅甸的政局造成影响。在连绵不断的内战中，果敢地区可谓别具一格。这里95%为汉人，甚至电话代码、邮政区号都与云相同。走在果敢首府——老街上，犹如到了中国内地某个贫困县城，完全没有异国他乡之感。因此今天的果敢王造反，也就好理解了。

　　其实彭家声早年就是缅甸共产党领导人之一，是得到中共支持的。后来中国改革开放，疏忽了意识形态斗争，彭家声便一再落魄，以至于2009年被驱逐出境。今天我们又拾起意识形态破旗，彭家声起事表面看有中共支持，其实现今中国政府玩的是“一带一路”大谋略，完全不必彭家声小儿科举动，扶持缅甸军政府，稳定缅甸政局成为不二选择。

　　对于缅甸多民族复杂现状，西方世界也没有消停。1990年的时候，缅甸举行过大选，昂山素季获得绝大多数选票，但军政府不但拒绝交权，而且还把昂山软禁了。也就是说，从民意上讲，军政府是不得人心的。新闻上曾经有过军政府镇压和尚、学生、农民、市民等各阶层的示威游行，可见军政府的民意基础极差，只能靠暴力维持。而军政府所作所为却恰好符合中国胃口。表面看中国政府似得到了点短期利益，可是从长期来讲，这不是跟缅甸人民为敌吗？

　　现在问题是，明明知道缅甸军政府臭名昭著，中国政府为什么还有极力扶持？昂山素季领导的民主运动完全符合世界潮流，中国政府却要暗中使绊？一切皆因利益问题。一个民主、繁荣、富强的缅甸，将是中共地缘政治噩梦，而一个积贫积弱、专制的缅甸，却正好符合中国的利益。今天缅甸大选昂山素季无权参与，背后肯定有中国的影子；而为了报复中国牌局，今天彭家声挑起内战肯定背后有美国人煽动。

　　因此在文化牌局上，美国奉行民主、自由、普世价值，缅甸军政府正在逐步民主化，融合于民主普世潮流，而中国政府奉行利益牌局，一切为了利益集团的专制利益最大化，与民主普世是背道而驰的。此轮牌局，美国人最后必然完胜。

　　四、第四个回合：外交牌局的较量

　　由于缅甸地缘政治因素，特别是多民族杂居，军政府无能力统一全国现状，客观上为中国政府操控缅甸军政府提供了良机。中国感兴趣的主要是缅甸的天然气储备、矿产和战略意义重要的港口。在外交方面，对于北京政府来说，增加仰光政权的合法性，维护缅甸局势的稳定，甚至保持现状不变，是既定方针，因此昂山素季搞民主运动，扰乱缅甸局势是中国政府所不容的。

　　近来有毛左分子网文煽动学习普京收回果敢地区，显然是鼠目寸光。不错，果敢地区95%为汉人，各个方面与大中华无异，而且当初是被英国殖民者强制划入缅甸的。但是，即使是毛老大时代，中国政府也不敢妄为。今天的政府有这么气派吗？不说果敢地区与克里米亚半岛地缘政治不同，普京敢于碰硬，与奥巴马为敌，恐怕连东盟国家都得罪不起。一个正在崛起的目标模糊的大国本来就引起东南亚的警惕，如果再收回果敢地区，岂不是因小失大，与世界为敌？

　　其实美国和缅甸改善关系，目的是为了缅甸政府释放昂山素季，并推动缅甸改革，从而试图在后面的选举中赢得缅甸选举，最后完成对缅甸的政权演变。而对缅甸政府来说，以释放反对派领袖昂山素季来换取美国对缅甸的制裁解禁，目的是为了进行改革，并扩大缅甸与外部的经济合作与联系。两国的蜜月期在2013年5月奥巴马访问缅甸达到顶点，之后开始回落。

　　昂山素季于2010年被释放后曾访问美国、法国、日本等大国，同时也会见了访问缅甸的英国首相卡梅伦、印度总理辛格、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等重量级人物。然而，对于中国这一对缅甸地缘政治拥有最重要影响力的国家，昂山素季虽然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访华意愿，但因为各种因素始终未能成行。

　　美国显然不愿居于现状，缅甸军政府专制体制，是民主社会的公敌。美国之所以不遗余力扶持昂山素季，所看中的，就是缅甸人民民主力量。美国政府除了轮番访问缅甸，与最高层互动，最成功之处，就是打开了缅甸政府党禁、报禁和民主选举之门，从而开辟了缅甸民主普世新局面。尽管军人还没有完全脱离政治，但是，良好的开局必将是成功的一半，我们衷心祝福缅甸。因此在外交领域牌局来说，今天取胜的是中国，明天决胜的一定是美国。

　　五、第五个回合：军事牌局的较量

　　中国历史上对于潘邦之国，历来采取打一派，拉一派，分而治之。对于缅甸来说，早在毛时代，中国极力支持缅甸共产党，就是为分化缅甸军政府行为。现在意识形态不吃香了，缅甸共产党也成了过街老鼠，但千方百计控制住军政府，保持地缘政治稳定还是压倒一切的方针。

　　在缅北诸多民族自治武装中，力量最大的有两个，一个是西部的克钦独立军，一个是东部的佤邦联合军。前者是美国人扶持的，跟汉族没有血缘关系，目前力量最强；后者是中国支持的，属于汉族后裔，力量次之。

　　过去中国支持彭家声在云南接受了政治思想学习和严格的军事训练，以“果敢人民革命军” 、“缅甸人民解放军”的名义上山打游击，与政府军作对，那时中国政府与缅甸政府缺少利益瓜葛，因此目的是为了政治利益对邻国分而治之；今天“一带一路”计划全靠缅甸军政府捧场，稳定国内局势，因此目的是为了经济利益对邻国合而谋之。

　　其实美国历史上也曾经扶持过克钦独立军。最近在克钦独立军支持下，彭家声组织了数千人的“果敢同盟军”，重新开始武装对抗缅甸中央政府。其背后显然有大国博弈的影子。

　　缅甸军事装备多属中国造，而且早已破旧不堪。在军事上，连过去国民党残兵败将都打不过，缅甸军队对中国来说完全是以卵击石。但美国与中国博弈中，美国人主要力量放在马六甲海峡，放在东亚、东南亚盟国，放在印度身上。

　　中印两国同处亚洲，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发展中大国，人口和资源的矛盾是两国共同面对的问题。1962年的边境战争，成为两国外交抹不去的阴影，达赖集团藏独问题，中印“麦克马洪线”领土争端问题成为解不开的疙瘩。今天中缅油气管道开通，中国将借道印度洋出海口，对于印度洋霸主印度来说，噩梦即将开演。美国政府正是看中这点，才全力巴结印度，目的当然是遏制中国。

　　我们注意到，缅甸军机第一次入侵轰炸后，我国外交部一厢情愿称其是误炸。此种说法明眼人都知道这实际上是息事宁人，也是暗示缅甸政府见好就收别再闹事了。但本月13号再次轰炸造成4死9伤惨剧，外交部除了强烈抗议外，总理也不得不表个态，但李总理也就是“痛心”而已。

　　透过李克强答记者问说到缅甸“痛心”之事，中国政府确实是投鼠忌器。想想也是，此次缅甸政府维稳平叛是中国政府全力支持的，但客观来说，彭家声势力也是你过去养痈为患造成的。所以北京里外不是人。中美各自一手牌，谋划世界看未来。缅甸内战中美博弈大牌局到底怎么打？今天的缅甸内战，小范围看只不过是缅甸50多年内战的延续，其实却隐含着中美博弈的加剧，同时也是中印矛盾对抗的开始。毫无疑问，缅甸没有能力阻止中国的强大，东南亚各国也只有被动接受中国的崛起，美国亚太军事遏制中国也投鼠忌器，但未来中印龙象综合实力之争，中美民主普世与集权专制斗争却还将继续。

作者：野渡自渡人

北美汉风

咋就没写印度在南亚和中国角力的作用呢？